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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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舍里的气氛简直是一日三变。
夜都已经深了，今晚回来也没人给他留个饭，饿了只能去厨房自己找了个饼，李斯又一次捧着这冷冷的、硬硬的饼缩在屋里，心里乱糟糟的，就着磨牙的动作整理思绪。
门外几个士兵跟换了几个人一样，一直黏糊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伸长了耳朵去听却就是一句也听不着。
难得下定决心偷听一次却没听到什么也就算了，最尴尬的是他还被发现了，脸上保持着懵逼疑惑的表情，被几个人严密包围起来。
“李大人怎么在这儿？时候可不早了……您明日还要为国奔走，要记得注意身体啊。”其中一个面目清秀，身材中等的士兵凑上来，一边笑着一边凑近，越来越近，李斯自觉已经能看到这人眯起的眼里全是凶光。
于是他手忙脚乱的稍微后退几下，“咳咳，我正要去休息，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看你们这个时候还在忙，就想叫你们也休息一下，别累着了才好。”
更后面站的另一人听了这话也往前几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弱鸡大人，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叫李斯觉出几分妖媚，“大人体贴，我们都心领呢，只是不比您身子骨弱，还是早些睡吧，别操心太过。”
他能怎么办？只能笑着答应了，“好好好，我这就进去了。”
一边感慨相国找的人真是不一般，变脸比变天快多了，一会儿对他恭恭敬敬，一会儿又背着他不停捣鼓，他已经好几天没在这里吃过热汤饭了——一个名义上的、这个使臣团里最重要的人。
不被尊重还算小事，他一个底层慢慢爬的人物，还不至于真的生气，只是背着他搞事这一点也不是多疑，这才是最叫人慌的，李斯明确感觉到了，这群人有什么事就瞒着他一个人，然后都在为这一件事努力着。
跟前几天简直就像换了一群啊！你们到底是什么毛病？！
李斯想着这几天几人的不对劲，起身的动作就难免慢了几分，旁边的人好像有些嫌弃，就拉了他一把，他自然只能客客气气的答谢，结果人都站起来了，发现这位扶他的，正是刚才笑的叫人不自在的，于是他感谢的笑也带上几分仓促而尴尬的色彩。
转瞬这笑容显得更古怪，李斯都震惊了！
急急忙忙收回刚才被摸了一把的手，这事儿都不好声张，他自己着急忙慌的走人了，身后还隐约传来愉悦的笑声……啧，声音娘唧唧的，怪不得要轻薄李大人！
嗯——不过刚才的属官似乎没睡好？他们眼睛都红了一块，呵，孤立李大人你们自己深夜嗨，活该熬红了眼。
李斯最后这么想道。
不过日子越来越难过这是真的。
每天沐浴着这群人古怪的目光，忍受着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有属官疯了一样……你笑的再有深意又有什么意思？！长相跟举止差异略大啊！你以为你魏王那个老不死吗？还调戏良家使臣有何居心啊？！
迫不得已，这十天李斯开始偶尔留宿司寇府，白天也常常出去上这个那个大臣的门，尽量减少待在馆舍的时间。
韩非也很忙，十日之约最难为的还是他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真不真……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真相”，那应该也不比找真相容易。
于是韩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待李斯，李斯也不好耽误他的时间……这不就是蓄意拉人家后腿吗？
就算真的想要这么干，那也不能光明正大，于是李斯只能含泪去跟张相国套近乎，幸好秦国的使臣团一向带足财宝贿赂他国大臣，而张开地也真的没那么难打动。
说实话，在张府得到的情报比韩非多多了……那一位满嘴跑火车，见了李斯师弟师弟叫的亲切的不得了，但从来不说正事，说也要拐弯抹角打太极，累得要死你也问不出正经事。
啊，张相这才是正常的权臣，做使臣就要跟这种人搞好关系。
只是去多了张府，难免见到几次张相的宝贝孙子，那位一直跟着韩非跑前跑后的小公子。
李斯对他很纠结。
一个叫张良的年轻人……家世没有错，国籍没有错，名字没有错。
博浪沙的那个通缉犯OTZ
那个差点搞死他们陛下的张良啊！可是他不是比非师兄小几十岁吗？不是韩国亡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一个少年人吗？
李斯笑着送了见面礼，“上次见面匆忙，怠慢公子之处实在不好意思，还请公子见谅。”
可是不管是不是，那也是大秦统一天下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先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比较好。
而张良又实在是个很好的贵族公子，回礼道谢，言辞有度，十分叫人喜欢，李斯当然也觉得喜欢……毕竟他面对年轻人如今自带欣赏光环了，和蔼是真的和蔼。
但是韩国的年轻人对李斯印象好才叫见鬼，所以两人也没说上几句，张相还为此解释过，“九公子这些日子忙于查案，他最喜欢跟着九公子跑来跑去，我这个做祖父的反倒见不着他。”
