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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煞星【改】 ...

  •   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晦气的东西?为何她身边的人都会落得不幸的下场?茫茫然在乐艺脑中盘旋纠缠的,已经不再是那通天的火光、刺耳的爆炸声和失去挚亲的痛苦。就像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样,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命运,质疑自己是否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或许这是一种遭受打击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心理机制,但是这事儿放在她身上还真不能这么简单地解释。
      乐艺的母亲怀的原本是一对龙凤胎,这本是叫一家人都欢心期待的大好事。但她出生的那一刻,她便成了丧母丧弟的可怜孩子。别人家的产妇出了事故,要么就是孩子没了,要么就是保了孩子牺牲大人。可她的出生,可真是离奇的整个医院都助产士都表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双胞胎只活了一个,然后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
      可不管怎么说,好歹还是保住了一个孩子,不是吗?一家人将她视若珍宝,满心期盼她的健康成长以告慰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但是,这孩子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叫人打心眼里不愿意接近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特点越来越明显。别说是同学老师这样的外人,就连一心想帮衬他们家的亲戚乃至包括她父亲本人在她身边呆久了,都能感受到这种从脊梁骨深处冒出来的寒意,甚至还会走起背运。
      尽管孤立这样一个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可怜孩子有些不厚道,但确实连她自己至亲的父亲也几乎终日忙于工作不肯回家。所以,对于乐艺而言,独自一人早就是生活常态了。
      过去,人总爱管那些会让身边人倒霉的家伙叫“扫把星”,有时候,乐艺也会认为自己大概就是这样不讨喜的存在。就算亲戚们不愿与她来往,但也从来没有说过是她克死母亲与弟弟这样伤人的话。但她自己却是越来越这么认为。毕竟与她接触久了的人似乎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起初人们还能勉强解释为巧合,次数多了,连她自己也都懒得给自己找借口了。她八成就是老话里所说的那种祸星转世吧?
      那现在呢?算是现世报吗?她可真成了彻彻底底,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乐艺眼睁睁地看着那幢外墙浑浊的老式水泥建筑顶楼的窗口像拍特效大片一样,往外吐着火光与浓烟,还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看着楼下的车道被消防车占据,现场乱作一团。她并没有扑上前去哭天抢地,反而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是被一个可怕的梦魇给怔住了,醒不来一样。她只是木讷地钉在原地,然后,不声不响地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浑浑噩噩间,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的意识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而当自己的脑子重新恢复清醒,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悲伤并没有将她拖入只有泪水与哀嚎的世界。就如同这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事故的城市一般,此时的她居然感觉就像是看了一场悲剧的旁观者。而对于这场情节撕心裂肺的“剧目”,她平静且又淡漠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应该去死……
      尽管不想承认,但乐艺心里清楚自己算活得坎坷。但她从未怨恨过谁,连青春期年少叛逆时容易萌生的一些残忍危险的想法都不曾有过。但仿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诅咒一般,注定她身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听起来像很假的苦情戏。可如果她的人生非得照着这样悲剧性的走势延续,就像人们口中说的“天上降下的祸星,来地上害人”那又何必再活下去造孽?这么想着,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很伟大,对整个社会都有贡献的决定。
      人在决定去死之前,大概都会忍不住回忆自己的一生。乐艺恍恍惚惚地摸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开始回忆那些已永远离她而去的生活,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她那么怀念它,却不知该怀念些什么。是的,似乎没什么好怀念。即便她再努力,努力读书,努力做家务,努力获得周围人的亲近……她都是个不讨喜的孩子。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命运多舛一样,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身边的人都以一种不悦,乃至厌恶的神情看着她。仿佛是她生来就是要将厄运带到他们身边的一样。原来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的吗?还真是不容易呢!
      “乐艺啊,乐艺……你若是死了,是不是这世上就太平了?”麻木的脸颊上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就好像是原先卡住的阀门被突然打开了,她哭得如释重负,还抽泣着笑了起来。
      乐艺不知道自己这样魂不守舍地自言自语,像个疯子般地游荡了多久。直到有个声音回应了她,恍惚之中,她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煞星在世,若不趁早熄了,天晓得一会儿转头去祸害谁呢!”将近天黑,离开十几步的东西都瞧不真切,再远一些的就只能约莫看清一个轮廓。但是听声音能辨识出那是上了年纪老女人的说话声。乐艺眯着眼睛往前方一看,确实如此。
      一个老妇人岣嵝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离自己十几米左右的地方,只是,并不只有她一人。仿佛是出于某种不祥的预感,乐艺一回头,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也是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妇人。
      她不是笨到会停下来问“你们是谁”的傻子。这条路从她拐进来起就未见过一个人影,也未听到什么响动。就在刚才,她还一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这这条小路上。那些老女人,不知不觉就这么冒出来,实在诡异。就算是打天上掉下来,地下钻出来,那好歹也是有个声响什么的吧?
