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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


  •   喻铮然是凌晨回到A市的。

      掩映在半山腰的别墅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华美异常。

      门是轻掩着的,喻铮然揉着眉心,头很痛。

      进了屋,一大家子人全都坐在客厅,好像是在等他,陆婕也在。

      喻父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喻母责怪似的开口:“怎么不早些回来小婕都来这里等许久了。”

      喻铮然扶扶额,随口道:“有事。”说完便朝自己房间走去。

      贺母握着陆婕的手握得紧紧地,又道:“喻铮然!”

      “嗯”

      喻父端着茶杯的手滞了滞,威严开口:“还不快过来,一天到晚成什么样子。”

      喻铮然停了脚步,头也不回,淡淡道:“不是您喜欢的样子么”他弯了弯唇角,无所谓的笑。

      喻父一手拍上桌子:“混账!”

      喻母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劝自家儿子:“铮然,快来看小婕带的婚纱样稿,帮忙参考参考。”

      “这种事,你们喜欢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快速冲了个澡,直接躺下了。

      门外有争吵声传来,是他父母。喻铮然懒得搭理,翻了个身,将耳朵堵上,继续睡。

      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习以为常,什么公司危机,联姻之类的,都是他们自导自演,他只配合每天去那所谓商业圈走走排场,酒会上言笑晏晏的和陆婕一起,陪个笑而已。

      他都开始厌恶自己,这样虚伪。

      陆婕也是,他对她向来没什么好印象,自高中那次冠冕堂皇的欺压后,他便更为讨厌。

      可是,他还得客气有度,以礼相待,处处忍让。

      有些事便是如此,我们心里不甘愿,可是却又只得遵从,默认。

      ——

      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别留恋我岁月间无意的柔情万种。”

      他是无意,陆婕则是留恋加会错意。

      那条风筝项链是他母亲订的,他送给她,像是转送物品的机器,对待她们都没什么心。

      而真正属于她的那条风筝项链,一直珍藏在他心里。

      图稿修改了无数次,样式也改了千万遭,唯一没变的是那串字母:FMHYT

      一直都是啊,我的婷婷。

      纵然天长水阔厌,三年不得见,可在心里的位置却是从没变过。

      别说什么一心一意,天荒地老的屁话。

      他只在乎的是结局,缘深缘浅,都必须要有的结局。

      而他会给她想要的幸福。

      ——

      贺鸢婷来苏丹的第三天,接了第一场颇为严重的手术。

      那伤员断了一条胳膊,眼睛也有一只没眼球,浑身血淋淋的,瞧着十分骇人。

      麻药都是奢侈品,那里是药物很短缺的地方,连在国内微不足道的消炎药都卖得十分紧俏,千金难求。

      贺鸢婷还会偶尔自嘲,为什么没多带些药过来,可随后就被自己否决了:海关查出来,这是走私吧。

      动手术的手术钳都直接放在酒精的火焰上炙烤灭菌,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剔除腐肉,包扎好伤口,草草了事。

      因而简陋,伤口感染的人多得不计数,但医疗设备,医疗人员有限,便也别无他法。

      喀土穆比苏丹的其他地方已经好太多了。

      那伤员是个老兵,贺鸢婷和医疗队的linger一起配合着将伤口包扎,看得出那人很疼,可是极力忍受,贺鸢婷加快了速度,想让他少受些苦痛,老兵年纪很大了,约莫有五十几岁了,黝黑的脸上横亘着皱纹,沟壑深浅不一,沧桑极了。

      这次的手术颇为成功。一结束,贺鸢婷眼眶竟湿润了:她本以为她再没那个资格去救助别人的。

      她呀,从始至终都太胆小。

      linger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笑容明晰。

      “good job titke.”

      贺鸢婷微微笑了:“thank you.”

      不过只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感觉做医生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这里的条件尽管很恶劣,但人们都很友善,时常对她露出一口大白牙,这里的小孩子也特别喜欢她,总是围着她,想要听故事,他们有问不完的问题,知识尽管很贫乏,可想象却总是很丰富。

      有个小姑娘叫Benny,总是爱问她很多很多问题。

      当贺鸢婷给她们讲《white princess》时,benny抓着贺鸢婷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认真又乖巧的问:

      “Can i be white princess ”(我能成为白雪公主吗?)

      贺鸢婷看了看她黑黝黝的小脸,露出温柔的一抹笑:

      “of course, little princess.”(当然呀,小公主。)

      她又一本正经的仰起小脸说:“titke,you're princess too,i love you.”(titke,你也是公主,我爱你。)

      说完她飞快的仰小小的起头,在贺鸢婷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柔软的卷发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每个孩子,都是一个天使啊。

      贺鸢婷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定会收获很多很多的爱。

      ——

      其实医护人员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包扎,检查,消毒,还要安慰一些病人的情绪。

      救援队的人每天都很累,一整天下来,几乎都已经虚脱了。可是当贺鸢婷看见走廊上密密麻麻的伤员,残肢断臂,痛苦的神情,还有空气中腐烂的味道,几乎都在说:战争这样残酷,夺人健康,甚至生命。

