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纪事》夜影清寒

8、五方鬼帝（四）

　　遥夜点点头，“能和岁慕在一块玩，都很快乐”

　　老者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面镜子，“以后的事不能以现在的心绪来下决断，你看看那些已经在人世活了几千年的人吧”

　　镜中画面一转，便出现了一对男女，男子院中乘凉，女子在一旁晾衣裳，半天过去，两人竟没有一句对话，仿若对方不存在一般。

　　老者道：“活了几千年，神智都开始麻木了，初时怦然心动的感觉早就消耗殆尽了，余下的只剩无尽的岁月需要蹉跎，遥夜，只有快乐便不知何为快乐，只有顺利便不知何为顺利，新旧交替，有苦有乐，才是天道”

　　遥夜道：“为何要新旧交替？”

　　老者摸了摸长长的胡须，“道法自然啊，好好的修建地府吧”

　　眼前白光一闪，遥夜便又回到刚才的街道上，那个人还被他缚住，周围的人还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遥夜一眨眼，神力消失，那人又捂着头跑远了。

　　他不是太明白什么道法自然，他只想回天界找岁慕，但这理由足以让他尽心尽力及早的修建地府了。

　　遥夜不想回地界便继续在人世逛着，走着走着，他发现人群中鬼魂又渐渐多了起来，越往前走鬼魂越多，竟然比生人还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没去桃止山投胎？

　　遥夜找了一个人问了，“老伯，你知道桃止山在哪个方向吗？”

　　被问的老伯摇摇头，很热情的回答了遥夜，“这一带从来没听过什么桃止山，小少爷，你找错地方了”

　　没听过？遥夜细细看去，空气中确实没有仙桃的香味了，难道是因为太远的缘故？

　　遥夜飞上高空一看，果然，桃止山与他所在的地方相隔何止千里，仙桃就是在香这香味也飘不过来了。

　　遥夜想，看来他要在每个方位开一条黄泉路才行。

　　四方四方，桃止山在正东方，此处是南方，黄泉路便应该在正南方才对，遥夜一路找了过去，恰好正南方有一座高山，遥夜仔细一看，此山阴气甚众，山上有字，写着罗浮山。

　　遥夜落到罗浮山山脚，准备上山去看看，这黄泉路开在何处合适，刚一落下便看见罗浮山下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鬼，正在画画。

　　遥夜走过去，发现这人虽然死了但身上竟然没有鬼魂该有的阴灵之气，干干净净的身上什么气息也没有，既不是活人也不像鬼魂。

　　许是遥夜的脚步声惊动了那鬼，那鬼转过身来，清清雅雅的一个少年，朝他笑了笑，“这位小公子，可是来登山的？”

　　明朗的笑容看得遥夜心中很有好感，几步走了过去，“小哥是在画这山？”

　　那鬼点点头，“是啊，我在这罗浮山住了几百年，还未像今日这般好好画过它”

　　遥夜走到画卷前，只见画中山与眼前山几无差别，鬼斧神工栩栩如生，遥夜甚至可以看到山林草木之中的兔子窝，画卷下落着杜子仁的名。

　　“你叫杜子仁？”

　　杜子仁拱手而道，“正是在下”

　　遥夜学着他的样子拱了拱手，“我叫遥夜，你的画已完成了，你要回家吗？”

　　杜子仁面带疑惑，“本该如此，只是不知为何我竟然忘了回家的路了”说着还摇摇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想起来一般。

　　遥夜道：“那我陪你一块上去找吧”

　　“如此就多谢了”杜子仁收了画卷，与遥夜一道上了山。

　　罗浮山山高而峻，草木茂盛，动物繁多，自上向下有一道重物压过杂草的痕迹，抚平的痕迹正好走，遥夜踩着细细的杂草一路向上，发出嚓嚓的声响。

　　一路有些无趣，遥夜便与杜子仁说着话，“你一直住在此山吗？”

　　杜子仁道：“是啊，一直都住在此处”

　　“你一个人住？”

　　杜子仁点点头。

　　“为什么？”遥夜不解，人类命长，不都是一家子人住在一起吗，怎么会一个人住。

　　杜子仁道：“许是小时家中出了些变故，父母便将我放在了这罗浮山，是山中禽兽将我养大的”

　　遥夜点点头，也不好再说别人的伤心事，便转了话题，“那子仁对此山感情很深吧”

　　杜子仁道：“是啊，我今生定会好好守住罗浮山，护着罗浮山上的生灵”

　　“我一路走来，所见的群山之中，只有罗浮山的草木最为茂盛，想来子仁一定没少费心思吧”

　　杜子仁听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喊他子仁，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怎么他也该是他叔叔了，便道：“小公子，你也才七八岁吧”

　　遥夜生在天界，按照天界的算法确实只有七岁，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早已不知多少岁了，“怎么了？”

　　杜子仁笑道，“我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小公子叫我子仁可是差了辈分啊”

