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录 第一册》AO酱小青

21、第二十一章 阴差阳错

　　从半个月前开始，参与武神赛的各大家族就开始入住暮雪千山，一向清冷的冰洲雪境在一夜之间仿佛忽然换了个地方，北境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武神赛开幕当天，冰洲慕氏会举行极为盛大的武神祭。

　　武神祭历来是武神赛的亮点之一，在武神赛开幕当天，由上一届被封为“武神”的少年领着当年参与武神赛的所有少年，骑宝马，坐香车，在冰洲雪境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威风凛凛地走上八圈。

　　届时，整个冰洲的城镇万人空巷，所有的冰洲百姓，都会站在冰洲古城开阔无边的朱雀大街两侧，为参赛的少年助威，场面极为盛大。

　　然而今年的武神祭却出了问题。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四年前被封为“武神”的昭明太子至今生死未卜，不得不缺席这次祭典。

　　“武神”是历年武神祭的主角，是五境灵力传承的象征。许多百姓们不远万里来到冰洲，便是为了一睹武神风采，如今昭明皇子不在，究竟由谁来领队便成了难题。

　　所谓“武神”，那便是五境新一代灵力巅峰的象征。哪个姓氏能夺得“武神”封号，领着五境最出类拔萃的少年们在冰洲古城走一圈，那都是莫大的荣耀。

　　更重要的是，除了荣耀之外，这也是一种证明，证明了“武神”所在封地，将会成为五境新势力之中最强劲的一支。

　　既然昭明皇子无法出席，“武神”之位悬空，王丞五姓便必然要对”武神“之位展开激烈的争夺。

　　于是，在武神祭即将开始的前三天，王丞五姓为此专门召开了一场集会，除了半个月前被神武大帝召回雪境皇宫的慕皇后不在之外，其余四姓的家主领着族内参加武神赛的少年全部到场，没多久便站成了东，西，南，北，中，五个阵营。

　　李潮歌只听说是参赛者的集会，以为只是嘱咐一些武神赛的相关事宜，没有多想便跟着慕氏少年的队伍一起去了议会堂，然而他全然没有想到的是，除了慕绮梅之外，其余四境王丞竟然全部到场了。

　　李潮歌刚刚踏入议会堂半步，一眼就见到前方主座上坐着一个身着鎏金祥云袍的女人。那女人手驰长鞭，瘦削无比，天生长着一张美丽却刁钻的脸，此时正不知在对站在身边的李释吩咐着什么。

　　李潮歌见到那女人第一眼，整个人就陷入了极度紧张。特别是当他看到女人手里那条绿盈盈的鞭子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那鞭子叫做【绿腰】，也是七大神器之一，李潮歌至今深刻地记得被那东西抽在脊背上皮开肉绽的感觉。

　　他一把就将早已经开始暴躁不安的琉璃藏进袍子里，恰巧慕清魄站在旁边，李潮歌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滚带爬缩到他身后躲起来，恨不得整个人都窜到慕清魄身上去，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丝微乎其微的安全。

　　这个令李潮歌恐惧无比的女人名叫李景英，是如今高阳李氏的家主，也是现任的南境王丞。

　　李景英是已逝的李皇后和前任南境王丞李景亭的三妹，论血缘关系，李潮歌还得叫她一声“小姨”。李景亭在仙人台被屠过后，李景英便代替兄长，继承了家主和南境的王丞之位。

　　值得一提的是，除开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娘子之外，李景英也是五境史上鲜少的“女武神”之一。

　　所谓“女武神”，就是指曾经在武神赛之中名列榜首的女子。自武神赛有史以来，只有两个女子曾经夺得过“女武神”的称号，一位是人称“高岭孤芳”的慕绮梅慕皇后，另一位便是“铁娘子”李景英了。

　　一山难容二虎，李景英和慕绮梅这两位女武神，从年轻时候起便关系极差，因此自从李景英成为南境王丞之后，南境与北境的关系就一日不如一日，而慕氏收留李潮歌决定，则更是让两境之间脆弱的关系雪上加霜。

