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墨简书

6、第 6 章

　　那天晚上，公孙先生跟少年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一人饮酒，一人饮茶。

　　“此案干系重大，又人证物证俱全，即使包大人能够奏准皇上发回重审，贺铁山身上到底有四条人命，恐怕也难脱罪责，展护卫莫要太过自责才是。”
　　少年一仰脖喝完杯中残酒，轻叹一声，“贺大哥宁可一死，也不肯令我为难，终究是我愧对于他。”

　　公孙先生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童天顺虽然罪无可恕，那三个县吏却非穷凶极恶之徒，贺铁山激愤之下失手杀人，纵然事出有因，但他们的家人儿女又当如何面对至亲的惨死？江湖中人往往仗着武艺高强、以武犯禁，其实只会带来更多的悲剧和仇恨而已。”
　　少年沉默不语，良久，方才苦笑，“展昭明白。”

　　公孙先生眼中忽然浮起几分不忍，他迟疑了片刻，而后轻声道，“其实，当初荐你入仕时，我与包大人都曾犹豫过，不为你的能力与品行，只为……”
　　“只为你性子这般宽厚坚忍，再多的委屈，捱得下的要捱，捱不下的也死活要往自己肩上扛。”
　　“你这样……该会多辛苦？”

　　“公孙先生与包大人的苦心，我懂。”少年笑笑，眼神纯净而明亮，“展昭身在朝廷，心在江湖，难免惹来许多非议。只是男儿行于世间，自有应该承担的东西，无论旁人如何毁誉，我能把握的，也唯有此心而已。”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委屈……我只怕这双手，到底保护不了我想守护的一切。”

　　我心头一震——不是因为被中伤被误解，而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才会这样难过啊。
　　我突然有点明白公孙先生的话了。少年肩上担着的，远比旁人施加于他的多得多。他一颗心是那么柔软，柔软得连一朵花儿也无法伤害，却又那么强大，强大到足以对抗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