　　遥夜也笑了，“其实我也几百岁了”

　　杜子仁打量着遥夜，“那你的身体？”人类前十几年是会慢慢长大的，只是到了一定的年龄便不会在变了，但也没有几百岁还停留在几岁模样的。

　　“我长得慢”

　　杜子仁很少出山，对人世的事也不怎么了解，便也没深究，只道，“那是我误会了”

　　遥夜道：“没事，你几百岁我也几百岁，我们平辈，没有差辈分了”

　　杜子仁见遥夜说话也一副老成的样子，更是信了，笑道：“是，遥夜”

　　两人脚程都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杜子仁望着郁郁葱葱的罗浮山，不由得有些惊奇，“平日里要半日才能走到，怎么今日才这么一会儿就爬上来了”

　　遥夜默然，神不用走，鬼也不用走，大家都是飞的，想不快也不行啊。

　　遥夜看着山顶的一个小茅屋，“这就是你的家？”

　　杜子仁慢慢走过去，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呢？

　　遥夜稍一迟疑便拦住了他，“等等”

　　杜子仁吓了一跳，“小公子，怎么了？”

　　遥夜看着前方的茅屋，此处沾了阴气，丝丝黑气自屋中蔓延而出，黄泉路在此打开刚好合适。

　　遥夜便将要建地府前因后果与杜子仁说了，

　　“子仁可愿尽一份力？”

　　杜子仁也没迟疑，“能为天地分忧，子仁自是愿的”

　　“好”得了杜子仁的答复，这守罗浮山的鬼帝也有了，遥夜手一扬，只见一人便从茅屋中飞了出来。

　　杜子仁一看，顿时一大惊，“这....这不是我吗，怎么会在屋中？”

　　手中白光闪耀，遥夜朝他道：“别说话，现在进入你的身体”

　　杜子仁苦着脸，望着悬浮在半空的自己，“可我怎么进啊？”

　　“飞上去啊”

　　杜子仁很是为难，“怎么飞啊？”虽说小时他曾学过山中的鸟飞来着，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每次都摔得一身伤，让他心里都有阴影了。

　　遥夜耐心的解释，“你现在不是人了，只要你想着飞上去就可以飞上去了”

　　听了遥夜的话，杜子仁更难过了，他都活了几百年了，突然怎么就不是人了呢？

　　遥夜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杜子仁，催促道：“魂魄□□合二为一，你便可以还阳了”

　　“好吧”杜子仁咬了咬牙，闭了眼脑子使劲的想着飞，飞，飞。

　　遥夜看着直往高空而去的杜子仁，连忙叫住了他，“可以了，飞过了，现在进入你的身体里面去”

　　杜子仁听到声音连忙睁开眼睛，看着脚下几丈的罗浮山顶，心中欣喜，“我真的飞起来了”

　　哪知乐极生悲，又直直的往着地面掉了下来，杜子仁连忙捂了脑袋，不过疼痛的感觉没有袭来，甚至没有掉到地上的感觉，杜子仁睁眼一看，咦，他是在地上啊，

　　“为什么不痛？”

　　遥夜看着玩得兴起的杜子仁，不由得怀疑，这人真的已经几百岁了，怎么比他还要幼稚？却还是耐心的解释，“鬼只是一种灵体，没有实体”

　　“那做鬼还是挺好的，又能飞又不会痛”杜子仁站起来，又飞上了高空。

　　遥夜想，但是鬼在人世存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啊。

　　有了前次的经验，杜子仁倒是顺利的回了魂，刚一醒，浑身的刺痛感直袭大脑，杜子仁全都想起来。

　　前几天刮大风，他爬到树上拿几个刚孵化的小鸟，刚爬上树，擦咔一道闪电，就将树给拦腰劈断了，还在树上的他自然没能躲过，直接就从山顶滚到山下去了，就这样都还顽强的活着，他还一路半走半爬的回了茅屋。

　　可惜悲惨的是，第二日迎着初升的太阳，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那迷蒙眼中的朝阳映在罗浮山实在太美了，于是将此景画下来便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遥夜看着痛的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杜子仁，害怕他又痛死了，连忙将半清石取了出来，神力加持，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半清石射入杜子仁的眉心，顿时杜子仁周身金光闪耀，脱去凡胎，成为地神。

　　金光聚拢化为一块令牌悬浮于杜子仁面前，上书：南方鬼帝。杜子仁伸手接了，跪立于遥夜面前，“南方鬼帝杜子仁，参见遥夜大人”

　　遥夜上前将杜子仁扶起来，“我说了我们是同辈，你叫我遥夜就是了”

　　杜子仁站起身，“是”说完抖了抖身，语带惊喜，“遥夜，原来神也不会痛，真是太好了”

　　遥夜踮起脚拍了拍杜子仁的肩膀，“神还会飞，好了，你跟我回地界去吧”

　　杜子仁问道：“不是守山吗？怎么要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