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完 ...
-
我尽量避开刘芮他们，每天都认认真真听课，一字不漏地看她给我的错题本和材料，放学按时去找她，听她给我划重点说题目，几乎每个晚上都熬夜到十二点，拿笔的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茧……期末考的前一个晚上，我照例去甜品店找叶知夕。
我做着题，她转着笔：“你好好考，要是考上来了，我有小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啊？”我眼前一亮。
“不能说，说了就没有惊喜了。”她俏皮地对我眨了眨眼。
我痴痴地望着她，那张明媚的脸上言笑晏晏，动人心弦，我忍不住道：“我，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喜欢你。
“小贤，”她似乎意识到了，温软的手掌忽然覆上我手背，她眼神深邃：“等考完试再跟我说，好吗？”
“好。”我低头，继续做她给我出的题。
成绩单出炉，我进了年级前一百名。班主任喜气洋洋地走进来：“没想到我们班也能出学霸，林贤同学，”他看着我笑道：“准备一下，过两天，送你去二班。”
“真的吗？！”我激动地站起来。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生而为人的喜悦。
谁也没有发现，坐在后排的刘芮，狠狠地攥了攥拳。
放学后，我跑出校门，朝那家甜品屋走去，一路上阳光灿烂，一颗心怦怦直跳，我不停地在心里打着腹稿：
“我喜欢你很久了，叶知夕……”哎，这样说是不是太直接了？我摇了摇头。
“叶知夕，我想每天跟你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可是这样说，她能明白吗？我一时陷入了纠结。
这时，一只手，忽然从后方伸过来，像捕兔的鹰隼，用力捉住了我的肩。
是刘芮，小七和东子抱着手臂站在她后面，虎视眈眈。
“去找叶知夕是吧？”刘芮冷笑着说：“每天都跟那个贱人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淬了毒似的，然而一想到过两天就可以彻底摆脱她了，我底气顿时涌上来：“那又怎么样？”我反问她。
她立刻朝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冲上来，一人抓着我一边手臂，“你们要干嘛？！”我挣扎未果，硬是被扯进路边小巷子，按在墙上。
刘芮咧开嘴角，笑容阴森，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她凉凉的手，摸上我的脖子。
“啊！”脖子一痛，戴着的吊坠被她一把扯下，我瞬间红了眼，那个吊坠里，是我珍藏着的，妈妈最美的一张照片。
“还给我！”我大喊着扑向她，却立刻被一左一右的小七和东子牢牢摁住。
“呵，”她抬起下巴看着我，笑了，一只手拿着我的吊坠随意地甩来甩去，“你妈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丑比？”她嗤笑着说。
“你还给我！”我声嘶力竭地冲她喊。
“嘘……”她伸手捂住我的嘴：“还给你可以，不过，”她忽然故意把吊坠高高抛起又接住，反复几次，欣赏着我提心吊胆的表情，“不过，你要把叶知夕叫来这里，跟她表白。”
那张原本姣好的脸上，此时俱是恶意的笑，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对我说：“我不打她，我就想拍个视频。”
我睁大了眼，我明白了……流言可畏，她是想借世俗的力量，毁掉叶知夕。
“对了，”刘芮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警告：“不能跟她剧透哦，不然，我就把你妈妈撕票~”她把那吊坠在我眼前虚晃一下，却在我靠近时迅速收回口袋。
“去吧！”她笑着，把我推出小巷：“看看叶知夕会不会喜欢你这个废物！”
在妈妈眼里，我从来不是废物，我长相不好，学习不好，性格不好……妈妈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她待我若珍宝，拼了命地打工赚钱，只为让我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书可以读；一样，有新衣服可以穿；一样，可以生活在阳光下。
妈妈看着我的眼神，永远那么温柔，永远是满满的怜惜……她的眼神，慢慢地，跟叶知夕心疼的眼神重叠。
叶知夕，叶知夕……刘芮是班霸，从没有人敢反抗她，更别说从她手里把人夺过来，直到那一天，我被她扇耳光的时候，叶知夕走过来，脚步如风，眉眼凌厉：“你放开她。”她说。她的手，挽着我的手臂，从那一天起，一直，一直，没有松开。
那一刻，我心中惶恐：原来，我这样的废物，也会有人愿意保护吗？
她的出现，扫清了我世界里所有的黑暗，我尝试着变强，尝试着，不做一个废物，因为我想靠近她，想成为，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妈妈那温柔的脸……叶知夕看向我心疼的眼，在脑海里不断地交织、重叠。
怎么办……怎么办……
踉踉跄跄地，我向甜品屋走去，本来只有短短几步的路，此时却像踩在刀尖上，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
“叶知夕……”我挪动着脚步，慢慢走进了甜品屋。
“你来了，”她看见我，脸上绽放出笑意：“等你好久了，快过来。”她亲热地朝我招手。
“我们……我们去外面聊吧。”我指了指那条巷子。
不要，快说不要……我心想。
然而她听不到我的心声，“好吧。”她背起包，拉着我朝那里走去。
我们手拉着手，我掌心出汗，她指尖碰到，便朝我一笑：“不用紧张，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我，我喜欢你……”我听到自己这样对她说。
“嗯？”她牵着我的手顿了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我带着哭腔，垂下了眸子不敢看她。我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对她表白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在破烂的后巷口，在刘芮的监视下。
“别哭……”叶知夕忽然抱住了我，幽幽的体香传来，萦绕在我鼻端，“我也喜欢你，小贤。”她说。她的声音柔情似水，何其动人，我忍不住双手搂上她后背，那腰身盈盈一握，纤细，又柔韧，她的手轻拍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安抚幼兽的主人……我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肩头。
目光越过叶知夕的肩，我看到了角落里刘芮得逞的笑，然而我贪恋她的怀抱，我喜欢她的温暖，我推不开她。
