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录 第一册》AO酱小青

6、第六章 智破琉璃

　　当李潮歌感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濒临破碎的结界支撑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慕清魄。他的神色漠然，但动作极快。他的手刚刚触到李潮歌欲碎的结界，那结界就在瞬间得到了强大灵力的支撑，再一次坚固了起来。

　　李潮歌看着愈发狂躁的琉璃心急如焚，若是任由它这样下去，非但慕家的宅邸会被破坏，对琉璃的身体来说也是极大的损伤。

　　“得想办法把琉璃带到开阔的地方去！”李潮歌低声自语，抬头正对上慕清魄的眼睛。

　　不知怎么，看到慕清魄的时候，李潮歌就感到心中的慌乱莫名被安抚了下来。他那双眼睛幽深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心底。

　　两人只对视一眼就通了灵犀，几乎同时地向后大退了一步。

　　慕清魄依旧用结界限制着琉璃的行动。李潮歌瞬移到李释身后，二话不说将李毅拦腰扛起来，低声对李释道了句“抱歉”过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书房，往远处的雪山飞奔而去。

　　琉璃怒吼一声就追了出去，慕清魄紧随其后。

　　李释见李毅被带走，又惊又怒，跟着冲了出去。

　　王驰担心李潮歌的安危，也飞快跟了出去。

　　李毅被李潮歌扛在肩上越跑越远，眼看后面的琉璃越发暴戾，李毅便发疯似的挣扎起来，对着李潮歌一阵踢打： “放我下来！你这个杀人魔！你杀了我爹，现在又要杀我！你安的什么心！你放我下来！”

　　李潮歌一开始还在默默忍受，后来被李毅挣得没办法，终于忍不住往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怒吼道：“现在放你下来你才是真的没命了！长脑子没有？没看出来琉璃只盯着你一个人么！你若想死，现在便下去，任琉璃把你大卸八块，我绝不拦你！到时候被撕了个稀烂，可别说是我害了你！”

　　听了这话，李毅才意识到琉璃那双混沌的兽眼竟真的只盯着他一个人，这下他是真的六神无主了。

　　李毅原本就只有九岁，因为身在宗室，又是小儿子，家中从小骄纵惯了才变得像如今这般跋扈。若是将他那嚣张的外表扒开，里头其实就是个一点事情都扛不住的纸老虎。在被李潮歌威胁了几句之后，李毅立马就住了嘴，也不挣扎，开始“哇哇”直哭。

　　慕清魄一直紧紧跟在后头。他的速度极快，马上就越过琉璃，与李潮歌并肩。

　　“向南方走。”慕清魄道。

　　李潮歌听罢毫不犹豫即刻调整了方向，引着琉璃向着人烟稀少的南山奔去……

　　抵达南山最深处的时候，李潮歌的体力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

　　他将李毅扔在树下，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慕清魄已经先他一步止住了琉璃的行动。

　　李释刚刚赶到，李毅吓得魂不守舍，一看到大哥来了，立马一头扑进他怀里，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王驰看到李潮歌体力不济，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过来搀住他。

　　慕清魄用余光看了李潮歌一眼，见王驰已经在照顾他便安下了心。

　　他摘下胸口的那枚羽毛，轻轻一挥，那羽毛竟然在顷刻之间量化成了几千万枚，并且开始与琉璃巧妙周旋。

　　琉璃很快就被那些羽毛转晕了，趁着琉璃松懈之际，那些羽毛迅速地在空中形成一个球体，趁其不备地将琉璃整个包裹了起来。

　　王驰扶着李潮歌，焦急地看着眼前的战况：“慕少主是打算用白羽将琉璃困住么？”

　　“不，”李潮歌注视着慕清魄的一举一动，吃力地喘着粗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白羽，应该是在吸食琉璃的灵力。”

　　“什么！？吸食灵力！？”王驰眼睛都直了，“我的确听说过，那神器白羽可以千变万化无所不能，可是吸食灵力……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潮歌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就像你说的，白羽这种神器千变万化，每一任被白羽选中的人，从白羽身上获得的能力也千差万别。’吸食灵力’这种能力，我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听说从前七世神武大帝也是被白羽选中之人，洪荒时代，神兽暴/乱，他在平定暴/乱之时，就是用这种能力平定了纷争。我想慕清魄大约是拥有和七世神武大帝一样的操纵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神兽的灵力源于洪荒，终究不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得起的…这样下去，就算是慕清魄也支持不了太久。”李潮歌低声道。

　　“什么！？”王驰大惊失色，“那慕少主这是……”

　　“慕清魄不会有事的，”李潮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头，“琉璃虽说被怒意蒙蔽了心智，但毕竟远远没有到洪荒时代暴/乱的程度，琉璃现在释放出来的灵力，连它全部灵力的三成都不到。可也正因如此，想要让琉璃完全清醒过来，光靠白羽吸食灵力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说到这里，李潮歌深吸一口气，将王驰拉过来，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所以，王驰，你来帮我个忙。”

　　……

　　慕清魄此刻极为头疼。

　　他与琉璃对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白羽一直在吸食琉璃的灵力。

　　虽说总算是抑制住了琉璃的失控，可琉璃毕竟是神兽，灵力巨大，这样消耗下去就是撑个七天七夜最多也只能是维持现状罢了。

　　慕清魄曾在猛兽云集的远山猎场对付过无数珍奇异兽，对他来说野猎就如同囊中取物一般手到擒来，可是对付神兽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遭。

