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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宁·戒 ...

  •   猎猎的风带着沙尘的干燥味儿,刮在脸上虽然有一丝刺痛,却可以提神醒脑,有人曾说,疼痛也是活着的记忆和证明,只是如今想起来,这一点也不像那个温文尔雅的家伙会说的话。
      上官七戒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随着颠簸的车子晃动也已经很长时间了,半眯开一条眼缝,就那样保持呆滞,让世界成为一成不变的狭窄的线,单调的色彩,单调的景物,仿佛永远不会变,如果永远不会变,那样也不错啊……
      正因为知道开车的人是谁,所以才不想开口,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很奇怪吧?
      明明像物品一样被丢弃在一边,却还奢求呼吸的同一片空气中能存有一点点温暖,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知不觉,眼泪竟然淌落下来了……
      “为什么不说话?”洞察力一向敏锐异常的司徒空当然不会不知道他醒了,只不过,他到此时才开口。
      为什么呢?是希望身心疲惫不堪的他能有片刻安宁,还是根本无心搭理他?如果是前者,他就不会叫司徒空了啊。
      “喂……”七戒低沉地唤了一声,语气很不友好,还有一丝气愤的情绪在里面。
      当疲倦达到一定程度,心情反而会格外平静,一动也不想动,只有思绪飞向十万八千里之外,云里雾里地游离。即使不眨眼也不会觉得双眼干涩,因为浑身各种各样的伤痛叠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什么了。
      只知道一个字:累。
      厌倦一切,恨不得离开这个污浊的世界。
      “司徒。”
      “想说什么?”司徒空的声音很轻柔,像羽毛一样感觉不到它的分量,七戒想,如果他能一直用这样的声音说话,那该有多好?
      他斜了斜视线,看见司徒空单手开着车,就像没有痛神经似的,丝毫不在意断臂的伤势,表情竟那样闲淡松弛。
      他真的是人类吗?七戒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你们……碰到那家伙了?”犹豫再三,每当想起那个漆黑的身影就不寒而栗,那个人带给自己的恐怖阴影恐怕终生都挥之不去,他不愿提,却又情不自禁地在意。
      冷冷的刀子在黑夜里反射着毛骨悚然的寒光,亦如那张藏在黑色面具下的笑脸。
      想到这里,神经就不由一阵一阵抽痛。
      那家伙没理由会放过他,为什么没有杀他?
      “军神要塞守住了,雷亚斯上校带来了增援部队,把敌人击退后,然后迅速撤走。何中尉他们还留在要塞里。”司徒空回答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看起来好像和七戒的疑问毫无关联。
      “雷亚斯上校?”七戒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他的眼依旧一眨不眨,身体更像风干了似的纹丝不动,只是随着车体一起颠簸摇晃。
      “兰华夜中校死了。”司徒空没有留给七戒任何喘息的空隙,直接揭晓了谜底。
      兰华夜……死了?!
      “大姐头……”七戒马上想到了和兰华夜一起执行任务的霍碧若。司徒空忽然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笑得阴森可怖:“我猜,兰华夜是为女人死的。”
      “咦?”司徒空的话让他觉得不知所谓。
      “像我这种情场专家,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子表面上逞能,骨子里痴情得很。”几分炫耀,几分得意,司徒空眯了眯双眼,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你的大姐头本来就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就是对感情有点迟钝。”
      对了,司徒空和大姐头曾是校友……
      情场专家?哼,亏你还能那么坦然自若地引以为傲!和JESEN,你们兄妹俩不亏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大姐头和你……”
      “她没告诉过你吗?”司徒空嘴角上扬,连他的笑容也是那样不同于平凡人的耀眼奢华,“我们曾经是情人。”
      “什么!”司徒空的一句话,让原本懒得动弹的七戒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头撞向车顶,“哎哟!”踉踉跄跄地重新跌回座位,狼狈的模样逗乐了司徒空,忍不住数落他:“我不知道,能够使用ARE那种高精密武器的人平常居然这么冒失。”
      “呼……”浑身都是伤也不知该捂哪好,七戒索性什么都不管,继续摊在座位上当一滩烂泥巴,“你和大姐头居然以前……你个花心大萝卜!”
      “喂喂,那时候可是她甩了我。”司徒空嬉笑地说,“虽然是我先变心……”
      变心……七戒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在意起来。
      能让司徒空在昏迷的时候呼唤的名字,那又会是谁?
      还有,刺青……
      呆呆地迎着风,望着单一的荒野景致,竟有些触景伤情的感觉。
      连雨都有温暖的时候,风为什么总是这么冷……
      什么都罢,他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别太滥情,你这个败类……小心有一天自己被感情耍得团团转!”七戒有些恶毒地说。
      “啊……”司徒空轻轻应了一声,并且是以一种怅然若失的态度,说着让人匪夷所思的话语,“放心,我发过毒誓,这辈子不会爱任何人。”
      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毒誓?总不会,这样目无一切的冰蓝色眸子里也曾深深埋藏着……
      天方夜谭吧。
      “你的未婚妻殷源伊……”七戒漫无目的地呆呆地望着荒野的景色,“你不爱她?”
      “政治婚姻,怎么会有爱?”司徒空笑得极其讽刺冷漠。
      七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芒忽然黯淡了一些:是么……你不爱她,却对她那样温柔……
      碧绿色的眼睛里流露着一丝妒忌。
      “能和你一起生活的,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人。”司徒空忽然用一种温和细致的目光注视着远方,语调悠长,“你最爱的人,也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
      安静的世界,风也似乎忽然柔和了许多,上官七戒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觉得司徒空这样的人不应该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是多么伤感的叹息……
      “上官七戒,”
      感觉到一丝沉重的气息,七戒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脑袋,看向驾驶座的时候,竟发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异乎寻常的严肃、认真。
      他从来没有见过司徒空这样的表情。
      “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司徒空异常认真地说,“想活下去,就远离对你来说最危险的东西。”
      七戒愣了一愣,随即干涩而疯癫似地笑起来:“呵呵……呵呵呵……那不就是你吗,危险得简直就和把炸药包放在身边没什么两样……”
      冰蓝色的眸子一怔。“嘶——!”
      急刹车,司徒空用力踩下,车子在惯性作用下滑出一段距离,上官七戒不能自主地往前跌出去。