斜阳透过砖瓦，在后巷口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在这灿烂的光辉下，我们交颈贴合，紧紧相拥。
对不起，叶知夕。
“还给你！”与她告别后，刘芮把吊坠扔给我，“没想到还真有人喜欢你这种废物。”她俾睨着我说。
吊坠上，妈妈含笑望着我，我看着她，却含泪凝噎。
刘芮的手脚很快，第二天，视频传遍了校园。
“哎，你知道那个废物吗？她居然跟叶知夕告白了！”
“知道，我也看了视频！”
“好恶心啊，搞玻璃搞到学校来……”
女生们都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这种眼神，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并没有那么难以承受，我只担心，叶知夕……不，我没有资格担心她，我对不起她。
“你怎么回事？！”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疾言厉色：“看着看着就要上调了，你给我搞这出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不知如何解释，茫然地看向门外，却看见叶知夕跟着她的班主任路过，走进了隔壁办公室。
我愣愣地盯着她，她只用眼角余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呵……”
那眼神嘲弄，那笑意哀切。
我的心在滴血……班主任说了什么，我全没听进去。
两天后，我没有如约被上调，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她们只记得，我是废物，我跟叶知夕搞玻璃。
“我说得没错吧，”楼顶上，刘芮抽着烟，朝我吐出烟圈：“废物，就该待在你自己的地方。”
“这么拼，有什么用呢？你看她现在还理你吗？”她看我如跳梁小丑，笑得双肩直抖。
“是你，”我瞪着她，吼道：“是你威胁我！要不是你拍视频，根本不会这样！”
“闭嘴！”她把烟掷在地上，抬脚碾碎，走过来一把揪过我的头发，我被迫对上她满是鄙夷的眼：“是我吗？我只是证明了你是废物的事实，你连表白都能骗她，她怎么可能喜欢你？！”
“我没有，我没有骗她……”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流进头发里，你们都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她啊……
“这话，你留着跟她说去吧！”她说，带着两个手下走了。
我抬袖擦了擦眼泪，走下楼梯，心中一动，向那个班走去。
那个，有叶知夕在的班，那个，我一直想去，却终究没有去成的班。
没想到，刚走到窗边，就有人看见了我：“叶知夕，你的小情人来找你了！”
“这不是你的小蜜吗？叶知夕你出去啊！”窗边坐着的男生冲她挤眉弄眼。
我大感羞耻，耳根发烫，却挪不动步子，我盼着她能抬头看我一眼。
然而，她坐在那里，看着书，不闻，不应，甚至冷冷地偏过了头。我感觉得到她的厌恶。
那男生一脸猥琐地看向我：“你们俩谁攻谁受？哎你别走啊！”
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叶知夕……我来，只是想告诉她这个，却发现，她并不想听。
那之后，我又回到了原先的日子，每天浑浑噩噩地听课，他们抽烟的时候在外面帮放风，时不时帮刘芮跑腿办事，挨了打也只能带着伤回家，她的气焰比以前更嚣张，欺负我也比以前更严重，因为她知道，再也没有人会过来帮我了。
叶知夕仿佛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没有了那束光，我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某一天，我路过那家甜品屋，老板忽然叫住了我：“哎，有东西给你。”
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扁扁的方形小盒子，系着粉色缎带，包装精美。
“是那个姑娘叫我给你的，你们好久没有一起来我的店里坐了。”老板说。
我打开纸盒，里面是一本书，《麦田上的守望者》，书皮被重新包装，画面上，两个稻草人手拉着手，坐在一望无垠的麦田上，相依相偎。这想必是她自己画的。
“要是考上来了，我有小礼物给你。”当时，她转着笔，看着我的一双明眸里浮光流动，言笑晏晏。
我翻开空白页，只见上面端端正正五个字：你好自为之。那字迹很熟悉，又很陌生。
“啪”地一声，泪水落在纸上，晕湿了她的笔迹。
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你啊……林贤，是真的喜欢叶知夕啊……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你呢？
我没有爱好，没有特点。唯一坚持了多年的事情只有读书，但就连这个，我也做不好，挂科是家常便饭。可以说，我身无长物，什么也不会。
我被以班霸为首的人们欺负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她走过来，挽着我的手，对我说：“我看见了，就要管。”从那时起，我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
我努力着，努力着，向那束光靠近，努力着，想要变得更强，努力着，想要成为可以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可我终究失败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叶知夕，叶知夕，叶知夕……多好听的名字，多美好的女生。
对不起，叶知夕，被我这样的废物喜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夕阳西照，透过后巷，洒下光斑，那个时候，她迎着光对我说：“我也喜欢你，小贤。”她醉人的幽香，她似水的柔声，她温暖的怀抱……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叶知夕，谢谢你……看着封面上相依相偎的两个稻草人，我笑了，谢谢你，让我这样一个废物，也能拥有这般美好的一天。
灰姑娘终究是灰姑娘，就算到了衣香鬓影的酒宴上，十二点一到，也只能跑回自己破烂的小黑屋；小麻雀终究是小麻雀，就算挣扎着飞上枝头，也没有变成凤凰，而是狼狈地掉下来；那么，废物，当然终究还是废物，就算迎着那束光拼命地奔跑，也只能与她短暂相遇，转瞬，即逝。
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喜欢着你。
我叫林贤，高一，十五岁，我心底里永远住着一个人，但我永远也不会说出口，因为，我只是一个废物。
我不配喜欢她。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