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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土匪山寨 ...

  •   那人看了长公主半天,才缓过神来,嚎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他心里咕哝,果然是正经的呼延家的嫡系,从不滥杀。哪像那个胡言啊,面上是个清贵公子,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他不知,胡言也是昭昱,放走他,不是昭昱心慈,而是她要探探这文家的深浅。
      她这一路,走得实在不太平,是淌着血过来的。
      十月初八,辛卯杀东,百无禁忌。
      状元郎被一群百姓簇拥着,正与那残了腿脚的文书,细细敲打案件细节时。拔了文家人衣服的长公主,举着文家的令牌,骑着杀手的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永州。
      彼时,她尚未记起驸马,匆匆一瞥也并未留心,只问了文家的路,便拍马而去。
      孟淮潜也并不曾留心,依旧专心查访案件。
      沐清明拈着狼毫,抬头朝路口看去,路口人来人往,早已不见了长公主身影,他低头纳闷,“居然能忍得住。”
      大约是忍不住的,她从来没忍过什么。长公主之所以没有去见孟淮潜,是因为此刻的她,因为妙法,尚不知有这么个令她色令智昏的驸马。
      也因为妙法,对文世崇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这妙法古怪的很,连半仙温凉泊尚且奈何它不得,求了山庙古刹的至宝,放在昭昱身上,遮一遮她冲天的杀气。
      因此,单看面相,旁人只当她是爽朗和善的姑娘。
      文三姑娘也是这样想的。
      她被丫鬟搀扶着,水杏一样的眼,从嘈杂的街道转了几转,停在穿着一身青碧衣衫的女子身上。
      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身形不由一晃,几乎立不住,黄鹂一样的嗓子透出几分悲戚来,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是害死夫君的主谋。”
      “她不是,她那义兄才是。”
      “都是一丘之貉,昭昱长公主残暴跋扈的事迹,难道还少么。”
      文三姑娘身旁的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地回话。
      “家父,何时回来。”她定定地看着街角的碧色影子消失在人群中,低声询问。
      这次回答的不是那两个丫鬟,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人,他面上覆着一块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明明是至洁的白色,却在那双瞳孔的转动之下,显得古怪又妖邪。
      听到文三姑娘发问,微微侧身,在回答之前似乎吐出一些嘲弄的笑意来,“单夫人,不必忧心。文公伴驾宫主,游历四方,不日归来。”
      文三姑娘咬了咬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昭昱坐在永州城出名的茶坊里,这里有三绝,一是茶绝,二是糕点绝,三是这楼里的说书人是一绝。昭昱却无心这三绝,手里的茶已经凉了,她才在同桌的食客的叠声叫嚷下回过神来,有些困惑地问道,“照你这样说,这监察史是个刚正不阿大义灭亲的人物。”
      “可不是!”对面的食客眉飞色舞,“这个史大人啊!”
      “陇右道令王案特钦监察史孟淮潜。”
      “我知道,这个史大人那可是年少有为,是状元啊。还是驸马咧,可惜被他那个恶婆娘耽误了,那个公主,她贪污啊!害死了不少人命,幸亏史大人明察秋毫,绝不姑息,可算替我们百姓出了这口恶气。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昭昱哭笑不得,明明被谈论的是自己,却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连一丝怒气都没有。在百姓的嘴里,她就差造反没干了。
      怎么这一年,她在远离临越千里之外的永州城,犯了这么多恶事么。
      她这个驸马......
      似乎和她多有嫌隙。
      她抿着凉透的茶水,听对面食客喋喋不休地数落长公主的恶行,想着自己这会多半是个逃犯,宁州府的通缉令也由此而来么。
      但监察史一行人明明身在永州城,在这永州却没有她的通缉令。
      是确定她不会来永州城么。
      她想不通其中关窍,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是夫妻,总归是了解她的,那她在永州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在监察史反应过来前。
      杀掉文世崇。
      光明正大地杀掉文世崇。

      “木兄何故发笑?”白衣少年倚在栏桥边,手里搓着一点碎金模样的糕点,逗地几尾金红锦鲤争先抢食。
      那青年捻着手里的一寸纸条,笑道,“小师叔想不到,这文家收了胡言的生死帖,居然拿着帖子找了永州知府和守备,说是有恶匪进城,意图害命。”
      少年一怔,接着失笑,“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事。这文家三小姐,倒也有趣。”
      “她老子不在,丈夫又死在胡言手里,偌大的文府,无人可依,自然病急乱投医。”
      少年蹙眉,“单寒候当真是胡言所杀,我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他沉吟片刻,“木兄,可记得紫金山和碧水琴庄,紫金山被尽数灭口,大火烧山,夷为平地,但死者多数一刀毙命,少数几个头目,也是要害受挫。但碧水琴庄的老庄主,却是身中十数刀,血尽而死。而单寒候,虽是多挨了几刀。依我看,不无相同。”
      木容似睁非睁的笑眼陡然一亮,他疾走两步,“不错,碧水琴庄的老庄主之死,至今成谜,而单寒候死得古怪,二人竟有相似之处。”
      “呼延翎月,论到江湖是少见的高手,内功深厚,但她先承的也是安国公与肃北侯杀伐之道。与江湖人士的武术多有不同,多是杀招。”
      “许是呼延姑娘起了杀意,有意折磨。“
      少年低下头,须臾却笑道,“我是最厌恶这些世家的假仁假义的,但此刻却觉得,呼延翎月,她做不出这种事。”
      木容却低头不语,他碰见过呼延翎月许多次,在他并不是青木使的时候,还是个小小的打扫。
      第一次,那少女如同一截枯木,分不清性别,不带一丝活气,鬼气森森地站在他师父面前,说道,天机阁,晓尽天下事,我来求一段往事。
      后来,她变了。
      居然活泼起来。
      木容百思不得其解,曾暗暗探访,却毫无头绪。
      再后来,小师叔入门,旁地丢在一边,唯独看上了他这一支。
      呼延翎月,事无巨细,面前这个少年,对她的过往,对她的心愿,一清二楚。
      “烦劳木兄费心了。”白衣少年笑道。
      木容作揖笑道,“自然,那我就先走了,小师叔有事唤我。”
      白衣少年拍了拍手中的残渣,急忙施礼,“多谢木兄。”

