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福大王

89、诸神的黄昏（11）

　　顾卫东回到实验室，蒙夕立刻送上了最新的实验报告。
　　“老师，从顾正的肝细胞当中分离出来的抗体成分已经明确了，可以在埃卡二代进入人体初期进行有效阻断，我建议进行临床实验。”
　　顾卫东没有做声，所谓“临床实验”在这个当下的意思就是人体实验，除了顾正这个天然抗体以外的人体实验，应该是人类社会中最不能容忍的行为。人类与病毒的对抗已经持续了千年，从来就没有过特效药可以治疗，没想到自己和妻子发动的这场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生物战争竟然以自己儿子的抗体细胞作为致胜的武器，这是恩赐还是讽刺呢？
　　他把报告一字不漏地读了一遍，摘下眼镜，把报告递还给蒙夕：“你们只有36个小时，抗体有效立刻量产一万份。”
　　“是。”

　　顾卫东想再去看看顾正，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结果靳薄云似乎知道他会来，早就在病房门口等着他了。
　　“都部署好了吗？”顾卫东拄着手杖站定，他年轻的时候应该和顾正身量差不多，后来因为受伤的原因消瘦了很多，人也似乎矮下去了，但气场沉稳，丝毫不输。
　　靳薄云如往常一样欠了欠身：“顾教授还在关心抗体的进度吗？”
　　顾卫东笑了笑：“其实以你的条件和才能也许比我更适合做主上的代理人，但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被选中么？”
　　靳薄云还在微笑，但声音已经有些发紧：“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之前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可以瞒过主上的，”顾卫东看着靳薄云的眼睛，“包括你提前实施了第二阶段计划。”
　　靳薄云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脑子快速反应寻找说辞：“主上无所不知，但是主上并没有阻止我这么做，所以……”
　　“那是因为主上早就预料到了，你对普通人从来不屑一顾，觉得他们懦弱、自私，不配为人，所以你觉得用埃卡能消灭多少是多少，对吧？”顾卫东的语气低沉。
　　靳薄云一言不发，表情冷峻如同冰雕。
　　“但这不是主上的目的，主上是最洁净高贵的正义，净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顾卫东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陈文琪当初的想法和靳薄云其实如出一辙，“但主上宽容了你。”
　　“这不可能，主上不就是为了创造新世界吗？新世界有我们这些信徒就够了啊？”靳薄云发现自己的认知从根本上就出现了偏差。
　　顾卫东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以为正义和邪恶是天生的吗？地狱和天堂是先于人类存在的吗？都不是，这些对立面都是为了人类而诞生的，或者说因人类诞生的，明白吗？”
　　靳薄云低着头，缓缓说道：“因人类诞生……也就是说，没有了人类，就不会有正义和邪恶，主上也就不在了……呵呵，这算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你知道埃卡二代的潜伏期预估是2-3天，这已经比一代提高了一倍，你提前了两天让那些孩子把病毒带了出去，按照你的计划，从明天或者后天开始就会开始出现病发者了，对吗？”顾卫东叹了口气，“但实际上，主上无所不知，一开始就让我隐瞒了真实的潜伏期，比你知道的还多两天，所以没关系，你继续做你的事吧，一切都在主上的掌握中。”
　　靳薄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着顾卫东：“你说什么？潜伏期多两天，就是说3-5天？”
　　顾卫东点点头：“没错，所以抗体的研发时间完全足够，新世界即将到来。”
　　靳薄云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人，顾卫东不过是一个执行者，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幻觉。
　　“不用这么丧气，你提前让传播者出发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避免了情报泄露以后，外界采取封锁交通的措施，主上也是给你留了表现的机会，行了，继续发挥你的才能吧，新世界也需要你。”
　　顾卫东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打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去，靳薄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病床上的顾正还是昏迷状态，面白如纸，扣着氧气面罩。
　　顾卫东查看了监测仪器的数据才轻声说：“你应该醒了吧。”
　　顾正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装睡就是不想看到你。”
　　顾卫东摇摇头：“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什么意思？”顾正的声音从氧气面罩地发出来有些含混不清。
　　“我不知道你拼了性命要传什么信息出去，但是传播者们已经出发了，一切都不可逆转了。”
　　顾正不说话，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你确实很聪明，不愧是我和文琪的儿子，不过就算你真的猜中了传播途径，要想让这么多国家统一行动，你觉得可能吗？人类之间真的有这样的信任基础吗？”
　　顾卫东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顾正心上，没错，封锁全球交通，禁止人口流动，这在人类历史上恐怕绝无仅有，撇开信任不说，这种方式损失的利益就足以让一些人激烈反对，而这些人恐怕都是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人物。即使最后可以实现传播途径的风险，时效恐怕已经过了，病原体散布各地，全人类就面对着灭顶之灾。
　　顾正很艰难地抬起手，拿掉了罩在脸上的氧气面罩，看着顾卫东一字一句地说：“我其实真的不太确定，谁才是正义的代表？”
　　“有时候要达成正义的目的，尤其是这么宏大的目标，必须要用一些非常手段，你当警察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顾卫东走近病床，把氧气面罩重新扣回顾正脸上，顾正把头扭到一边，可以看到侧脸咬紧的肌肉。
　　“你安静地躺着吧，主上说会给你时间考虑的。”顾卫东说完要走，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顾正突然起身往床边一扑，伸手夺下他手里的手杖，往他后颈猛地敲下去，顾卫东晃了一下，往前扑倒。
　　顾正还没来得及扯掉身上贴着的各种线路，就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监控已经拍下了一切，他的时间很短。他将就手杖撑住身体，跌跌撞撞挪到门边，打开门完全分不清方向，他只想找到实验室，拿到抗体。刚走了两步，眩晕感越来越重，走廊在他眼前晃动，最后他一头栽了下去。