      【“我知道很危险……但我不会离开……”】

      车子在荒野中停下来。
      一头撞在副驾驶座上的七戒直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这时候,耳边有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下车。”
      七戒扶着脑袋,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抬起头。
      迎上冷酷异常的脸,司徒空冰冷的双眼瞪着他:“给我滚下车,马上!”
      “我……”他这幅样子,要挪动身体都很难,怎么下车?
      他连打开车门的力气也没有啊……
      然而,司徒空却忽然拿出车上的备用手枪,抵着七戒的太阳穴,为他打开车门:“下车,听到没有!”
      “……”七戒的眼中一片迷茫。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连挪动分毫距离的能力也丧失了吗?你却还这样要求我……
      “我动不了——”
      “下车!”无情的吼喝,充斥着愤怒和憎恶。七戒惘然地看着这个忽然脾气暴躁的男人,虽然莫名,心却很平静。
      就算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撑住最后一口气,哪怕爬也要爬出去!这是七戒从司徒空眼中读到的含义。这个男人的血,大概真的是冷的……
      可是面对他的无理要求,自己竟如此习以为常。
      感到一阵温热微微地泛出脸颊,视线中的景物出现了一些重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病了,他的脑子肯定是烧坏了。
      推开车门,七戒跌了出去,顺势跪坐在地上,只是上半身还倔强地支撑起来,不愿在司徒空面前倒得太狼狈,太难看,太脆弱……
      他瞪着司徒空,心中的怨恨无以复加,眼神却淡淡的,有些无精打采。他发觉自己竟已经渐渐习惯司徒空的反复无常,用沉默来替代抗议。
      看了看眼前漆黑的手枪,再望定司徒空愠怒的脸,他苦笑:“喂……我说了什么,惹到你了?你把我丢在这种地方,要我死么……”