　　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能攻击琉璃的，一切刺激性举动只会加速它的失控而已。现下慕清魄所能想到的所有比较温和的办法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让琉璃清醒过来，这让他很是烦恼。

　　慕清魄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王驰忽然飞奔了过来。

　　“少主，”王驰紧张地抵御着琉璃灵力的侵蚀，对慕清魄道，“李潮歌说他有办法让琉璃恢复神智，还请您解开对琉璃的束缚，让他来试一试。”

　　慕清魄仰起头往后一看，李潮歌正靠在不远处的树上。

　　见慕清魄转身看他，李潮歌还特意扬起嘴角，对他灿烂一笑。那笑容映衬在雪山的背景之下，自信至极，若不是他那藏在袖中剧烈颤抖的双手，连李潮歌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了。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信他一次吧。慕清魄这么想着，便对王驰点点头。

　　他举起手轻轻一扬，那数千枚羽毛便像是数千只投林的鸟儿，飞速向他掌心飞来，重新化为一枚白色的羽毛。

　　就在慕清魄将白羽收回掌心的那一霎那，只听王驰大声道了句“得罪了！”，便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用灵力将慕清魄往后方重重地一推，王驰自己也连续向后退了几十步。

　　方才还悠闲地靠在树上观战的李潮歌，在一个瞬间抵达了琉璃面前。

　　他全身上下灵力大开，对着琉璃大喝一声：“散！”

　　余音未落，只听琉璃一声痛苦的哀嚎，呼啸长空。

　　紧接着，以琉璃为中心，一股空前庞大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喷薄而出。

　　那力量所到之处，积雪被冲散开来，雪地仿佛是被拨开了皮肉，露出了积雪之下的黑色冻土。南山之上，许多参天古树都被这股力量所掀起的飓风拦腰折断，整座山上的生灵都仿佛预知了这场灾难，发出一阵惨然的哀鸣。

　　王驰用尽全身灵力，才使自己不至于立刻被飓风刮走。

　　“竟然是寒冰玉！”慕清魄又惊又怒，想也不想就要向前走去，却被王驰喊住。

　　王驰抱着一棵参天古树，双脚都被飓风卷离了地面，活像一面迎风招展的锦旗：“慕少主！李潮歌说过了，在飓风停下之前谁都不要接近他！”

　　慕清魄头都没回，就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王驰这面锦旗一边在风中飘一边声嘶力竭地喊：“李潮歌，是他自己要去的，我拦不住！你可别怪我啊！”

　　……

　　在飓风的中心，李潮歌紧紧地将琉璃抱在怀里。

　　琉璃身上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着四周散开。即使会被这浩大的灵力所伤，可是李潮歌不在乎。

　　琉璃已经开始恢复神志，变回了平日的模样。由于体内灵力的飞速丧失，它恐惧地躲在李潮歌怀里虚弱地叫着。

　　“琉璃，不要怕，你只是一时丧失了灵力而已。”李潮歌抱着它，将头埋进它厚实的皮毛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有事。”

　　“【降灾】……很快就要来了吧。”李潮歌忽然僵硬地抬起头来。

　　他努力地想对琉璃笑笑，可是那种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恐惧感，让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三年前，扶风圣境，仙人台上。

　　李潮歌抱着聂秋燕的尸体，台下是万余得意洋洋的李氏族人。

　　那一天，李氏终于取代了聂氏，成为了南境新的霸主。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将聂氏宗族屠了个干净。

　　“你们去死！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这是李潮歌在仙人台上对高阳李氏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那句话的余音未落，在场万余高阳李氏的头颅，顷刻间就滚落到了地上。

　　扶风圣境在一瞬间化为尸海。

　　李潮歌看着仙人台下诡异的情景，还没来得及恐惧，一道天雷轰然劈来……

　　李潮歌努力地想从那段记忆里挣扎出来，可是那血腥的味道，那一万多颗头颅上愕然的眼睛，还有那道足够让他灰飞烟灭的天雷……那些东西化成了无数只从沼泽中伸出来的手，死死缠在他身上，要把他拖进地狱。

　　琉璃彻底恢复了心智开始慌乱地狂吠。琉璃终于明白，时隔三年，李潮歌竟然为了自己，再次使用了“那种力量”。

　　“琉璃，没事的，这次我不过是将你的力量暂时夺走，【降灾】的规模一定…一定比上一次要小得多……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在战栗之中，他终于将琉璃放下，踉跄着站了起来，一个人朝着飓风之外走去。

　　琉璃无力得在地上哀哀地叫着，可是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跟上去了。

　　琉璃知道，李潮歌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独自一人承受这次的【降灾】。

　　李潮歌向着外面一步一步地走着，巨大的恐惧感让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甚至开始干呕起来。

　　当走到足够遥远的地方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瘫坐在地上。

　　四下里，除了咆哮的飓风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在这一瞬间，李潮歌的内心得到了暂时的安宁。那些可怕的回忆忽然停止了纠缠。

　　这次，终于只有我一个人了。李潮歌释然地想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飓风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李潮歌吃惊地看着那个身影。

　　那人行动速度极快，目的性极强，义无反顾地朝着李潮歌奔来。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李潮歌耳边响起 ： “还以为你多大能耐，我真是高估你了。”

　　李潮歌看着他，心里蓦然涌动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情感。

　　与此同时，李潮歌感到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还没彻底看清那个人的脸，李潮歌便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慕清魄在李潮歌倒下的那一刻将他接到了怀里。他心里恨铁不成钢，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将这个晕死过去的人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注视着李潮歌奄奄一息的脸，心道：“你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