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行军帐 ...
-
楼之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羽极派的弟子，时常下山玩。后来偶然认识了一个上仙，那个上仙和他一起游遍了人间，一次偷跑出去的时候被师父撞见，问清了那人身份，就不准他再出门，把他锁在殚见阁里。他怎么求师父都不准他们再见一面，梦里他哭得肝肠寸断，那份悲伤的共感太强烈，让他一下就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睁眼就是陌生的帐顶，脸上还有湿润的感觉，悲伤到现实中也流泪了吗。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黄色的毛茸茸脑袋，舌面一下又一下滑过他的脸颊。吓得楼之雀一个挺身坐起，撞上了坐床边为他把脉的须弥。
楼之雀捂头叫着疼，从手指的缝隙看见端坐在书桌前的黑衣男，黑衣男头也不抬的说，“须弥他再不老实你就用锁仙绳把他捆上。”楼之雀止了声，有些抱歉地看着被叫做须弥的人，做了个“对不起”口型默默地揉着头。
“楼之雀。”楼之雀听着黑衣男这不带起伏的声调却觉得寒从脚起，不动声色地错开了和面前的危险人物交错的目光。
“你的名字？”许愿掂了掂手中的玉佩。
楼之雀迅速瞄过一眼，心里悔恨超多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又把玉佩甩了出去，简直是不足败事有余的典范。一边又权衡着认栽和痛心两边的利弊，这种贴身的东西，我如果撒谎说捡到也太明显会被戳穿了吧。
于是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应下了“是”。
许愿盯着看他的反应，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就把玉佩抛了回来，楼之雀又抬眼偷偷打量，见他听了这名字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由长呼一口气，还好傻人有傻福。
须弥诊完脉，和许愿请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疼到极点，精神力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只要多加静养，注意不要频繁使用灵力就好。禀告完躬了身就退出帐去。
阿玉伏在楼之雀脚下低着头，把头不住向楼之雀手下支，像是求表扬，可能以为楼之雀是被他舔醒的吧。
楼之雀伸手给他顺着毛，心里想起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好像他很久都没做过梦了。小时候他做梦去给师父说，师父回，梦是羁绊，凡尘琐事，都是牵挂，心中无事，梦无处生。像是解了他的惑，自那以后他几乎无梦到天亮。刚刚的那个梦真实得像是活过了一次。
许愿看着面前呆呆的一个人和呆呆的一只虎，出声说道“如果真的是被逐出师门，就留下来照顾阿玉吧。”看楼之雀被他的话从沉思中惊醒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许愿又解释到，“阿玉，阿玉......就是那只大猫。”
我叫楼之雀，万万没想到二师兄让我去山门帮三师叔取药草，气运不顺，刚出山门就被魔道里一个看似厉害的人抓住了，可我还是活了下来，，因为他让我当给他虎崽当保姆。
五个时辰以前，楼之雀刚从殚见阁出来，二师兄羽子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三师叔让他去山门外取草药。二师兄和他素来不亲近，从自己被选为十一弟子开始，二师兄和他关系更不和。但三师叔对他极好。楼之雀不同于那些被送上山来的成童之子，他从记事起就在羽极派，三师叔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三师叔最近潜心炼丹，来送药草的一批接着一批。楼之雀不疑有他，应承下来这趟差事。二师兄见他答应就直接转身走了，楼之雀一愣神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二师兄山门在哪里。
楼之雀从来没有离开过无径山，甚至连门在哪边也不知道。楼之雀性子宜静宜动。功课考察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待在殚见阁里翻阅经卷不见说一句话，可平日里伙同他九师兄羽宴，后来又来个十三师弟羽之洲，闹得门派鸡犬不宁。师父不知道罚过他多少次也不长记性，气急的时候还说他这性子还是不要修仙得道了，怕是吵得羽极派不够还要吵上天。三师叔精辟总结：雀儿的性子就是静如处子，动若疯雀。
二师兄已经走远，楼之雀想抓之洲来问问，也不知道平时黏在自己屁股后头的那孩子今天跑哪儿野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下走。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阵眼口，像是从前就来过许多次一般。
