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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妖师 ...


  •   陈年?
      萧容与说的那个陈年?
      这人篡位做妖师去了?
      陆栀瞧着自己手心里的“年”字,忽的又想起了先前她在石室里看见的那满壁的“年”字,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在这云里雾里中寻到了一丝线索。
      这妖师陈年跟谷底的白脸人有关、跟萧容与也有关,现在又和集山之乱有关……那反过来看,是不是说明集山之乱也确实和那谷底有关?那地方确实也和掌门脱不了干系,难不成这次动乱真的如萧容与所说是掌门他们一手造成的?
      她正想着,却感觉身后一阵带着血腥味儿的劲风袭来,当即便提剑挡了下来。然而她却没料到那偷袭的东西力道极大,还没等她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便只觉胸口一阵钝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带着剑一起被撞飞了出去。不过托了瘫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师兄师姐们的福,她没直接摔到地上,但那蛮力太重,哪怕有剑身在前挡着也难免受伤,害得她还没爬起来便先“哇”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陆栀借了不知哪位的身子做垫子,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半晌爬不起来。她瞥见自己的剑已经被那玩意儿给硬生生撞断了,只剩下半柄残剑攥在手中,实在凄惨。但还没等她为自己的剑哀悼一番,那阵腥风便又冲了过来,陆栀不敢趴着等死,只能就地一滚躲开,那不幸作了垫子的师兄被她压得闷哼一声,紧接着又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这是哪里窜出来的疯狗!
      胸口疼得厉害,喘息时犹盛,好似刀刺一般的疼,呼吸间口中也尽是血沫,她想估计是受了点内伤。陆栀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拔足狂奔,顺便扯松了腰间用来绑着萧容与那把剑的布带,将那把宽刃剑顶了自己的断剑的差,随即将自己好不容易周转调理出来的一丁点灵力注入其中,转身就要跟那“疯狗”决一死战。
      然而她速度还是慢了些,不等她格挡那煞风便又如重锤一般砸了上来,直直将她扑倒在地。陆栀仰面被它扑倒,后背狠狠撞在了地面上,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也不知肩胛骨断了没有。
      那扑倒她的“疯狗”,是个依稀还能看出人形的怪物,它浑身上下都盖着腥臭的脓血,几乎瞧不出四肢躯干的区别,好似整个身子都化成了一滩接近人形的脓包,若不是它身上还残留着原身的衣服碎片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原本还是个人。这怪物腰间缠着几片白色碎布,布上的暗纹和陆栀是一模一样的,仔细看还能看出那几片碎布片中还夹着一小根络子,是石青的,很是精巧,可惜只剩半截了。
      陆栀记得这根络子,这是好几年前,冉飞云第一次下山时在观月买的。当时她因为不能跟着冉飞云下山而暗自赌气,却被飞云误认为是喜欢那个小玩意儿,第二天一大早就捧着来说送给她,其实根本就喜欢得戴了几年都舍不得摘。

      这么喜欢的络子,会可能出现在别人身上吗?

      陆栀木楞地盯着那只剩半截的破络子,眼前开始转起刺目的金花,头晕目眩之感更盛,胸口的闷痛也愈发严重,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牵连着头皮也开始发麻发疼。冉飞云已死虽然是她已知的事实,但死后还留不得全尸甚至变成这副人鬼不如的模样之事,比死讯还要更让她无法接受,加之几百年不曾有的集山危难更是让她心乱如麻,她心智本就不算成熟,在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一时急火攻心,体内没调理好的真元也开始乱窜,直接在她内府之中打起架来。
      她头疼欲裂,喷出一口血后便就地昏了过去。

      陆言平死死盯着那自称现任妖师的黑衣青年,整个人都近乎疯魔了。
      他离开石室后也就只有回到集山的这期间神智是暂且清醒的,起码还能正常思虑,能回溯往事,但现下他思绪又混乱了起来,脑海中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回忆,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身处何时都不知道,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了。
      他时而感觉自己正窝在茅草堆中和谁缩在一起互相取暖,时而感觉自己正牵着谁的手跟着一个道士走在山道上,时而感觉自己正和谁比划剑招,时而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拉着谁的手喃喃自语。这些陈旧往事在他脑中杂糅成一团,东拼西凑地在他脑中闪回,使得他根本理不清这些记忆究竟发生在何时何地,甚至认不清这记忆中的人和物,只认得清那个一直伴在他身边的人。
      这人时而是脏兮兮的幼童模样,时而又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年。他的装束常变,面容也随着年纪而变,但无论怎么变,陆言平都认得清。这些往事繁琐而漫长,但每一幕中都有那个人,或远或近地陪着他,而他也一直依赖着那人,好似那人是他的命,离开片刻都不行。
      陆言平脑中一片混乱,越看那黑衣青年便越觉得像记忆中那个他唯一认得的人。眉目像、姿态像,连蹙个眉的模样都像,然而那人已经离他远去多年,令他朝思暮想多年,今日终于得见,直接迫使他疯魔了,不管不顾地就想冲上去,将这个人带回自己身边来。
      然而他一动弹,插在他腹部的剑便撕扯着他的伤,痛得他动弹不得,只得乖乖躺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青年,生怕自己移开点目光,那人就要跑了。

