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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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果然不能太好心。
「......我说过，身体要由我们完完整整的带走吧，这是怎么回事。」
审神者的十指皆少了一个指节，而本应该是眉心骨的位置空了，生生的被挖走了，空落落的有股说不出的悲凉与悚然。
我觉得头很痛。
十指也就算了，能解析某些重要信息的眉心骨也被整个挖走，我看着审神者脸上的洞，彷佛看到了那份三万字的报告正用力的把我脑子给敲出一模一样的洞。
刀剑们在审神者的遗体身周不远不近的围了一圈，散发出尖锐而充满血色的气息，我却无暇顾及，烦躁的扒了扒头发，看着指缝顺下的银色发丝，觉得他妈的再这样搞我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压力秃头。
能怎么办？不能怎么办，之前也不是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总之还是得先把审神者余下的身躯给弄回去，再去追把审神者的十指与眉心骨给带走的刀剑。
我瞥了身后的梅枝一眼，就看那家伙少见的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毕竟最后下决定的是我，责任在我，与他无关。
「你们先把身体给带走，我让少女过来跟我一起去追人。」
闻言，梅枝猛地抬起头。
「我也去！是我的错，才会……」
我睨了他一眼。
「你来凑什么热闹，你没有实战能力，来拖我后腿？老实回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是帮大忙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疾步拖着这几个后辈向外走，屋内层迭的戾气让我也有些受不了，我就公事公办我招谁惹谁了，又不是我把你们的审神者给做掉的！
一边啧念一边打开通讯器，很快少女那把磁性得彷佛霸道总裁的好嗓子响了起来，「……干什么。」
「出了点小麻烦，我让梅枝先把身体给带回去，你过来的时候顺带捎上我家那孩子，谢了。」
一气的说完后我快速的挂掉通讯，今天少女那家伙轮休，这时候叫他出来等于让他加班，不把我吼上一顿才怪，我不挂掉难道等着他骂我吗，我又不是M。
确定有救兵之后我转头看着有点委靡的梅枝与几位后辈，「你们先走吧，免得等等遭受少女的无差别攻击，回去赶紧的把身体交给解剖组，报告什么的抓紧时间写，BOSS那边最好去通知一声，我这边事情结束之后会马上回去分担的，目前就先麻烦你们了。」
强行把这群难搞的后辈给塞进传送结界后，另一个传送结界亮在我脚下，我只来得及往旁边稍稍一闪，但那一点时间却不够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少女一米八五的巨大身躯就这么的压在了我身上。
「他！妈！的！你就是故意的，你的传送阵五年来没有一次不是开在我脚下的，你他妈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了！」
一个成年男人七十多公斤的体重压在身上是会死人的，我觉得我的胃都已经溢到了喉咙，我彷佛可以闻到我昨晚吃的烤肉消化中的酸味。
「我很直，笔直笔直的，喜欢妹子喜欢大胸，跟梅枝那家伙不一样，放心好了……呃！」
空气里突然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连忙大喊，「乱！住手！」
一阵沉默后，熟悉的清亮嗓音平静的响起。
「他碰到你了。」
「他不是故意的……至少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我没事，你快放开他。」
又是一阵僵持的沉默。
「……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太烦人了。」
「放开他，我不想再说第三次，你至少让他从我身上起来，我快被压死了。」
「……啧。」
身上那快把我胸腔给压爆的重量消失了，代表乱放开了抵着少女的刀让他能够从我身上起来，我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却一时半刻使不上力，本想干脆的放松力道摊在地上，却有一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把我整个人给拎起来。
「乱你轻点，痛痛痛痛痛──」
我摀着方才被少女给重压倒地撞到的地方，暗想着那里铁定是瘀青一片。
「你说你没受伤的，果然我还是──。」
「乱你冷静，不要拔刀，我们能够文明理性的解决事情吗。」
「我很冷静，他随随便便的伤了你，就要做好被我随意处置的准备喔？」
「……你乖乖听话，今天让你进房。」
「你说的。」
……中计了
看着飞速接下我的诱哄并转头紧紧抱住我胳膊不放、看着少女双眼写满敌意的女装少年，我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家事处理完了没？再这么拖，那把刀就要跑得不见影了喔。」
「讲得好像你刚刚有看到那把刀半根毛一样，总部那边定位出来了没有。」
「早出来了，那把刀似乎也没有什么掩盖的意思，痕迹明显得很。」
「那好，走吧──乱你松开我的手，你这样我不能结印。」
我低下头看向短刀精致的脸庞，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紧紧的盯住我几秒，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转而把脸贴上我的胸口，紧紧的扣住我的腰。
──我说放开我的手就真的只放开我的手，还，真，是乖啊。
我连叹气都懒了，反正讲不听，就别浪费口水了，没有意义。
站在安全距离外的少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了真他妈的令人火大。
「真是只听话的小宠物呢。」
「你再啰嗦我就要跟你的床伴说你的代号是少女。」
「别，别，我错了，不多嘴了，毕竟我可不像你，有个对自己黏腻不离的小宠物，要再找一个好床伴是很困难的。」
「你再这样我下次不会救你，你就给我去当乱的肥料。」
结印完成，传送阵在我身前亮了起来，他朝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踏进传送阵前他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却没有听清。
「果然刚刚应该──」
「──乱，收起你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要工作了，说好会乖没有做到的话，答应你的事情就没有了。」