李斯自然是笑着夸几句“年轻俊杰”之类的，表示家中有个这么好的孙子，是张相的福气才是。
神清气爽，这么虚与委蛇才是他们该有的画风……什么时候会觉得玩儿心眼这么好玩啊？！
回馆舍的路上李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阴暗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的路更加阴暗，一向都力求在阳光大道下保持安全的他居然走到了小巷子中，附近都没看到个别人。
走走走，走走走，李大人他得自己惜命才行。
结果一把剑横在了巷口。
李斯回转的脚步一停，保持住正对巷口的姿势，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胆子硬生生又加肥几斤。
那剑的主人慢慢露出自己，是个极俊秀的年轻人。
……不，你不能以貌取人，有的是人年轻时候就很厉害。
可是这位英雄不说话，自己默默走进来站在了巷子一边，肃容等候――还有一个人，在这时候才露出了真容。
是个穿了一身白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气势凛然，走进来以后以比气势更强的目光打量起他面前的李斯。
“你就是秦国使臣李斯？”
咳，穿这样也太显眼了吧，李斯控制自己尽量不要露出不礼貌的神色，很平和的回答，“斯也很想告诉阁下，您找错了。”
可以啊，他今天可能就要去跟赵大人做伴了，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在思考这个人的态度怎么挺一般。
于是他摘下了脸上不知道有个鬼用的面具，没想到李斯表情没怎么变，于是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我们没有见过？”
嗯，呃，呃，嗯……看了你的脸他就会怎么样吗？见过？他如果见过这张脸现在的表情就会大变，此人语气不像不好的变化，所以他的身份？
虽然脸确实是没见过，但是……亲师兄的脸现在他都还没习惯呢。
李斯不知为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王上？”
男人也就是赢政，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猜出是寡人了。
“李大人，在这里叫寡人‘尚公子’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谁想得到，相府还有不认识秦王脸的属官，差点翻船。
李斯眼角抽动了一下，赶紧低头掩饰了一下，王上长的跟记忆里一点不像，对这张脸谁能认出来那才是见鬼了。
等等！这是重点吗？！
“王上怎么孤身在韩？！”李斯差点哭出来，“还请王上珍惜国体，速速回秦啊！”
您要是没了，那死一万个他、一万个赵大人也补不上啊！
赢政摇摇头，表情异常淡定，“寡人来此自有原因，还远不到回秦的时候。”
说着看向李斯的表情有些压抑，“只是如今此地有人谋算寡人……怕是要李大人出手相助了。”
李斯能怎么办？
他内心的小人快把头皮挠破了，想要骂大王一顿，却又不敢哪怕在心里想一句，痛苦的一批。
“王上尽管吩咐，李斯万死不辞，只是请王上三思回国之事……”
焦急的话被毫不犹豫的打断，赢政颇有几分烦恼的按了按额头，又交代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此次是私事，寡人不想仲父担心，李大人可明白？”
李斯一听就明白了……您还知道防着相国大逆不道……那您怎么不知道防着韩国的一本万利呢？！
但是没办法，比起吕相他自然是更重视他们大王，就是没有巷口那位等着，他也不能看着王上被算计。
“臣明白，王上放心……回国的事还请您好好……”
赢政显然已经很不耐烦，迅速做手势叫他别说了，句句不离叫他回去……什么也还没干成回个鬼啊？到时候还不是要在仲父手里翻滚？
不过这个李斯怎么回事？明明是吕不韦的人，对秦王至于跟个老妈子一样絮叨吗？
QAQ他哪里知道李斯比老妈子还难受的心哦？
“今晚他们恐怕就要采取行动，寡人正需要李大人帮忙掩饰。”
赢政面色凝重，显然对方的目的会是他――秦王来韩的事可能已经暴露了。
此话一出李斯心领神会，那么出手的人会是谁？最先知道情报，最先采取行动，有着足够的利益从而毫不犹豫。
王上！OTZ他得说句实在话……这事他能怪人家吕相吗？不能啊！你这拿自己的命钓鱼真不怕皮断腿吗？！
李斯不敢叹气，就老老实实的带着这两个人往驿馆去，走到快门口，他看到大门的那一刻，却又突然拉起赢政反方向小心翼翼的快走一段。
跑了一段路，李斯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身后被拉着跑的赢政却一点不见累，只是皱着眉疑问道：“李大人？”
差点喘不动的李斯努力压了压心跳，解释起来，“使臣团中有人近日行为失常，本来臣只是以为他们偷懒，并未放在心上……时机如此巧妙，恐怕是为王上而来。”
他眼神变幻，“王上万万不可自投罗网，臣晌午出门拜访时，将马车摆在了司寇府，一队兵士应当也在……臣请王上与臣同行。”
赢政点头，“李大人细心，盖聂，你带上李大人，我们快行。”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手，那就得抓紧时间了。
本来就被秦王的胆大妄为搞得心里苦，现在还被嫌弃走的慢，李斯已经是条咸鱼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