      陈年自然是没发现自己被人如此狂热地盯上了,他一手提着那死狐狸,另一手握着扇,朝下方那条被钉在大阵中的巨蛇方向点了一点,那巨蛇便忽地像是遭受了酷刑一般剧烈挣扎起来,可惜那四根长刺牢牢钉着它,使得它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蹭下几片蛇鳞来。妖师正踏着黑气往地面而去,见那蛇还是不肯乖乖就范,便干脆展开了扇子,往上轻轻提了一下。
      巨蛇的蛇身猛地痉挛了下,便如死了一般瘫软了下去,随即那蛇身上空便显出了个人身蛇尾的女子模样,虚虚浮在空中,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仰着脖子僵直不动。
      这女子正是蛇女的本相。她原身的七寸被陈年钉着,本相的要害也在他手里,被压制得死死的,连挣扎也放弃了,生怕惹火了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师”。
      她只知这次进犯集山是廊乐的命令,虽疑惑一向低调的廊乐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要搞这么一出大事来,却还是因为乐得闹乱子,便没想太多。现在看来,恐怕掀起这场大乱的并非廊乐,而是有人借名行事,也不知其中究竟有多少妖修知道真情又有多少妖修同她一般被蒙在鼓里,被耍了一通还不自知。
      在这陈什么的玩意儿刚露面之时,她是不信廊乐竟会死在这样一个人手上的,甚至还觉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个妄自尊大的笑话,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妖修,而是个浑身上下没有半滴妖修的血的人。即便再能调配妖气,也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贱人罢了,纵使陈年给她下了四颗断魂刺,她也觉得这不过就是个狐假虎威的玩意儿。
      因此直到陈年出手亲自对付她,她才惊觉自己似乎想得太简单。
      妖师乃万妖之首,是统领妖谷之人,其实力必定要在所有妖修之上,才足以服众,否则在弱肉强食的妖谷之中,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并惨死于夺位之争中,因此若是实力不够,很少会有妖修如此想不开要把自己送上这种如临深渊的位置上。且妖修之间多以天赋定终身,若是先天妖力便不佳的妖修,即便再如何修炼也难以同天资优异的妖修比肩,更不必说天生就不可能拥有妖力的人了,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戴得稳“妖师”这顶帽子。
      然而现在她不得不面对这荒诞的事实。
      她是廊乐钦定的“九龙子”之一,说得难听些,也就是妖谷的九个山大王之一了,若论妖力,并不比廊乐差多少。然而现在陈年能一手碾死她,可见对付廊乐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们妖修的妖师,要由一个低贱的人来当了?

      “我并没有准你出手伤人。”陈年掐着她的脖子,借着妖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过去,“你是‘嘲风’……我应该是叫你去对付集山长老的。是我没吩咐清楚?”
      他咬字极为清晰,吐字不快不慢,言语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嘲风却感觉到了他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道渐重的趋势,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凉。这人嘴上说着“不许伤人”,却也并未制止其余妖修杀伤集山弟子的举动,可见这条禁令就是专门针对她的。
      看样子这新“妖师”是要“上任三把火”了,专程拿她开刀,也不知她究竟惹到了他哪一点,竟要赔上自己的命来给别人杀鸡儆猴来。好在她还留了个后手,虽然本来并没有料到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却正好阴差阳错地派上了用场。

      陈年虽是借着妖气杀人,却还是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嘲风的脉门,为的就是能确保嘲风在他手下死去,只要脉象停了,那嘲风就是死得明明白白的了。然而他觉得自己还没用多重的劲儿,那手底下的脉象便霎那间停了,远处大阵里的嘲风本相也渐渐显出了散魂的模样,看上去竟是已经被他掐死了。
      这就死了?
      未免有些太脆弱。
      陈年虽觉得这死有诈,却也懒得深思这事。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毕竟好不容易才在集山脑门上捅了个大窟窿,现下正是补刀的好时机,若不借今天这个机会把新账旧账算个清楚,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他御着黑气一路从黑云之上下到地面来,若干妖修皆化成了黑气尾随在他身后,好似一条长长的尾巴一般拖在空中。集山弟子死伤众多,但凡活着的能站起来的都如临大敌一般戒备着他,遍地皆是集山白衣,看上去相当惨烈。
      大雨仍在倾盆而下,陈年随手将手里的死狐狸扔下,捏了个避水诀,将目所能及的集山弟子全都罩了起来。
      “今日之举,多有冒犯。”他毫不介意周围集山弟子们的戒备和仇视,悠然自得地开口,好似造成这一切动乱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年出身集山,若非万不得已,并不想对师门下如此重手。但无奈本座同贵派掌门有些私人恩怨,他不肯出面,本座便只好出此下策了。只是不知,究竟要几条他门下弟子的命来换,他才肯纡尊降贵见见本座,因此……”
      他拖了拖声调,倏地抬手展扇朝身旁某处一扬,那扇中弹指间刺出颗裹着黑气的小针来,直直钉入离他最近的一个集山弟子眉心。那少年本对他有所防备,剑都提到手里了,却没料到堂堂妖师使的是最下等的暗器,直接被那玩意儿贯穿头颅,直挺挺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那少年身旁的姑娘被他后脑勺的血溅了一脸,当即就疯了,抓起剑就要来同他拼命,被另外的同门死死拽住,好歹没让她再送一条命来。陈年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神情仍是寡淡的,反手收回了扇子,在自己掌心拍了几下。
      “我不知道陆掌门能否得知此处盛况,若是他能知道,还请他早些露面。”他道,“现在已经一条命了。本座等他一炷香,若——”

      他这“若”字还没能说完,便见了血。
      那死得透透的狐狸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化回了人形,带着一身血肉模糊的伤,咬牙切齿地将剑捅入了新妖师的腰腹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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