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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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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我也有点恍然和怅然,仿佛在一瞬间get到了什么。
总感觉,二哥,好像,以前从我这里接收过很错误的信息。比如说——
“对,就是赌,为什么你每次都赌赢了,我就赌不赢?”二哥反倒笑了起来,把一张白白胖胖的脸都笑红了,“其实我特听你的话你知道吗,虽然你比我小这么多,是我弟,但我打小就跟爷爷他们一样觉得你厉害,我听你的话。你还记得吗,当初家里生意还很小,你说我们要换经营模式,你说要这样要那样,哪一样不是家里人大多数反对?都怕亏得内裤都没有穿,还是我在支持你,我也不懂,但我还是支持你。你说做生意就是火中取栗,不赌就赢不了,那为什么我每一次都赌不赢?我全照你的话在做!”
大概,因为,你真的没这方面的天赋吧。
这种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行了,二哥,交给你一个任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股权协议书拿出来,当着我的面撕掉,然后配合警方把跟你合伙做骗局的人找出来,我想办法保你脱身,高利贷那里,你把资料给我,我也会想办法处理。”
二哥低着头,抖着肩膀,摘下眼镜用力擦:“你二嫂那人,要、要不回来的。”
“说这话没意思,二哥,这种东西,肯定放在你这里,不要什么责任都推给二嫂。”
他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住,问:“小洵,你三十二了,真该结婚了,别人你这么大,小孩都能打酱油了。人有了家庭还是不一样。”
“……”我孩子读大学了我也仍然不会觉得搞这种鬼是正常的啊,我缓和了一下语气,笑了笑,“我有你们,很大的一个家庭。”
二哥也笑了:“那不一样的。行,我去拿协议书,我没放家里,放银行保险柜了。你保证——保证我没事是吧?”
“对,我保证。”
“2%干股还是我的吗?”
我想了想,说:“是你的。”
“行,没白背你跑那三里地。”二哥笑了笑,出去了。
我又倒了杯茶喝,始终觉得胸中那股郁气出不去,想了想,拿手机叫Derek过来。
Derek很快就过来了,看样子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端了壶热茶进来,特有眼力见。
我指了指小沙发:“坐。”
他坐下去,看着我。
我问:“车是怎么回事?二哥说你平时不肯借车给他们。”
Derek平静地说:“他们不珍惜车。”
啊?
我一时之间没能够理解,难道说Derek是那种把车当老婆的人?但话说回来了,这老婆也是我的吧,他珍惜我老婆干什么?还真当他自己的老婆了?
他斟酌了一下,说:“大姑爷借去车震过。”
我:“……”
他接着说:“三少爷借去开群趴。”
我:“???”
他继续说:“二少奶奶把车从我这里借出去,转借给她的弟弟,不想还了。”
我:“……”
他最后说:“这车是你要坐的。”
我:“……”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说:“哦,那算了,那车以后给他们用吧。你再走我的账,给我买部几十万上下的私人车就好。”
这年头,攀比风气也差不多过去了,我家的名头也差不多打出去了,低调一点更显奢华内涵有底气,主要是我这形象坐那么个拉风的跑车也搞笑。
Derek说:“好。”
我又和他说起来二哥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二哥还是我二哥,走错了路还是因为被我误导,多少我也算有一定责任。骗局那事,能追回多少钱是多少钱,骗了别人的都还回去,少了我来补都好,运作一下,不坐牢就万幸了。至于高利贷,实在想运作也是有很多办法的,毕竟本身就属于非法放贷。
说来说去,Derek忽然就不说话了,盯着我看。
我问他:“哪里有问题?”
他沉默了一阵,说:“纪总,我把褚玉洲叫过来吧。”
啊?
他说:“这种时候,很容易让他爱上你。”
啊?