      【“我连死的觉悟都有了,还会怕什么?”】

      司徒空拧了一下眉头,收枪迅速回到车上。
      于是,车子驶走了,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茫茫的天际,在孤冷的荒野尽头,不会再回来。
      “喂,喂……回来,混蛋!……”
      抓起一块石子愤愤地丢出去,只是丢不远,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
      上官七戒对着车子叫了两声,叫不动了,便冷笑,是自嘲也是无奈。
      自己又一次被丢下了,留给自己的总是一条绝路。
      从来都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从来都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结果都一样,他又被他丢弃了。
      是不是他太愚蠢了,同样的事竟然重复第二次发生。
      凭什么!
      “可恶……”咬牙切齿,他无力地跪在地上,体会着苍茫的天地间孤身一人的绝望,不想动,不想挣扎,亦失去了撑下去的动力。
      最后,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认了!
      也许是本能,也许是身体的意志,也许是潜意识中还残存着活下去的渴望,一个人在茫茫荒野中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膝盖,慢慢爬行。
      看不到目的地,眼前只有一条绵延不绝的小路,一直通向司徒空离去的方向。
      上官七戒一直保持睁着眼睛,跌跌,滚滚,爬起,再拖拽着沉重无比的身体前进,漫无目的,只是想往前而已。死里逃生不是第一次,绝处逢生是军人最深刻的体会,所以,这些都不算什么,精疲力竭还要前进,还要完成使命和任务,他是军人,所以以军人的方式活下来,也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最后望着天边的时候,看见那一颗隐隐约约的斑点正在朝这边接近,心中竟又死灰复燃般,不由得欣喜。
      回来了……?
      仿佛忽然有什么给他注入了力量,他尽力挺起身子,跪在地上却不依不饶地想要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驶来的车子。
      真的……回来了……
      车子越来越近,看见那熟悉的车体,他也越来越有精神,仿佛一瞬间把身上所有的伤痛都忘记了,仿佛那些伤一下子都变得无关紧要。
      司徒……
      “七戒——!”
      车子驶到面前,那人跳下车直冲过来,有些横冲直撞似地跪在他面前,双目注视着他的脸。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一声比一声强烈。
      急促的喘息声带着欣慰和强烈的怀念,那人搭着他的双肩,久久地凝视,满眼的焦急,又是满眼的激动。而后,那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仿佛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放开:“吓死我了……”
      七戒瞪大双眼,失了魂似地,浑身僵住了:“君……文……”
      君文乙轩连忙放开七戒,目光快速扫了一遍,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混蛋,你搞什么!碧若明明跟我说你是来看格斗大赛的,怎么……伤成这样……”骂到一半,原本就温润清澈的嗓音忽然沙哑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昔日拍档伤痕累累的模样,眼底溢满了不能克制的忐忑和关怀,“你啊,该说你什么好……就不能洁身自爱一点吗……每次都搞成这样才肯罢休,你让我……”话到一半,不得不终止,因为那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呼……”不知为何,没有恨,只有惆怅和无奈,七戒只是淡淡地叹着气,“你不是在后勤部……大姐头叫你来的?”
      “不是,是雷亚斯上校。”君文乙轩表情凝重,低沉着嗓音说,“因为你的ARE毁了,雷亚斯上校让我……听说,兰华夜死了……”
      “嗯……”七戒轻轻地点头,“没有人想到的事……”
      “不说这个了,我马上送你回基地!”
      二话不说,君文乙轩挪到七戒身侧,轻轻扶住他的背脊,犹豫了一下,锁紧眉头:“疼就说,不要忍着,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七戒主动把手臂挂到对方脖子上:“没事,家常便饭了,比这惨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家常便饭吗?”皱起眉头,温文尔雅的青年心中异常酸涩。
      君文乙轩小心翼翼地抱起七戒,让七戒的头靠在自己颈间,然后慢慢把他放进车中。“你好烫……好像发烧了。”