      她怵得发慌,低头加快了脚步。那些老女人无声无息地出息在她的前后,这不明白要来堵她吗?都是想好要死的人了,再被人打劫,这也不太惨了吗?
      “小丫头,莫怕,我们是来渡你一程的。从哪来,回哪去,好来好去,我们谁也不吃亏……”听那站在前头的老女人开了口,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像是乡下那种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神婆,却连词都没编好。
      若是平日里听到有人嘴里这样神叨叨的,多半还能当笑话看。可现在的状况不同,即便是两个老女人出来耍泼,她一个小姑娘家也对付不了啊!
      当遇到危险时,不论是什么人,生存的信念都会特别牢固,什么要死要活的都早扔一边去了。眼看那两个老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乐艺也不能傻愣着。转身窜进一旁的花坛,想要跑到外面的大路上去。那里来往的车多,路灯也亮了,总比这犄角旮旯的小路不容易被她们得手。
      当然跑归跑,被不被抓住,就是另一码事了。按理说,那两个老女人步履肯定没个小姑娘轻快。天晓得,那两个老女人施了什么法,袖中各自甩出一条像是那种用来编中国结红绳编出来的绳索,就像套野马一样,精准无误地缠上了她的脖颈,将她勒的连连后退。天哪!这种套路,不是电视剧里撞见索命鬼的样子吗?
      “你们做什么?救命啊!”当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被拽回那两个老女人中间。即便是一心求死的人,面对这种状况,都一样会叫救命的。毕竟自己安安静静地寻死,和被两个疯女人瞎折腾死明显不是一回事啊!
      “我们是在替天行道!你这煞星,生来就是要克死人的,粘了你晦气的人,没一个好活……”话到这里,就像触动了乐艺脑中的某根弦一般,将她本就混乱的思绪崩得“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什么煞星?什么煞星啊!”她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什么叫生来克死人?难道,她的父母,家人,是被她克死的?是被她克死的吗?在那些随着被绳索牵制住凌乱的呼吸中,她原本不愿想起的记忆再一次重新被拼凑在她的面前……
      “你是天火化成的煞星,灾祸掐不灭你,就由我们来!怎么?不服吗?不是克死了六亲才魂不守舍地出来游荡的吗?还想祸害谁呢?”那两个老女人看起来不怎么稳健,手法却麻利的很,一人各一边将绳索往不同方向拉,嘴里还开始叨咕着一句句她听不懂的话,像经文咒语什么的。听着听着神智很快就模糊了,不知真是这咒语的魔力,还是被勒得缺氧了。
      直到她脱身的那刻,她的头脑还是像装了个正在试音的响器班子一样,乱得她耳鸣。那两个老女人尖叫着“你们会报应的”“你们会报应的”被巡逻的民警拖开。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只是两个丧心病狂的疯婆娘。幸好乐艺被勒住脖子的时间不长,并没有让她虚脱。
      大概是那两个老女人力气太大,警察也就两个,有些手忙脚乱,没工夫搭理一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受害者。她不声不响地径直离开,也并没有受到阻拦。若是如那两个老女人所说,她是个祸星,粘谁谁倒霉,那么她确实是该离谁都远远的。

      以前,她从未想象过哪些露宿街头的乞丐们是怎般过活的。如今才在街上混了两天一夜,她就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了。没有换下的校服脏了;脖子上的勒痕还没退;原来扎的麻花辫也乱了,被她重新绑成了一个蓬乱的马尾……
      自己一副狼狈模样,真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死,也好过现在这样。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地往河边的花园走。这里她以前来过几次,花园后面有一堵墙,墙的后面还有一堵拦着河堤的矮墙。两堵墙中间有两米那么宽,勉强算是条可以走人的道,但由于太窄太偏,基本没有人会打那儿过的。
      经常听说有人在那投河,尸体一路飘到了桥下用来阻隔垃圾的拦网才被人发现。都说淹死的人会变水鬼,水鬼是会拖人下水的,所以死过人的河段总是经常死人。如果真有什么水鬼拖人,那也好!她怕等自己面对那深色浑浊的河水,又会没有勇气纵声一跃了。倘若有什么东西能拖她一把,也省得她自己思想斗争个半宿。
      可惜事与愿违,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避开偏僻地儿。有些人恰恰是喜欢找这种人们不愿意去的地方,方便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当她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找到这条僻静道寻死时,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这次到不是怕给人招来什么祸事。而是……而是先到者显然是在……
      这种情况,以前在学校的后墙也有见过。在女子中学住读的姑娘们是极易寂寞的。除了蕾丝边以外,其他人只有等学校后门向要送东西进来的卡车敞开时,才有机会从车的另一边溜出去和她们的相好汇合。一见面便躲在墙后面没羞没臊地纠缠起来。这种干柴烈火的场面总是被也到后门附近寻清净的她给撞上。