山门紧闭，从青石路一路走过来就是一块牌坊，汉白玉的柱子上盘旋着仙鹤雕饰。楼之雀伸手触碰，是灵壁。但他只是迟疑片刻，手掌静放于灵璧上，凝神咏出一段静心诀，还没准备好，就被灵璧吸了过去，一阵失重感，就坐在了树上，再后来就遇上了黑衣男。
五个时辰前的楼之雀肯定万万没想到，五个时辰之后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棍棒叉着黑衣男刚刚丢给他的野猪肉喂着一只身形和他差不多大的老虎，那只老虎还不老实，吃着吃着肉老来蹭他。黑衣男坐在一边的书桌前不知道处理着什么事务，楼之雀起了玩心，用肉逗得阿玉左跑右跳的，引得后面楼之雀也站起来，和阿玉在军帐中跑得欢快。
动静太大，惹得许愿也不住抬眼看向一人一虎闹得欢腾，就连眼角什么时候吊上了笑意也不自知。
最后一块鲜肉被楼之雀举得跑了许久，也不知道到底是他逗阿玉，还是阿玉逗他。最后实在比不过阿玉的体力，被阿玉扑上压住，两个虎掌沉沉地锁在肩头，脖颈向上一伸就叼过了楼之雀手上的肉，吃完肉也不下来，趴在楼之雀身上小憩。楼之雀不由得失声笑道“真当你是什么大猫呀！太重了。”嘴上嫌弃着阿玉，也不推开他，任阿玉躺在他身上撒娇。
阿玉尾巴扫在他腰侧，楼之雀边躲边咯咯笑，笑的时候眼波流转，瞥见了在一旁看他们打闹的许愿。两人四目一对不由得尴尬地沉默，又彼此默契地移开了目光。许愿咳嗽一声，起身拍拍阿玉的脑袋，“起来了，别睡！”阿玉还是含糊着在楼之雀胸前蹭了蹭大头。
饶是楼之雀也被阿玉这番装睡的演技给逗笑了。
“阿玉。”
这是楼之雀第一次唤名字，声音里已没有之前被许愿吓到的惊慌，也没有先前和阿玉打闹的调皮，就只是波澜不惊的一声，语调平平，却被许愿听出了岁月静好的意味。
从他今早一到无径山就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像是自小就不断想要破茧而出的欲望，在看见满目绿浪的同时得到了抚慰。
安心。是的，面前的这个人也是这样，从初见就带给他一种安心感。
他一路打打杀杀走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一刻放下过心防，也没有一刻拧松过心中的弦，但就从他看见楼之雀的那刻起他突然想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哪怕我从地狱而来，但我也从未觉得我曾经过得不好，遇见你，我才发现，过往的日子都黯然失色，未来如此值得期待。
“许愿。”许愿突然出声，不仅是楼之雀，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楼之雀很快反应过来，许愿是在自报姓名。
“哦，那个......”两人的距离靠的太近，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丝不自在，平时的伶牙俐齿到现在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还是许愿开了口，“那个我把阿玉抱走吧。”阿玉从小陪在许愿身旁，通人性，听到这话更是不乐意，四个爪子紧紧地扒住楼之雀，就怕许愿把他从楼之雀身边抱走。
“你这个黏人的大猫！”楼之雀好笑地戳着阿玉额头，把阿玉戳的脑袋一动一动的，阿玉随他动作完又把头继续埋在楼之雀胸前，楼之雀有些无奈看向许愿说，“要不就这样让它睡吧。”
许愿看着阿玉那赖皮的模样，实在气短，一转扳指，阿玉就不见了。
楼之雀还在地上躺着，阿玉被许愿收进扳指，偌大的军帐里就他们俩人，气氛突然尴尬到极点。楼之雀忙坐起整了整衣衫，没话找话，“阿玉......”
“阿玉被我放魔域里，让他反省几天，不然真给他宠坏了。”
“好。”
楼之雀心想又聊死一个话题，这下又没话说了，自己平时里不是被三师叔封号“羽极话唠”吗，这下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
说话间许愿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楼之雀反应过来，这不是主帐吗，留我在这睡，他去哪里睡啊，这明显是鸠占鹊巢呀，哦是雀占鹊巢。
楼之雀去帐旁的小床上躺着，脑子里乱成一团，突然醒悟，我这是被抓了啊，怎么能被敌人的三言两语扰乱心绪呢。
翻身起床，小心翼翼地从窗户向外探头观察，可能许愿也觉得他翻不出什么浪花，除了门口有一个魔教弟子守着在，四周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了。
楼之雀快刀斩乱麻，身体先于思想就行动了，掀开门帘，接着一记手刀把守卫给敲晕，环视一圈四周，确认自己刚刚的动静没有引起别人警觉，就向着下午掉下来的方向移动。
一路畅通，即使有轮值的护卫，也被楼之雀巧妙避过，直奔榕树下。
可楼之雀还没走近榕树，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楼之雀挣扎了几下，突然闻见一股沉香香韵，放弃了挣扎，任人将他带至树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行军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