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墨简书

7、第 7 章

　　仲夏将至的时候，汴京城的百姓早已熟悉并习惯了这位红衣护卫的存在，他们还跟厨房罗大娘似的多了一项新的爱好：投喂爱心食物。早上出门巡街时卖早点的大叔会顺手包几个灌汤包塞过来，天气热了卖果子的大姐会特意等在开封府门口给他留一碗凉虾，就连查案时碰见邻居大娘，也会赶着煮碗鸡蛋面，吃完了才让走。

　　如此下来，少年自己没什么变化，倒是开封府的校尉们沾光胖了一圈。赵虎每天捧着滚圆的肚子过来哭诉，拜托他千万不要有事没事往街上溜达，再这样下去，他们哥几个怕是连抓贼都跑不动啦！

　　少年也很无奈，他只好改在屋顶上走，每天都像阿鹂一般，抱着剑潇潇洒洒地从一个屋顶飞到另一个屋顶。这下大姐大娘们找不到人投喂食物了，但新的麻烦随即出现：迎风而立的红衣少年实在太过耀眼，总会吸引一大帮小孩子们叫着嚷着追着瞧，那热闹劲儿堪比状元游街钦差出巡。

　　小孩子也罢了，糟糕的是还会收获大半个京城姑娘们仰慕的目光。若是少年不小心笑了，那简直就是灾难——姑娘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杀伤力巨大，少年每每都被吓得落荒而逃。于是大伙儿纷纷改道开封府门口蹲守，直到黑脸包大人出来一声吼，方才嘻嘻哈哈地散去。

　　阿鹂跟我描述包大人脸色的时候笑得直打滚，“原本是块碳，还能勉强辨认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出来一瞧直接变成锅底了，还是烧糊的那种，嗞嗞地冒烟呢！”
　　包大人的确镇得住场面，但有两个人他是拦不住的。

　　一个是东街葛大爷的孙儿小猴子，他爹娘早逝，只剩爷孙俩相依为命。葛大爷年轻时当过镖师，后来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就在家门口支了个粥铺，赖着街坊邻居的照顾，勉强维生。这小猴子小时候体弱多病，他爷爷便教了他几下拳脚以强健体魄，倒真有些效用，身子骨渐渐康健起来，如今长到七八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上蹿下跳的一刻都闲不住。

　　自打少年进了府，小猴子便成了最常光顾的客人，他也不走正门，时不时就跟猴儿似的翻墙进来。头回被逮着的时候王朝马汉好一顿训，不为别的，只为翻墙太过危险，倘若摔伤可非小事。小猴子被训时乖巧得很，转过头就忘了，还是照翻不误，成天像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少年身后喊“展大哥”。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少年多了个小跟班，谁的话都不乐意听，眼里只有一个展大哥，连最喜欢的麻糖泥人都要给展大哥留着，虽是孩童心性，倒也令人称奇。

　　张龙有一回逗他，问他为什么这般喜爱展大哥，小家伙难得有些扭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展大哥武功高，身手好，我想拜他做师父。”
　　张龙比比他的个子，一本正经地摆手，“不行不行，你太矮啦，展兄弟不会收你做徒弟的！”

　　“那是因为我还小嘛，等长大了就会变高了！”小猴子急得直蹦跶，拼命挺直了胸膛想显得更高一点儿。
　　张龙忍着笑，随手一指，“那你要加油咯，等你跳得比这桃树高的时候，就可以正式拜师学艺了。”

　　小猴子信以为真，天天在树下跳啊跳，边跳还边念叨，“要长高，要长高！”
　　阿鹂自此再没睡过安生觉，气得一个劲儿拨拉爪子，“阿桃你要争气，绝对不许被他超过了！”
　　我默默叹口气——一棵树怎么可能跳起来呢？这两个小笨蛋！

　　另一个人来头就大得多了。狸猫换太子一案，开封府抽丝剥茧排除万难，终于寻回了皇帝生母李妃。李妃流落民间二十余载，蒙冤受屈、颠沛流离，连眼睛都哭瞎了，幸得义女秋荷不离不弃、精心照顾，最终才得以重回皇宫，母子团聚。案情了结后，秋荷也随李妃入宫，被封为德乐公主。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念当时的救命之恩，德乐公主常会来开封府转悠，有时是替李太后传些赏赐，有时是向公孙先生请教为太后日常保养眼疾的方法。可明眼人都瞧得出，她是为谁而来的。
　　阿鹂拍拍翅膀，语气里颇有些酸溜溜的，“皇宫里那么多御医，她偏偏要往开封府跑，还总在咱们院子门口晃来晃去，这个公主对昭昭一定不怀好意。”

　　我不做声，一抬眼又瞧见那绿罗裙如蝴蝶一般轻轻掠过去了。
　　哪个女孩子不爱慕英雄呢？仗剑平天下，快马走清秋，那是多少女儿心中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