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3、第二章

　　风夜北来长安已近两个月，他本是受薛直之托前来长安找郭子仪和颜真卿打听安禄山的动作。颜真卿虽与薛直交好，但他此时也不过是凭借书法名躁长安的士子罢了，除了能替风夜北求一张玉真公主的夜宴名帖外，颜真卿打听不详朝堂中的情况。至于郭子仪，他敬慕薛仁贵，对其后人照顾有加，如今天子早不如从前那般热衷征伐，郭子仪在朝堂之中也逐渐边缘化。不过半月前，天子倒是听了郭子仪一番劝谏，可对安禄山有所顾忌的人皆看出了安禄山的不臣之心。
　　从前未加入苍云军的风夜北，对朝廷之事并不在意，而今入了苍云军，成为出谋划策的军师后，风夜北不得不以他的智慧，来助苍云军一臂之力。
　　坐在西市酒楼内喝酒的人思绪翻涌，他望着酒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后忽然笑了起来，引得其他桌客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当他们目光触及风夜北的一刹那，又慌忙将视线转了回去。
　　那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在长安城中的人似乎有种共识，大唐的帝都是绝对不容许难看的人存在的。
　　不过风夜北不在乎，他喜欢观赏人们看见他丑陋面容刹那间的表情，那是最真实的情感流露，几乎没有人能够掩盖匆忙间溢出的嫌恶与恶心。别看长安城内各族人种皆有，绝大多数都是朴实而真诚的人。
　　但是，昨夜在玉真公主夜宴上遇见的那个年轻的建宁王绝对不是一般人。在李倓走进玉真公主夜宴之前，风夜北就对这位幼时随和亲的姐姐前往吐蕃的小王爷有所了解，虽然在李复的言语中，这位不受太子宠爱的第三子深不可测，但风夜北认为，李复对李倓的评价似是在有意引导自己相信李倓不是个善茬。
　　对于亲妹妹秋叶青爱上的这个名为李复的男人，风夜北有所保留，而李复亦然。
　　不过昨夜在夜宴上，在风夜北离开时，追出来的李倓却是多了几分少年的质朴。风夜北知道李倓追出来是为了什么，他话说得婉转，可聪明人与聪明人交谈说得再欲盖弥彰，听来还是直白的语言。
　　“东南西北风，先生既为随风客，何不随风而行？”李倓问得坦然而直接。
　　风夜北想起了之前李复说的话：“这位年纪轻轻的建宁王在吐蕃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纵然目睹亲姊身死，就能为一人而倾覆天下了吗？我拒绝了他，他毫不犹豫地去找了与李唐作战的达扎路恭，他的姐夫。”
　　在李复看来，李倓为了亲姊李沁而要不择手段与李唐作对，风夜北却有些理解李倓，一生最重要的亲人被己方的士兵杀死，要是他风夜北，或许做得比李倓更决绝。不过风夜北的亲人，是死在了敌方的手中。
　　出于同情，他才会直白地拒绝了李倓，并劝他看淡一些。
　　想起昨夜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风夜北没来由得皱起了眉头。什么看淡一点，真是哄小孩子的话，即便李倓还不到二十岁，可也是生长在皇室，又随亲姊颠沛流离去了吐蕃，亲眼看着自己姐姐被己方人射杀的皇子。昨夜的自己，在那个危险的小王爷面前，也太随心所欲了。

　　刚入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日头烈得很，风夜北想了想，估摸往后几日也是大晴天，也不该在长安城耽搁太久。
　　苍云军驻守雁门关，多年来抵御奚人、契丹扰边，每年初秋奚人、契丹就蠢蠢欲动，突袭长城边关秋收的百姓，算算时日风夜北也该回去了。而且，还要将在长安城听到的消息带回去。
　　风夜北是一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人，他搁下几枚通宝，快步走出了酒楼。刚走过西市，他就察觉到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风夜北又绕了几个弯，在一处僻静的街拐角拦下了人。
　　来人面生得很，却是镇定，看得出应是常年跟在大人物身边，才显得这般气定神闲。
　　“没想到，我一个酸腐夫子在长安颇受人看中。”风夜北自嘲一笑，眼中却无半点松懈。
　　来人不慌不忙地向风夜北拱手，而后道：“我家主人想请风先生过府一叙。”
　　对方直接唤出了自己的姓来，风夜北一转念，就知道了是谁要请他，这样的故作玄虚，又拿他来开涮的，也只有那个年纪轻轻又深不可测的建宁王了。
　　“我若是不去呢？”风夜北来长安并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入幕之宾，他已是苍云军的军师，虽然率性而为，倒还真不会转投他人麾下。
　　来人似乎早料到了风夜北的答案，他不徐不缓地回道：“家主人说若是风先生不愿去，那就直接将他的话告诉你。”
　　风夜北更加觉得李倓有趣了：“愿闻其详。”
　　“家主人说，初秋之后奚人、契丹不会扰边，苍云军暂且可以过个好年。”
　　风夜北拧眉，李倓果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这个消息于苍云军来说并非是好消息。试想如果一件年年发生的坏事突然不发生了，而并没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件坏事会好转，那就是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何况这句话里还有个“暂且”。
　　“你家主人为何如此说？”风夜北追问。
　　那人却是不再回答，因为他的主人并没有告诉他要如何回答风夜北的话。
　　“你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既然对方不会回答，那就去找李倓。
　　对方却拒绝了：“家主人说过，如果一个人拒绝了他两次，那他就不会强人所难，即便那人后悔。”
　　风夜北放弃了，却发现李倓越来越有意思，李复有句话说得并不错——“李倓不是个你与我能够揣摩的人。”
　　风夜北不适合再呆在长安城，他要打探的消息也到此为止。李倓的那句话其实也是在告诉风夜北，所有的变数要发生在新年之后。

　　李倓听了来人禀告，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卢延鹤见李倓心情不错，问道：“风夜北是听懂了小王爷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
　　李倓笑道：“如若他听不懂，就会不顾一切地来找我。显而易见，他没来，那就说明他听懂了。”
　　可李倓话中的意思若不是李倓自己说出来，卢延鹤觉得自己就算聚集了天下黑市的商人，到死怕也想不出来另一层意思——“我也在留意苍云。”
　　留意什么，李倓没说。
　　不过卢延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