　　慕皇后恰巧前些日子被神武大帝召回雪境皇宫，今日若当真让两位“女武神”碰了面，还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两位女武神，李潮歌都怕地很。但不同的是，李潮歌害怕慕绮梅，是被她的气魄压制，没由来地害怕。而说起害怕李景英的理由，李潮歌却能一口气说出一千一万个来。

　　李潮歌幼年在南境习武练功时就被没有少受过李景英的鞭子，更别提仙人台之事过后被她关进地牢的日子，一想起来，李潮歌便忍不住浑身颤抖。说起来，李潮歌之所以莫名地畏惧慕皇后，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李潮歌在慕绮梅的身上，嗅到了和李景英类似的狠戾气场。

　　慕清魄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瑟瑟发抖的李潮歌，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伸出了手，将他护在身后。

　　其他几位王丞还在做着嘘寒问暖的表面功夫，李景英早就不耐烦了，她将侄儿李释拉到身侧，张口便道：“我主张这次的武神祭由我家释儿领头。”

　　中原王丞王璞立马就不干了，伸手就将亲儿子王驰往前一推，大声喝道：“凭什么让你们李家占便宜，我主张让我儿子王驰领头！”

　　王璞原本就是个力大无穷的彪形大汉，那一巴掌推过去，差点就把王驰推到对面的李家人的阵营里去了。

　　王驰有什么办法，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从李氏那里挪回了王氏的阵营，引地李氏那边的少年一阵阵发笑。

　　王驰一回去便红着脸狠狠瞪了他爹一眼:有你这么坑儿子的么！

　　李景英听罢便轻蔑一笑，伸出素净的手，放在李释肩头：“我侄儿是我高阳李氏宗族长子，更是南境王丞之位的继承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天赋异禀，五行灵力齐备，在暮雪千山的众多门生之中名列前茅，你有什么理由不让他领队？”

　　王璞听了这话，稍显心虚地瞅了亲儿子王驰一眼，不过还是颇为自信地说道：“你侄儿是天赋不错，但我儿子的火遁使得也不赖啊！虽然其他术数不会使，但他自小就跟我一样力气大，若是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王驰：……

　　座下各个阵营的少年听罢哄堂大笑，李氏那边笑地最凶，站在李释身旁的李毅都快笑趴下了。

　　如果说刚才被王璞推到李氏那边的时候王驰只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此时此刻，王驰恨不得找块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正当大家笑地正欢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西境王丞萧历忽然咳嗽了两声。

　　萧历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如今已年过八十，腿脚不便地很，今日也是由小孙女萧揽月搀扶着才勉强走到这里。

　　虽说昭明皇子和【凤尾蝶】失踪过后，西境势力大不如前，但萧历毕竟是在场诸位王丞之中最为年长的，今日王丞五姓都在场，就算是李景英，也不会愿意落下一个“不敬长者”的话柄，因此见萧历要说话，李景英立刻就闭上了嘴。

　　听到老人家咳嗽，东境王丞沈凉溪立刻递过去一碗茶水，关怀备至道：“萧老，您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们这些晚辈都听你的。”

　　萧历颤巍巍地接过沈凉溪的茶，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巡视着四周，用沙哑而阴森的口吻道：“这武神赛，原本是你们年轻人的赛事，按道理说，老朽不该插手。但上届’武神’昭明皇子，怎么说也是我萧某的孙女婿，今日诸位议论之事，无非就是推举能够替代昭明皇子引领武神祭的人选。凡是与昭明皇子有关之事，我们萧氏责无旁贷，这么一来，老朽就不得不与你们多说几句了。”

　　沈凉溪点点头：“您的意思是……”

　　这时候，萧历眼睛刚好在李景英的身上停了下来，方才还混沌不堪的眼神里，忽然透露出一股骇人的狠辣：“说道谁能替代昭明皇子，难道这世间还有比稚樱皇子更好的人选么？”

　　李潮歌一听到“稚樱皇子”这四个字就狠狠打了个寒战，他整个脑袋里一片混乱，连慕清魄伸出手来扣住他的手腕都没有发觉。

　　而李景英则是瞬间捏爆了手中的瓷杯，一双虎狼般的眼睛盯着萧历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嘴给撕烂。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萧历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要挫一挫高阳李氏的锐气。