　　光。眼前是一阵刺目的白光。
　　顾正忍不住用手去遮挡前面的光，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光线反而变得柔和了，周围只有静谧的白色，纯白的世界让人忘记了白色其实只是颜色中的一种。
　　顾正就躺在这样的白色中，他茫然地站起来，站在空无一物的白色中间，这是哪儿？自己不是应该去实验室找抗体吗？
　　“……阿正……”好像有人在叫他，好像以前是有谁会这样叫他。
　　“阿正。”
　　顾正一回头，背后站的竟然是陈文琪，和自己记忆中一样的年轻美丽，笑容温柔，而不一样的是，顾正记忆中她永远是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样子，而眼前的她却穿着碎花的连衣裙和针织外套，更像人们印象中的母亲形象。
　　“……妈妈。”顾正下意识地喊道，声音确实小男孩的音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变回了那个在实验室里充满不安的孩子。
　　“阿正，来，过来。”陈文琪伸出手，顾卫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她身边，同样年轻英俊，温和地笑着。
　　顾正不知所措，这是个梦吧，否则时光怎么倒流。
　　“阿正，跟爸爸妈妈走。”顾卫东弯下腰，对顾正说。
　　“去哪儿？”年幼的顾正问道。
　　“去只有我们一家人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要我们都陪着你吗？以后我们都一直陪着你。”顾卫东笑着承诺。
　　“不去实验室了吗？”小顾正对那个地方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不去了，妈妈答应你，以后都不去了，以前的事都忘了好吗？”陈文琪蹲下来，对着顾正张开怀抱。
　　小顾正迟疑着，朝他们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快来呀，你想去游乐园吗？我们先去游乐园。”顾卫东和陈文琪慈爱地看着他。
　　顾正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以前的事，是什么事？要忘掉什么？
　　快来，跟爸爸妈妈走。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争先恐后地往顾正耳朵里钻，企图占满他的全部思维。
　　他又挪动了两步，爸爸妈妈的手近在眼前，但是他觉得似乎忘了什么重要事情，他还不能走。
　　他想往后退，被顾卫东拉住了，顾卫东脸上的表情很温和也很僵硬，他害怕起来，拼命想要挣脱。
　　“我不，我不走，我还有事情没做……”小顾正哭喊起来，转身就要跑。
　　“都忘了吧，阿正，你不需要去承担那些，”陈文琪站起来，平静地看着他，“跟妈妈生活在这里，这里就像天堂一样，没有纷争，没有流血，一切都很安宁。”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都复工了吗？要注意保护自己哦~~
这几天都在线上办公学习，每天6个小时的学习内容，我已经要吐血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