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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半年前,研究所的研究课题开始的前一晚,乔楠给乔榆打过一通电话,她说,如果她死了,就把她的骨灰撒到海里,这样,她便能去到很多很多地方。乔榆觉得当时只是她说的胡话,将她数落了一顿。第二天,母亲发现她在家中割腕,乔榆赶到时,乔楠正侧着头,失了血的她面容苍白,仍然半开玩笑的对站在床边的她说,可惜了,差一点我就能去环游世界了,乔榆气极,回了她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算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把你抛到海里,我会把你放进盒子里,埋进土里,永生永世,踏不出宁海市,所以,你最好祈祷别死在我前面。
      那日,就因为这句话,从未打过她的母亲狠狠的甩了她一个巴掌,所以,那天的事,乔榆一辈子也忘不掉,她倒不是记仇,只是心疼那个从小倔强,温柔却也霸道保护自己的女生。
      如今,乔楠还是走了,遗书里只有寥寥一句,如果你真的不打算把我的骨灰抛到海里,那请小榆经常来看我。她本想成全她的遗愿,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能让她得逞,亲手送她走,她做不到。
      公交车上的语音反复提醒各位乘客终点站,城南公墓。
      乔榆恍惚的起身,要不是旁边的那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差点就忘了放在旁边的鲜花和蛋糕。
      大雨过后,路上尤为湿滑。公墓的阶梯窄而多,雨天尤为不好走,乔榆只顾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一身黑的男子与乔榆擦肩而过,他脚步迈得很大,步伐也相对轻快,与乔榆‘步履维艰’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她只觉得耳边像是刮过一阵风,带着淡淡的龙井茶香味,钻进鼻腔里,冷飕飕的。
      墓前的一束向日葵,孤零零的带着清晨的露珠,却没被昨夜的大雨侵袭,显然是今早五点半以后送来的,那人知道今天特殊的日子,来的竟比自己还早。
      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
      山脚下的一家人一早忙着逝者的后事,腾腾燃烧的给逝者的灵屋,浓烈且偏执的青烟往上去的飞快,那里有一个男人,笔挺挺的朝她的方向站着,个头高,姿势极为端正,很是扎眼,雨后早晨的雾气很重,看不大清模样,但与刚刚那个男人的身形极为相似。
      台风登陆,宁海市虽不近海,却也连着刮了两天的狂风,下了两天的暴雨,研究所索性就给放了假。
      离开时,注意到公车上的老年夫妇以及中年女人以及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正站在墓旁,泪眼婆娑。
      雨又开始跟着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乔榆拿出包里的伞,撑开。
      刚刚站在这的那个男人不见了,这里的空气里还若有似无的飘着那个男人身上的茶香。
      “姐姐?”可能是发现站在旁边的奇怪女人,小姑娘低声提醒。
      “刚刚站在这……”乔榆随口问起却不知从何问起,干脆放弃了,小姑娘正用手遮着头,尽可能让脑袋少淋雨。
      乔榆把伞凑近了些,好让她站到伞里来。
      女孩意外地问她:“你是说顾叔叔嘛?”
      “顾叔叔?”乔榆惊讶,原来她认识刚刚那个男人。
      女孩点点头:“嗯,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既然是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应该就不会是特意来看乔楠的吧,或许是自己眼花了,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乔榆想了想,保护祖国花朵,人人有责,将手里的伞递到女孩手上,自己冒雨离开了。
      乔榆越往前走,雨下得越大,积留在水泥路的坑洼中的雨,时不时的被脚带起,溅了一身的水,偏偏她今天还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泥水落在黑色西服裤上尤为明显,乔榆尽量小心的走,不想衣服上被溅上和着泥泞的水,要知道,这种泥一旦沾到衣服上即使擦了,还是会留下印记的。
      尽管乔榆走得小心,却不想有些人素质却堪忧,一辆车疾驰而过,带着路边坑洼处的积水洗礼了她的全身,她没心情对着那个扬长而去的车子大骂没素质,只是默默地脱下已经湿透了的袜子,乔榆尤为讨厌鞋子里那种湿答答的感觉。
      乔榆脱下两只袜子拿在手里,身上却没淋到一星半点的雨,头顶上的那把黑色的伞遮住了本应该打在身上的雨。
      她微眯着眼,蜷了身子,盯着身旁为自己打伞的人看,仿佛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身旁站着的人,撑着一柄黑伞,个头很高,最起码对蜷缩着的乔榆看来,他是高大的。
      “你是?”由于离得很近,乔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她猛地站起身,他确实很高,哪怕是一米七的乔榆也只是勉强超过他的肩膀,这会儿,乔榆才仔仔细细的瞧了他的脸,鼻梁很好看,它像是分水岭,亦如托尔斯泰的世界,一半处在光明之处,一半置于阴暗之地,所以它是完美的。
      “听说你把伞借给小愿了。”他低头俯视着乔榆答非所问。
      乔榆推断他说的小愿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女孩:“嗯,你是顾先生?”
      “顾羡弈。”他言简意赅,没有你好,我是某某的前缀,也没有初次见面的客套后缀。
      顾羡弈这三个字听起来很耳熟,可乔榆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他的目光瞥向前方不远处的那辆牧马人车子,意思是去车上。
      “不用了,谢谢你,我打车走就好。”毕竟第一次见,她没有搭陌生人便车的习惯。
      他没回应,只是把伞递给乔榆,雨依旧吧嗒吧嗒的下着。
      于北溟的电话配合表演的来了,让乔榆愕然,距离他上一次和自己联系足足有两个多月了,他带着明显熬过夜的疲惫问乔榆:“你在哪?”
      于北溟,宁海市的刑警,和她的关系可谓是一言难尽,如果说他们只是好朋友,未免让人觉得她是个十足的心机婊。别说,还真有人这么说她,有这么优质的男人不珍惜,还想着有更好的嘛,她只能说冤枉,于北溟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神秘感,她又是那种凡事随缘的佛系女子,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早能料到,只是她不喜欢他偶尔说些撩骚的话,让人误会。
      有些人将他和她这种关系定义为,蓝颜知己,她觉得也不大像,毕竟哪有那么多像武侠小说中的那种摒弃性别之间,你置于危险之地,我救你出水火之中,只在适当时出现,事成功成身退,不求任何名分的那种惺惺相惜呢,现实最多不过是你丑但是他不瞎而已。
      她理性的思考着他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一接通他就问自己在哪,说明他知道她不在家,为什么他确定她不在家,很简单:“你在我家?”
      于北溟被问得明显一愣,轻轻的“嗯”了一声,带着一点迟疑,马上又觉得不对,好像是自己略输一筹似的:“我说乔榆,你能不能别把自己弄得跟个刑警似的。”
      “是,于警官。”于北溟听见那头传来的乔榆依旧稚气未脱的声音,觉得煞是悦耳,顿时困意全消。
      从初中开始,只要乔榆称他为于警官,他就什么都愿意做,因为那是为人民服务。
      等乔榆挂了电话,却发现身旁的那位顾先生早已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她握着的黑色长柄的伞,乔榆大有一种若不相欠怎会相见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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