      可他们都这样麻木的承受着,从生下来到老去,一直遭受着这样的痛苦,或许他们已经麻木,可是贺鸢婷还是清醒的。

      她要尽自己全力去做一点点有贡献的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遭受苦难的人。

      在喀土穆一周后,他们又要启程了,目的地是尼日利亚。

      离开那天,benny送了她一只千纸鹤。这是用不久前她教的方法折的。那只千纸鹤是橘黄色,暖蜜柔和,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化成无数只翩跹的蝴蝶,永远留在她的心尖。

      贺鸢婷送了她一本格林童话,中文版的,她希望她能有一天看懂后,笑着讲给她,那样美的童话,她一直都爱。

      ——

      越野车上的风景辽阔无比,热浪将发丝朝后吹去,心灵平静又安详,静谧而和谐。

      并不平坦的路上有流弹碎片。车驶出喀土穆境内入眼的就是一望无际,万顷黄沙覆盖的广袤沙漠。

      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她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以前是向往,但并没有太多的理由热爱,可是现在,她才找到了那个理由。

      来这里,就是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在她广袤的怀里,看看落日,一生足矣。

      ——

      从苏丹西部穿过乍得,再到尼日利亚的最东边的阿达马瓦州,历时两天两夜,昼夜颠簸,疲惫不堪。

      尼日利亚是非洲战乱饥饿最严重的地区,也是武装分子最猖獗的地方。

      一入国境,入眼皆是疮痍,干涸的土地,伤痕累累,巨大的缺口,看了叫人的心上,仿佛也裂了那样大的一个口子。

      救援队的其他人都特别友好,对贺鸢婷很是照顾,她每每只是微笑着拒绝,这点苦累她并不觉得难熬。

      ——

      最先驶入的是一个小镇。小镇的房屋都是最简陋的土筑的半圆形的房屋,看上去很是荒凉,孤孤零零的。

      他们下车想要寻求一些补给,可是车门却打不开了。

      门外站着一群身材高大健壮的黑人,手中握着的都是沉甸甸的真枪。

      那些人都在争吵,声音很大,东西碎裂的声音尖利刺耳,而那些争吵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贺鸢婷才想起,这应该是他们的民族语言:豪萨语,伊博语,或者约鲁巴语。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脸上有一道疤的大胡子男人手持着抢,向他们走来,面色狠戾。

      对方有七八个人,他们肯定打不赢,难道只能在这车里面等死

      寻求国际救援或当地军人
      似乎并不可能,这人人自危的流离之所,会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吗

      难,太难。

      前路是六个人挡在路中央,这车玻璃也不知是不是防弹的,要是贸然开出去,他们如果开枪,岂不都得完蛋。

      车内还有很多医疗器材,和紧缺的药品,这些在这战乱四起的地方,可是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而这些人,凶神恶煞,都是整天与死亡打交道的魔鬼,杀起人来都是不眨眼的。

      Joe握紧了方向盘,脚就要踩上油门。

      “Slow down. They have guns And facing us! ”
      (慢!他们手里的枪都是正对着我们的!)

      “If you go in there, you're dead. We're all gonna die together. ”(如果你冲过去,那就是送死,我们都得陪葬。)

      “ But we have no choice. Do you expect them to release us ”(但是我们别无选择,难道你奢望他们会放了我们吗?)

      Joe虽这样说,可油门终究没踩下去。

      车内的空气竟像凝住了,喘息声被无限放大,一遍又一遍冲击着耳膜与大脑。

      死亡像是近在咫尺,恐惧侵占了每个人都神经,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想逃避。

      贺鸢婷脑袋发空,一片空白,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想的是:死亡,或许,并不多可怕。

      门外的人,对他们大喊大叫,表情十分不耐烦。

      贺鸢婷尝试着用一点点英文与他沟通,许久,她放弃了。

      完全徒劳,这人听不懂她说的话,她也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

      那人很烦躁,提着枪,对着天上放了一枪,声音震得贺鸢婷耳朵发麻,像是暂时失了聪。

      车内的linger死命抱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下面,小声的哭泣,其他四位男孩,虽没有过激的举动,但从握紧的手,就可以看出,他们十分紧张,害怕。

      贺鸢婷牙齿有些不利索的打着颤,她真想抽自己,为什么生理总是表现得比心理更夸张,更害怕。

      这些人竟公然在小镇里行凶,虽说街上没什么人,但房屋中肯定有人,而这些人都视而不见吗?还是早已麻木,见怪不怪

      这里真的不是一般乱。

      贺鸢婷正想着,下一秒,便看见那男人,又一次提起了他的长/枪,似乎瞄准了他们。

      轰的一声。

      贺鸢婷猛地低下头,子弹从耳边擦过,气流的温度灼烫了那里的皮肤,极疼极疼。

      车内有人哭出声,无助与绝望裹挟着他们,退无可退。

      下一秒,车门被打开,外面的阳光,悉数火辣辣的照进来,炽热的温度几乎要把皮肤烤焦。

      而他们闻到的味道,却是无法忍受的汽油,火/药与尸体腐烂的臭味,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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