「那你亲亲我。」
「乱。」
「就一下。」
孽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我看着在我胸前蹭着的那张端丽脸庞，灿橘的长发在我黑色的衬衫上格外的醒目，有些疲惫的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
「可以了吧？我们得走了。」
「……呼呼，晚上，再，哼哼。」
……我不想要知道乱的脑子里跑了些什么，只要他能暂时安分让我完成工作怎样都好，剩下的事留给之后的我去烦恼。
要求被暂时满足的乱总算安分了下来，精致的脸庞盛出笑意，松开紧抱着我的手乖乖的任由我拉进传送阵。
坦白说，因为只是时之政府的职员而不是审神者，所以我对刀剑男子们印象其实都不是很深刻，并且因为工作内容的关系，我与刀剑男子们之间并不可能存在着什么和谐正常的交流，留在我印象中最多的，都是一张张或怨恨或恸泣的神情，那其中的绝望太深刻，反而模糊了长相，所以即便穿梭在各个本丸长达十七年，却还是记不太住大多数的刀剑男子。
但眼前这位，袈裟因被血色覆盖一片濡湿，身上本应覆盖的甲片零落破碎，拄着本体摇摇欲坠的刀剑男子，却是极少数的，被我记住过的刀剑男子。
江雪左文字。
虽然显是经历了极为残酷的战斗，并且重伤至此，但不愧是综合数值数一数二的太刀，在这样的重伤下，在我甫一出现的时候，那双淡色如冰的眸子即扫了过来，尖锐而锋利，饱含暴戾与血色，与我记忆中平和温善的僧刀截然不同。
我想起了审神者被挖走的眉心骨，与被斩断的指节。
十指连心，十指连心，被人子所绊的僧刀，带走了人子。
有情生爱，被留下的一方汨出了浓稠的绝望与怨恨，于是怜悯众生的僧刀再回不去过往，空掉的掌心攥不住人子的魂魄所以他带走了人子的眉心骨与十指。
审神者死了，于是这些被爱与爱着的刀剑再无归处，身心皆已无处安放。
其实不是第一次看见类似这样的场景。
十七年来，我踏遍各个本丸，带走过许许多多死去的审神者，遇过各式各样的状况，当然也有过无法接受审神者死亡的刀剑带着审神者的遗体逃出了本丸，而因为失去了力量源头的审神者，所以往往在我们找到逃出的刀剑与审神者时，多半都是审神者的身体旁边静静的躺着刀剑男子的本体。
但如同这次，很显然的在找死、想让自己战至破碎的这样的行为，还是第一次出现，尤其是出现在江雪左文字这把厌战的刀身上，让我有些愕然。
江雪左文字安静的望着我。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少女开口了，低沉的嗓音辨不出情绪，我转头看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眸紧盯着我，视线灼灼，而感受到这股视线的乱握着我掌心的手蓦地收紧，我低头看他，那张漂亮的脸庞有些尖锐的不满，但大概是我方才与他的约定奏效了，他除了用力的瞪了瞪少女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让我有点欣慰。
──虽然觉得仅只是为了乱没有拔刀而感到欣慰的自己有点可悲，这要求也太低了。
「你又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相关条例，带回去扔刀解池，」少女耸了耸肩，「不过你是我的上司，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所以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看着那把明明已经届至极限却还是用仅剩的力气强撑着身体，用力张着那双锐力的眼眸死死盯着我的江雪左文字，突地就觉得有些累。
「乱，」我垂下眼，看着乖巧伏贴在我身旁的乱，「既然他的所愿是折在战场，你能成全他吗。」
折在战场上，而非折在我们──政府手里。
话音方落，乱已经冲了出去，满练度极短的速度与力量让一切都在一瞬间终结，不过一个眼眸开阖间，眼前已不见了僧刀的身影。
我慢慢的走上前，蹲下身，断刀沉默的躺在地上，边角卷了刃，布满了斑驳的血迹与伤痕。
而一串凹凸不平、色如古玉的佛珠安静的躺在了僧刀旁边。
不多不少，正好十一颗。
审神者的十指与眉心骨，正正的合上了。
我注视着那把断刀与佛珠许久，而后，很轻的叹了口气。
少女慢慢的踱了过来，看着的上那两样物品，低沉的嗓音不辨喜怒。
「真是可怕的执念。」
「有执念，不见得是不好的。」
我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了一方巾子，小心翼翼的将这两样物品给包裹起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样东西。」
「带去现世交给遗属。」
「这两样东西按照规定本来都应该交给政府的。」
「是吗？我暂时忘记了，或许哪天我会想起来吧，但我的脑子不是很好，所以大概不是现在。」
「我们的渡鸦前辈又心软了吗？」
他嗤笑，双手抱胸低头看我。
「人之所以为人，正因有所执着有所求。」
「江雪左文字可不是人，他是刀，还是一柄口口声声追求和平的刀，最后却为了一个女人断在战场上，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呢，这样的执念，你也觉得好吗。」
少女似乎有些激动，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往遇到类似情形时他虽也会嘲上个两句，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语气发冲。
「有执着没什么不好，至少你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为了什么而死。」
我慢条斯理的将包裹给迭好，打上一个齐整的结，虽然觉得少女今天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接了他的话给出了回答。
「喔？那你呢，我们的渡鸦前辈又有什么执念呢。」
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几乎是用着有些挑衅的目光斜睨着我，这家伙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是他的上司兼前辈了？
「你今天有点奇怪，」整理好包裹，我站起身，开始结印准备传送，「我没有执念，我倒还希望我有呢。」
「你方才不是说，人之所以为人，正因有所执着有所求？」
「你忘记了，我刚才是说，」印结好了，传送阵出现在眼前，我一手牵起乱，一手牢抓着那个包裹，踏进传送阵。
「『人之所以为人』。」
传送阵亮了起来，少女那张完美符合霸道总裁人设的脸消失在我的眼前。
──唔唔，回去问问梅枝知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被床伴给踢下床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