《[庞策/武侠]断水第一部---弈王篇》寒碧映涟漪

2、第一节

　　半年后

　　暮春时节，天气已经去了凉爽，换了燥热，庐州城北有那么一座精致的小院落，掩映在绿柳飞絮之中，其中传来朗朗读书声，稚嫩乖巧。

　　只是这阵阵蝉鸣却显得太过聒噪，惹得垂鬓孩童不住的抬头仰望头顶的树梢，恨不得立刻爬上去捉几只蝉儿才好。

　　“小强，你起来背背今天的功课。”

　　突然的一声叫唤，让小强会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仿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讷讷的站起来，小声说道：“夫子...”

　　一如当年温和的笑容，高而方正的巾帽，水蓝色的直褂长衫，朴素的衣物，却更托出那清若幽兰的气质，普天之下惟公孙公子是也。

　　“又走神了不是？”

　　“夫子，对不起。”小强说完低着头，接着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可是夫子，你听那蝉叫的多欢快啊。”说罢还一脸向往的表情。

　　风吹起垂与颈边的两屡青丝，在脑后散成黑练，公孙策也抬头望望墙边的树梢，阳光很耀眼，迎面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和煦暖风，拂在面上甚是舒服，是啊，很久没这样的好天气了。孩子不是玩着长大的吗？孩子不是应该是最自由的吗？

　　“你们这群小鬼，恐怕今日要你们念书，也是心不在焉，也罢，今日就到这里吧。”公孙策笑道。

　　孩子们一闻此言，一阵欢欣雀跃，一边拍手一边喊道：“夫子万岁，夫子万岁！”

　　“大家要小心安全。”

　　“是的，夫子。”“记住了，夫子。”“再见，夫子。”

　　“喂，跑慢点，说你呢！”

　　七嘴八舌的童声，如唧唧喳喳的鸟雀，又如铜铃环佩脆响，煞是好听。看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公孙策微笑的摇摇头。

　　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任谁也累了，倦了，如此恬静的过一世也未尝不是福气。包拯一定也会这样想吧？

　　包拯...你还好吗？

　　想起包拯，公孙策清亮的眸子倏的暗淡下来，幽幽叹一口气，收拾起案前的课本。

　　无事的时候，公孙策总是会去包大娘的医馆，今天也不例外。缓步行来，一路上暖风拂面好不自在，看看走到医馆门前，撩起前摆，一只脚才刚刚要踏进医馆，就差点跟急着出门的包大娘撞个满怀，公孙策一惊，猛的使力把身子往后一带，却没想到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

　　“哎哟，大娘，怎么急着上哪里去啊？”

　　“啊？阿策，今儿怎么早就过来了啊？”包大娘看着他跌坐在地上的模样甚是好笑，伸手拉起他又道：“这不着急上山采药呢。”

　　包大娘微微侧身，晃晃背在背上的小背篓，说道：“王大婶的咳嗽毛病又犯了，刚要给她配蒿芩清胆汤，却发现竹茹和法半夏都没了。”

　　公孙策笑道：“诶，正好啊！那我也去！”

　　“也好，难得好天气，走罢”包大娘笑着拍拍公孙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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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并不高，坡势舒缓，加之正是草木盈盛，山花烂漫的时节，馥郁的花香阵阵飘过，似有似无，小道旁树阴清凉，公孙策却只拣有阳光的地方走，看着公孙策的背影,包大娘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

　　一路行来，公孙策心情大好，突然指着脚前一株植物说道：“大娘，您看这是木贼，刚刚好采摘时辰，一并挖回去罢？”公孙策说罢一边蹲下一边撸起袖子，用小铲子刨起来，脸上带着点调皮的笑容，就象在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毕竟是年轻人，终究是顽皮的秉性，也不知有多久没见过公孙策这样的笑容了，也许冰雪融了，花开了，暖阳回来了，心也就放开了，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过下去，包大娘心里一阵宽慰，说道：“我去前面，呆会来找我。”

　　“啊！！！哇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还未等公孙策回答，远远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小女孩惊慌的啼哭声。

　　二人均是一惊，公孙策立起身来，环顾左右，细细辨别声音的方向，只片刻，便指着左前方说道：“这边儿！”

　　二人快步跑上一块突出的小土丘，眼前的情形就让两人惊呆了。

　　“小强！！”公孙策瞪大了眼睛，一棵两人抱的梧桐，高大笔挺，繁叶蔽日，向四周散开的枝桠也比寻常的小树要粗大许多，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支，虽然还连在主干上，却干黄脆裂，已然死去多时，而小强此时半骑半挂在这枯黄的枝桠上，而这枝桠也因人的体重快要折断。

　　“夫子，夫子，救救小强！”树下的小女孩看见公孙策，便哭着跑过来。

　　“我...我去叫人。”包大娘回过神来，急忙说道。

　　“来不及了。”公孙策放下小背篓，把外衣的前摆掖在腰带之内，脱了靴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抓紧了，夫子马上来救你。”

　　“啪！”又是一声，树枝断开了多半，就剩尚有韧性的树皮相连。

　　挂在树上的小强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别...别怕...”此刻公孙策才后悔小时候为什么没有多爬爬树，姑且不论此时如同青蛙一般的姿势有多损大宋第一才子的形象，就是这样拼了形象不要死死盘住树干，身子还是有下滑的趋势，而头顶上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公孙策咬着要再往上爬了丈许，手脚已然绵软，再使不出丝毫力气，望望近在咫尺的小男孩，公孙策有说不出的挫败感，明明触手可及却偏就是少了这一分力气。摆在眼前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属于自己，若没有能力抓住，抓牢，便是镜中花，水中月。此刻的状况象极了当初挂在悬崖边的包拯，明明抓住了包拯的手，却还是让他落了下去。

　　恨自己，无力。

　　“啪啦！”枝桠就在这一刻完全断开，公孙策刹那间就腾出双手接住了孩子幼小的身体，他自然也再攀不住树干，顺势一起落了下去。

　　“阿策！！”

　　“哇啊！”

　　“....”

　　公孙策把孩子牢牢圈在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只有一个信念：挫败，一次就够了，就算拼了性命不要。

　　风声在耳边呼啸，想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会断很多骨头吧？公孙策蜷着身子，紧闭眼睛，等着钻心疼痛来到的一刻，却不意间感觉到面上有什么东西轻柔的拂过。

　　“扑通。”

　　实物落地之声，扬起丈许的尘。

　　公孙策仍紧紧把小强抱在怀里，人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