Derek忽然来了兴趣,和我分析:“你想,这种时候你既脆弱又坚强,对外杀伐果断,他肯定觉得你帅到炸裂,对内你又满腔心事,他就情不自禁想安慰你和安抚你,感情就这么产生了。”
我:“……”
Derek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觉得是这样的,纪总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的年终奖是真的不要想了。
我都没有骚扰他了,他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褚玉洲?以防万一吗?不这么做,我也不会逼着他来安慰和安抚我的,呵。
“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说正事。”我冷酷无情地说,“你马上去联系——”
就在这一个瞬间,我看着他身后的窗户,愣了一下。
Derek大概也感觉背后的光闪烁了一下,又见我表情不对,回头看了看:“怎么了?”
我顾不上回答他,腾的起身,走到窗边,看楼下的花坛。
世界都安静了。
安静了那么几秒种,以我五弟五妹的尖叫声作为告终。
Derek也起身过来了,看了一眼,立刻将我往后拽,把窗帘一把拉上,掏手机就打急救电话。
我回过神来,立刻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拽住:“你别去,我来安排——对,这里有人跳楼,刚跳的,大概是从四楼屋顶跳的,好的,地址是……”
我挣开他的手,快步出去,扯住急匆匆下楼的大姐夫:“去看着两个小五。”
大姐夫愣了一下:“但是——”
“已经报医报警了,别把小孩吓到。”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转身去找我五弟五妹了。
还好今天其他人不在家里,不然几位老人家恐怕能直接吓到心脏病发。
我赶紧下楼去看情况,走到楼梯间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Derek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纪总,你别看,我去处理,我刚报急救也一起报警了,你过去也没用,也不能挪动二少爷。”
万一他还没死呢!或者比较重要的临终遗言!
“松手。”我看了Derek一眼,他犹豫着松了一下,立刻又抓紧了。
我重复了一遍,他叹了声气,突然单手松了领带,把领带取下来,遮着我眼睛绑住。
我:“???”
Derek一把抱起我,边下楼边说:“别看,我带你过去,帮你看。”
“……”
他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像就在我耳朵边说话一样,和平时的声音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眼睛看不见导致的天然危机感,总之令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低声说:“如果你敢偷看,我就把你手也绑起来,别逼我。”
“……”
他是已经知道年终奖无望且我要换褚玉洲上位,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Derek把我抱院子里,低声说:“恐怕凶多吉少,已经没意识了。”
我下意识就想抬手扯掉蒙眼睛的领带,被Derek拽住了,他手劲儿特别大,跟钳住了我的手腕似的,又威胁我:“我说了,不准看。”
不是,我就算不看看我二哥,我也得看看你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啊!
最终,我二哥被抬医院抢救去了,警察也来问情况了,我才被Derek准摘下领带,眼前模糊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能看清了,就看见人警察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异样。我只好解释是我胆小,Derek怕吓到我。警察多少接受了这个理由,把现场看了一遍,拍了些照片,其实初步也就得出了自杀的结论。
我想了想,说:“我觉得不是。”
警察也就当家属不肯面对现实,安抚说:“你节哀——”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算真是我二哥自己跳的,我也怀疑,有人逼他这么做。”
警察一愣。
Derek也皱眉:“纪总——”
我抬手制止Derek来制止我,认真地对警察说:“因为我二哥牵扯到一桩数目巨大的诈骗案以及非法借贷,他是主要涉案人员,我怀疑背后有巨大的阴谋。”
来的两位警察面面相觑,大概也没想到就一个普通的跳楼自杀现场记录,居然能牵扯出这事儿来,愣了一下,一位年长的警察就说:“好,你稍等,我汇报一下这件事,可能还要请你们跟我们回局里详细记录一下。”
我点头。
虽然暂时还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但警察提取了证物之后,从我二哥的手机里面找出了他跳楼前的四则通话记录,一则是给一个不明号码的,一则是给我二嫂的,一则是给他儿子纪帅的,还有一则,查出来是Derek的手机号码,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号码。
Derek很坦然地说:“这个号码不是我在使用,别人用我的身份证办的号。”
警察问:“谁?”