      眼前一个打扮随性的男子,将一个穿着藏青色校服裙、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压在了墙上……乐艺尴尬地屏息逃离,最好那两个在没发现她时就从这里退出去。心里叫苦连连,哎……这世道,连寻死都没个安生地方。
      说来奇怪,那对男女真的是在干柴烈火吗?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好像和她以往所见到还真有些不一样。可她也不是会琢磨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也没心思去揣摩。
      可是……某些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就算你不选择了解真相,真相也会主动地找上你。而当要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再怎么不想看,都会让你看到。
      啊,她终于知道怪在哪里了!他们纠缠了那么久,根本没有听到亲吻声,只有男人含糊不清的喉音,像是被扼住咽喉发出来的那样!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回头瞟一眼,已经换做那个校服裙女生把男的按在墙上了。确切地说,她现在只看得到那男的半个身子了。无论什么姿势,刚才那男人肯定是比女孩子高的,可现在却完全见不到他上半身了!只看到两条撑在地上的腿,不一会儿也腾空了,在墙上乱踢乱撞,整个人就在那个背对着她的校服女生面前一点点消失。不,这姿势太奇怪了,简直像是那个女孩子正抵着墙硬将那个男的活生生地塞进身体里!
      然后,就剩两只鞋死气沉沉地落在地上。那女孩子若无其事地弯腰拾起鞋子,看了看,犹豫了片刻,手臂向上一挥,将鞋子扔过了矮墙。只听到“哗啦”一下入水声,那双鞋应该是掉进河里了……
      “诶?你在这看了多久?”漫不经心地整理完衣服头发之后,那校服女生转过了身,这才发现背后多出来个人,把自己惊了个踉跄,用手拍了拍胸口。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其他人呢?嗯,一定是饿太久,太投入了。
      “吓着你了吧?”但很快那女生便收起了脸上的惊愕,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你……”天晓得这都是些什么经历,乐艺此时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更别提说话了。
      这世上还有比她刚才所目睹的更可怕、更匪夷所思的事吗?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个小姑娘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有趣诶,你很不一样呢……”那女孩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饶有兴致地踱步靠近,而乐艺这回可真是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了。原来,人在受到过度惊吓时,会浑身僵硬是真的。动不了,只能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那蓝色的连体校服裙,都不敢与那女孩对视。
      这样一来,她就注意到了除了那女孩子较好面容以外的东西,比如她胸前那个反光闪闪亮的校徽……校徽……这校徽哪里见过!随着女孩的靠近,校徽图案中间的字也清晰了,那红色的隶书字体赫然是“振华”字样。
      “振华”……这城市为人熟知的高中之一。如果说乐艺所属的学校因为是女中才显得有名。那么“振华”和其他的几所市重点一样,靠的是超高的名牌大学升学率。
      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如怪物般的女孩子是和她一样的学生不说,而且还“出自名校”,这简直毁尽她三观。
      “呵呵呵……你怎么了?眼睛都直了?”一串银铃般的笑语让她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可不比先前遇见那两个老女人乐观。大概“魂被吓掉了”说的就是这种处境吧?但当她感觉魂又飘回自己躯体时,求生的本能再次激发了她的爆发力。此时腿不软了,喉咙也不哑了,她牟足了力气尖叫的一声,撒腿就跑。
      那女孩被毫无征兆,几乎能撕碎她耳膜的叫声,再次惊得炖了一顿。捂耳朵的功夫,乐艺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追也没啥意思。索性提起墙边的书包,单手挂在肩上,往反方向去了……
      就这样,乐艺头也不敢回,狂奔了一路,喘得不行,不知不觉就离开河很远了。一直跑到了闹市之中,却又不敢在大街上随地坐下。只能一路大口大口地呼吸,沿着马路一直走过了桥,才想到找个地方休息。环顾四周,这地方她并不熟悉,看到右手边有个巷子很深很深,里头都是那种砖瓦结构的老房子,让她想到了祖母家,心中又是一阵悲凉,鬼使神差地就那么走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煞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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