      茶坊间陡然热闹起来,随着一声娇喝,碗碟跟着桌椅稀里哗啦倒在地上,清出一大片空地,接着人又和潮水一般,复围了上去。
      “你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辱瞎子孤女算什么本事,不若和我说道说道,看本女侠手里的笛子讲不讲道理。”
      “从哪跑出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你爷爷我是看那瞎老头养女儿不容易,有心帮衬一把,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皂白就打好人。”
      “你,你是好人!”那姑娘怒极反笑,“你分明是见这姑娘貌美,起了歹念。”
      “哎呦,这位姑娘,你可真会错了意。我是看他们可怜,多给了几点银钱,这姑娘知恩图报,主动过来陪小爷我喝上一杯。”
      昭昱听得心烦意乱,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却听得其中一个细弱哭声,低低传来,直钻到耳朵里,踩出去的左脚又退了回来。
      她拨开人群,只扫了一眼,俨然是一副恶霸欺凌卖艺父女,被路见不平的女侠拔刀相助的场景,却也不敢妄下断论。
      只是走上前,轻轻一拍,卖艺父女脚下戏台的栏杆便四分五裂,碎在地上。
      她朗声道,“我是胡言,诸位可听我一句。”
      胡言是谁,谁又必须卖胡言一个面子。
      可是那一手功夫确实俊俏,可永州城,高手太多了。
      这恶霸本人,也是个横练高手。
      调戏民女的恶霸不以为意,那拿笛子的女子却脸色大变,目光躲闪起来。
      “你认得我。”
      女子万万想不到昭昱已经不记得她了,微微挺直了背,又扫过地上的卖艺父女,颤声道,“闻名天下的朝血牙刀主,谁人不识。”
      竟然是他!
      朝血牙!
      腾腾腾 ,以昭昱为中心,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永州山脉连亘,民风彪悍,习武者众多,十个山头有一半山头都被武林门派占据了,剩下一半都是土匪山寨。
      几年前横空出世的朝血牙刀主,灭杀紫金山,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又听闻这刀客乐善好施,好打抱不平,一时多少山寨人人自危。
      前些日子,鉴刀峰会,力挫少白七子,又和十二高手生死约战,早已遍传江湖。有人说,胡言是大侠,心胸开阔,仁心仁术的大侠。也有人说,胡言为了当上武林盟主,暗害单寒候单大侠,还使用邪术杀了十二高手。
      可无论哪种说法,事实却无法抹去。
      这人是个狠人。
      恶霸陡然哆嗦起来,像这类人,无非欺软怕硬,他没等昭昱发话便先跪下,先是散尽了钱财,又急急过去给那对父女赔罪,直把那卖唱的姑娘吓得连连后退,才腆着脸朝昭昱笑道,“胡大侠,小的知错能改,您看着小的痛改前非的份上,饶小的一命罢。”
      昭昱想,声名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同样是让人惧怕,长公主让人除之而后快,而胡言,却是让人俯首乞怜。
      她恍惚间觉得没什么趣味,生出一种疲惫之感。
      依旧强打着精神问那对父女,“这样处置你们觉得如何。”
      那对父女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匆匆点头。
      “既然如此......”昭昱的目光从那对父女身上扫过,见那父亲衣衫褴褛,双目紧闭,竟然是个瞎子,他紧紧抱着手中的琴,昭昱分明不识乐器,却觉得那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你便去罢。”
      那人如蒙大赦,匆匆朝胡言行了一礼,便带着仆从离去。
      先前打抱不平的女子也上前扶起那对父女,将恶霸丢下的银钱给二人,“你二人得了这银钱速速离去,换个别的营生,切不可再撞见这人了。”
      那卖艺少女盈盈拜倒,抽噎道,“多谢姑娘。”又犹豫地朝昭昱一拜,“多谢大侠。”
      昭昱微微颔首,并不说话,直到那对父女一瘸一拐消失在门口,才拦下女子,“你见过我。”
      女子咬着下唇,声音有几分颤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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