　　近几年来，西境的势力日益薄弱，身为南境王丞世家的高阳李氏便趁虚而入，屡屡出兵骚扰，西境百姓苦不堪言，如此一来，身为西境王丞的萧历自然是从骨子里恨透了高阳李氏。

　　萧历非常清楚，稚樱皇子就是高阳李氏心头那根最毒的刺，只要拿起来轻轻扎一下，便会戳到高阳李氏的致命之处。

　　看到这般精彩的场面，坐下的少年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场下的议论声一波高于一波，直到红霜将军宋雪庵忽然出现在议堂之内，少年们才闭上了兴奋的嘴。

　　萧历看到宋雪庵在场，趁热打铁道：“宋将军，我听说稚樱皇子如今身在冰洲，可老朽来北境已经数十日，怎么从未见过他的踪影呢？”

　　宋雪庵听罢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用余光看向了慕氏那边，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慕清魄身后的李潮歌。

　　宋雪庵很快收回了目光，冷冷道：“稚樱皇子近来身体抱恙，恕在下无可奉告。”

　　站在李氏阵营那边的李毅早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跳出来指着慕清魄那个方向就大声骂道：“什么身体抱恙！李潮歌！你给我滚出来！我都看见你了！有种你就给我出来！”

　　一听到李释的声音，李潮歌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除了慕清魄之外，议堂之内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顺着李毅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李潮歌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好破罐子破摔，不再躲藏，从慕清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李景英当即就拍桌站了起来，一双手里死死攥着长鞭。如果可以，李景英真希望此刻自己手里掐着的是李潮歌的脖子。

　　李潮歌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慌，可是李潮歌对于李景英的恐惧到底是深入骨髓的，他刻意避开了李景英的目光，看向萧历那边，开口道：“萧老，真是许久不见了。”

　　萧历用阴邪的目光扫了扫李景英极度难看的脸过后，满意一笑，便对李潮歌点头：“萧某参见三皇子殿下。”

　　李潮歌低声道：“萧老，我的封号是神功大帝亲自摘去的，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而已。您这样称呼我，是想违抗圣命么？”

　　事关神功大帝，萧历老奸巨猾，自然不会硬来，立刻见好就收：“哦，是老朽糊涂了，上了年纪难免记性不好，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李潮歌继续道：“我既然是布衣之辈，又如何能够代替昭明皇子呢？领队之事，还请萧老慎重考虑。”

　　就在萧历正在思索怎样应对李潮歌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中原王丞王璞。

　　从李潮歌出现在视线之中的那一刻起，王璞整个人就陷入了万分的激动之中。

　　他走到李潮歌面前，什么话也不说，突然就往地上重重地一跪，声如洪钟道：“臣王璞，参见稚樱皇子！”

　　看到家主下跪，琅琊王氏的一派那里还有人敢站着？马上哗啦啦跪了一片。

　　萧历见此情景，立马让孙女萧揽月搀扶着跪下，他身后的整个萧氏也随即全部跪了下来。

　　在王氏和萧氏之后，在沈凉溪和宋雪庵的带领下，沈氏，宋氏和慕氏也全部跪在了地上。

　　除了高阳李氏之外，其余四大王丞世家的所有人匍匐在地，齐声高呼：“参见稚樱皇子！”

　　那个瞬间，在场李氏的人都恨不得将李潮歌生吞活剥。

　　李潮歌跟本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看着匍匐在地的人们，心情复杂地难以形容，而高阳李氏那边几十双狠毒的眼睛，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李潮歌钉死在议会堂里。

　　当李潮歌无助地环顾四周时才发现，原来慕清魄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并且正以一种守护的姿态挡在高阳李氏之前，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

　　除李氏之外的四个王丞世家坚定不移地跪在地上，李潮歌已经别无选择。

　　“平身吧。”李潮歌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然而全场人却都清楚地听到了，紧接着，议会堂内发出了比方才更为振聋发聩的呼声。

　　“谢皇子恩典！”

　　就这样，在众望所归之中，李潮歌最终代替昭明皇子，走在了武神祭队伍的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