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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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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心泣血的痛,世间能忍受的又有几人?
贺鸢婷住进了医院,右手腕骨折断,全身多处淤伤。
她像是死了一遭,昔日平平淡淡,全毁于一瞬。这些疼她记着,是陆婕的烙印,也是他的烙印。
贺父贺母见到自己女儿的模样都心疼。贺母默默垂泪,贺父则站在一旁,大口吸着烟,神色凝重,面色阴郁。
贺鸢婷手腕打了石膏,每日吃饭都得贺母喂。母亲动作温柔,贺鸢婷向上悄悄一瞥,瞥见她额间的一丝银发,不觉鼻头一酸,有眼泪掉落。
她觉委屈也觉愧疚。欠了好多东西,还不清啊。
医院充斥着消毒水气味,贺鸢婷每日闻着觉得有些眩晕,可又只得忍受。
听说陆婕和那群女生被判拘留半个月,而后来陆婕的父母将她保出来了,陆婕转了学,那些女生也知吃亏了,发誓不做混混,弃恶从善了。
光阴如同一只巨大的飞鸟,辗转沉浮,于他们眼前匆匆掠过,又不加停留,拍打着翅膀,渐次远去。
贺鸢婷出院已是半个月之后,她留在家里休养,手腕处结了一个疤,长长的一条,狰狞又可怕。
有些事表面看上去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什么都变了,就像她,再也无法拿笔画出画了。
她右手腕留下了后遗症,每次握笔时间过长便会隐隐的疼着,阴绵缠软的疼却比突来的剧痛更为难缠,更为难受。
可她明明以前一直都梦想都是当一个画家啊!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明明都是神的孩子,为何他们要遭受这样多的苦难?
她在家如同与世隔绝,变得更加内向,总是把头埋的低低的,不发一语,孑孑一身,无人与她相逢。
贺鸢婷没有见到他,也没敢见他,关于他的遭遇也是模糊不清的,她只知他从警察局回来了,没有被拘留,没有留下案底。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找到他,求他别再纠缠,求他放过她,求他离开,甚至求他别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贺父甚至给他下了跪,重重的一跪,天崩地裂。
父爱和爱,哪个更重要?
那样年纪的少年,单薄的肩上负起了爱人的重担,可又负起了伤人的愧疚,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将他们向命运两端推去,恍惚间,物转星移。
他回了“好”。
她见他的最后一面,他站在护城河岸边,白色衬衫衣角被风掀动,颀长身姿,遗世独立,他脸色带着些许苍白,嘴角仍是贯有的轻佻。
贺鸢婷转身想离开,她头埋入颈窝,缩着身子,眼角涩涩的,不知为何就是想哭。这一个月间,没什么留给他们,她没见到他,他亦如此。
她抬步走出一米,两米,三米……
“贺鸢婷。”清冷却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
她脚下一滞,停了脚步,不转身,只是那样背对他站着,与寂静的天地一同隐没。
“你看看我。”
那么熟悉的声音,可她听不出情绪,贺鸢婷莫名觉得左胸腔的那个地方难受得厉害。
是谁让他们活得如此悲哀,她怯若尘埃,就快卑微到了泥土里,要怎样才能不虚妄?
她转身,看着他,故作镇定开口
“怎么了啊?”
明明都知道,明明都不知道,何必这样顾忌!
少年绝美的脸被夕阳镀了一层浅金色,落入他带着长睫毛的眼睑里,失落在了风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遗失,无迹可寻。
他微微张了张口,唇色黯淡,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出口,可却只是安静,没发出一点声音。
贺鸢婷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死劲绞着,牙齿把下嘴唇咬得死死的,眼垂得低低的,像是在等什么,不安笼罩着她。
许久……她抬眼看着他,眼中满带倔强:“你说啊?”
她想问她听到他说的话了吗,想问她伤好了吗,想和她说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她,他还想说陪他一起去放风筝好吗?
可是既然要别离,为什么要有舍不得。
他迎着她的倔强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
没什么啊,贺鸢婷死了这条心吧,他从来都不在乎你啊,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为什么要难过?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起放了风筝,而她的线断了,她的风筝飞走了,她的一切都随着风找不回来了。
而他孤天冷地,茕茕一人,像是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了。
可是张爱玲不是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土里,然后开出一朵花来。”
可是现在好像不适用了呢。
最后一面,他们转身,她在哭,像有山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