Derek沉默了两秒钟的时间,说:“大概,应该,是我哥。”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没看我,看着警察,说:“但我哥失踪很多年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注销这个号码。”
警察问:“你为什么不注销?你不知道这个号码还在使用?”
Derek摇了摇头:“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当年,我和我哥很多东西都是共用的,他拿我的身份证办了手机号,但我没使用过这个号码,也不是我交话费,所以我后来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警察又互相看了一眼,说:“一般兄弟俩很少会做到这一步吧?”
Derek又沉默了两秒钟的时间,说:“我们是双胞胎。”
警察追问:“长得一样的那种?”
Derek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就愣了,忽然想起来当年我在酒吧洗手间里看到的那个Derek——那是谁?
不对,后来我带回家的Derek和洗手间里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双胞胎可以长得一样,但不至于挑染都一样吧?什么恶趣味?难道现实的双胞胎不应该故意搞个不一样的造型方便区分吗?谁愿意当个影子。
警察又问:“有凭证吗?比如你和你哥哥的合照或者——”
Derek摇了摇头:“他失踪之前,我们住的地方着了一场大火,把他所有存在的痕迹都烧没了。”
我一时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警察问:“那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失踪?”
Derek这一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慢慢地低下头去,许久才说:“我们那个时候在酒吧打工,就住在酒吧的杂物间里。有一天,酒吧着火了,我哥没看见我,跑回去救我,就,失踪了。”
之后又配合警察做了其他的问询和调查工作,深夜里才回家,回家之后,其他家人也得知了消息纷纷赶回来,大厅里闹成一团,见着我来了,集体安静。
安静了几秒钟的时间,我听见二嫂撕心裂肺的声音:“纪洵阳你没天良——逼死你二哥——”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拉着她,老人家们也喝道:“别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录音你们也听了!纪二亲口说的!还好我多长了心眼儿录音了,不然纪二死不瞑目!”二嫂说着就哭嚎起来,打开手机公放通话录音,确实是我二哥的声音:“……他现在就是逼着我去死,他就是想要我那2%的股,逼着我,说我不把股给他,他把我借钱那事儿抖出去……”
我冷静地解释:“并不是这样,我的原话是让他把协议离婚、分割2%股给二嫂的协议书交给我,他借巨额高利贷和涉嫌诈骗三千九百万的事情,我帮他处理,但2%股仍然归他,分红等一切待遇照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嫂尖叫,“在纪家反正都是你说什么是什么,我有证据也比不上你一张嘴!人都出事了你还给他泼脏水!你没良心!”
跟她一起的她娘家人帮腔,说些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也没必要听,主要就是无理取闹。
“已经报案了,警察会查。很晚了,我建议你们去休息。”我说。
他们闹得更大声了。
我仿佛听到我二嫂说:“纪洵阳你早晚要被雷劈的!为了这点股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六亲不认,你以为没人看得出你那点心思,你就觉得整个纪家都是你一个人撑起来的,就全是你的,爸妈还都在呢,就成你纪洵阳一个人的了?我告诉你,其他人是不敢讲,仗着爸妈偏袒你,我现在反正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我就跟你明说了,这里坐着十几个人,真服你的一半都没有,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闭嘴!闹够了没!”我爷爷猛地一声吼。
二嫂对吼回去:“没!怕我说啊?纪洵阳根本就不是纪家的种,他害死了你亲孙子,你们居然还把他当最亲的养,其他都不是你们亲的一样,我发现你们纪家都他妈是一群奇葩啊!”