      “嗯,有一点。”七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大概是有了依靠,意志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
      “万一我找不到你,你就……”
      “你还蛮会找人的。”
      “呵呵……”
      伸在发梢里托着七戒后脑的手微微用力收了一下,君文乙轩咬了咬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吟。
      他用身子挡住车门,用手扶着七戒的头,以免他撞上车顶。
      “能躺下吗?”
      “嗯。”
      护着七戒的头和双肩,让他缓缓平躺下,君文乙轩抹了一把冷汗:“我们先到上校的舰艇那,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然后用飞艇送你回基地,飞艇上应该有医疗设备。你伤得那么重……”他暗暗攥起拳头,“觉得不舒服就说,不要憋着,不然会出事。”
      七戒躺着,合上眼睛,不说话。
      “别睡着,我带了水,要喝吗?”
      “嗯……快拿来,我渴死了。”
      “呼……”凝望着黑发少年,满眼都是无奈的伤痛。取来水壶,打开瓶盖,他先试喝了一口,温的。
      看了看七戒手臂上惨不忍睹的伤痕,他小心地扶起他的上半身,把水送到他口边。望着那张清俊漂亮的脸蛋,眸中的光波温柔而含蓄。
      七戒大口大口地猛喝水,几乎一饮而尽:“呼——我又复活了……”君文乙轩笑了笑:“你是鱼投胎吗?也不给我留点。”
      “傻瓜,说什么那,我现在是伤病员。”上官七戒半开玩笑地道。
      君文乙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一直都是伤病员……笨蛋!”轻轻放下七戒,他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他不敢把车子开得太快,因为怕会颠簸,震伤七戒。
      可是某人偏偏不领情:“你小子开那么慢,龟爬到明天都到不了基地!”君文乙轩皱了皱眉头,有些哭笑不得:“不好意思,这辆车比较破,就是开不快!”
      “干嘛开辆破车来……”七戒随意地嘀咕了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但却使君文乙轩难以释怀:“出来的时候急了点,忘了检查车子的性能就开出来了。”
      “呵呵,你这个机械专家,居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七戒不着边际地瞎扯道,“还好不是什么离合器坏了!”
      “离合器是坏了……”君文乙轩一句话差点吓得七戒一身冷汗,还好他及时补充,“不过我把它修好了。聪明一世,总有糊涂一时的时候。”他背对七戒,暗暗地苦笑,天知道他发现离合器坏了的时候简直想砸了这辆破车!
      “冒冒失失的……不像你啊。”
      那要看是什么场合,听见七戒在要塞防御战中失去了联络,叫他怎么能冷静?
      君文乙轩回头,柔目望了一眼七戒,默不作声。
      “君文。”
      “啊?”
      七戒低唤了一声,又停了很久。
      “雷亚斯上校让你来送新的ARE吧?”
      “……”
      七戒仰天长长叹息:“技术部还是少不了你。”
      “呵呵。”君文乙轩握紧方向盘,吞咽着欲将脱口而出的一切肺腑之言。

      七戒,你怎么不说,是你少不了我呢?

      茫茫荒野,一辆车子停泊在枯黄的草丛间,一位青年半垂着头靠在车窗上,嘴边刁着一支烟,烟灰过了一会撒落在窗栏上。
      玻璃上反射着一双冰冷的眼,万千思绪汇聚成眼眸中不可捉摸的深邃。
      他猛烈地吸完一支烟,紧接着点燃第二根,就像一个老烟鬼,对于尼古丁不能自拔。
      这样的他,从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颓废、阴霾、缺乏生气。
      大概连吸了五六支烟后,他沉浸在弥漫的烟雾中,靠向座椅,舒展了一直紧绷的神情。伸出手,手指绕过后颈发梢。

      【“你不是说,愿意把命交给我吗?”
      那个声音,既让人迷恋,又让人惧怕。
      “一生只有一次,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
      那个声音,也许不会在这世上再出现第二次。
      “我在天绝之牢,等你后悔的时候,就来找我。”】

      【“司徒空,你的名字,具有特别的意义。”】

      调整倒后镜,镜中出现一双阴晦孤冷的眼眸。司徒空打开车窗,然后驾驶着车在疾风中奔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宁·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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