世界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没错,我并不是纪家的种,也不是我妈妈生的,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是谁,刚出生不久就被人贩子抱走了,辗转卖到了我现在老家村里,买我的人是纪家的亲戚,买完我没多久就被雷劈死了。又不敢送警察,怕说岔了我的来历,又总不能扔着我等死,我爸和我妈就商量着把我抱回来当儿子了。
在我上面,我爸我妈还有个亲儿子,比我大好几岁,被我爸妈惯出日天日地的性格,和我也很有些不愉快。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我哥把我领山沟沟里面,给我画了一个圈,说我必须等到他来才能出来,否则就会被妖怪吃掉。
我坐在圈圈里面等,等到日落,等到天黑,等到下暴雨,等到有人找到我,带我回去。回去之后,我得知,我哥被押着来找我的时候掉进湍急的河里冲走了,基本宣判了死亡,且死不见尸。
大家问我怎么回事,我如实说了,大家也都没对我一个小孩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后来,我听到过我爸妈讨论是否再生个小孩,我妈的意思是把我当亲生的得了,我爸说我到底也不是亲生的。
他俩讨论来讨论去,觉得还是试试看再生一个,说生了也好给我作伴。
也是这一次我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怪不得以前我哥总嚷嚷说我鸠占鹊巢鸠占鹊巢的,我还纳闷过。
可是,爸妈也不知道怎么试的,总之也没真的再怀过。
这么些年来,当我知道我不是纪家亲生的这么些年以来,我的心情着实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我有点心虚,另一方面,我又更加坚持。
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够为纪家做点什么,我只会赚钱,所以我就给他们赚钱,他们喜欢我是什么样的,我就尽力成为什么样的,不喜欢小辈打扮,我就不打扮,接受不了gay,我就装直男,土就土,又不会死。
只在公司方面,我没有办法退让,我一退让,公司就完了,事到如今,甚至已经不是公司完蛋只会简单牵扯到纪家所有人的生活前途,而已经牵扯到了更多的人,它不能完蛋。
因此,在二嫂终于闹完告一段落、大伯突然说“分家吧”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二嫂又要闹,大伯阻止了她,对我说:“洵阳,你二嫂子是有点激动,说话是不太注意,但大家也都能理解,老二出事了。老二是我亲儿子,但我说这话也不是赌气,说实话吧,其实大家也都想说很久了,你能干,你付出多,但其实大家都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挺开心的,也没非得做这么大生意。”
一直沉默的Derek忽然笑了一声:“那纪总给大老爷开个一亩三分地吧,哪儿用得上分家?反正大老爷说得这么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
大伯立刻看了他一眼,不悦地说:“岱樾,你不是纪家人,这里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洵阳,平时就算了,今天家事,让他别在这里,算什么样子。”
我看了Derek一眼,示意他别说话,又看了看那边的一堆人,说:“岱樾说得没有错,大家对我扩张公司不满,不在乎分红每年逐增,可以,有谁只想快快乐乐做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主,现在就说,我用我自己的钱送你一亩三分地,我保证以后绝不插手的那种。”
大姐夫犹豫着说:“纪总,话不是这么说的吧,你这是偷换概念啊,不管我们自己怎么想的,也不能正好成为你拿来把公司都吞了的理由啊。我们不爱钱是我们的事情,但也不是就要拿来全让给你啊。”
Derek又笑了一声:“你们不想偷换概念,那就也实话实说,别开口闭口就是说不在乎一亩三分地,真不在乎就算了,装也装不像,好像纪总把公司扩展成今天这样子还是他做错了一样,要点脸。”
“你跟谁说话呢?!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大姐夫怒了。
Derek嗤了一声:“我是纪总请的特助。”
我把Derek往我身后面拉了拉,镇定地说:“这些都可以过后再说,还是先准备二哥的事吧,你们去看过他了吗?我在警局里听到医院的消息,说他还在昏迷,状态不太稳定。先把二哥的事情安排好了,其他事再吵。”
大伯和大姐夫他们还要说话,爷爷终于也发话了:“都回屋去。”
“爸——”
“气死我们几个老的就高兴了是吧!我们腿一蹬,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大伯讪讪地看了大姐夫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忙说不敢不敢,就分别把几位老人家扶着上楼了。二嫂她娘家人看起来也没打算走,说客房住不下就在客厅里打地铺,事儿没个结果就不走。
随便他们。
我打算上楼,就见他们拦着路。
Derek拦在我身前,一副要用一只手日翻他们的架势。
“算了。”我说,“去酒店吧。”
我们俩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嘘声一片。
随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