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77、77.少年心事

　　临越的吃食来自大靖各地，周边列国，大到酒楼小到街边挑夫，数以千计。其中惯做珍馐最出名的当属十三楼，而余庆酒楼以一道乾坤八宝鸭跻身十三楼之一。
　　八宝鸭选用宛江当地最好的高邮鸭，重四斤三两，用带骨鸭开背，填入干贝、火腿、腕肝、鸡丁、冬菇、冬笋、栗子、糯米、虾仁、青豆等配料，扣在大碗里，封以油纸温火蒸熟，出笼后鸭形丰腴饱满，油亮鲜香，再浇上店家特制的酱汁，满堂皆香。
　　大靖第一才子沐清明和二皇子就很喜欢，今日他们又约在这余庆酒楼。
　　小二上来两盅茶，识趣地退下，这茶也非凡品，川蜀的银线雪芽，清香淡雅，色泽剔透。
　　“素闲，你说，阿素今日有什么消息要说。”温和清贵的少年拎着茶盏，注视着从壶嘴倾到出的细细水流。
　　白衣少年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面色含着飘渺而神秘的微笑，“他要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这里倒有个新鲜事。”
　　“哦？”楚玄烨瞧惯了好友的微笑，他这样的表情，这样地得意，想必事情一定很有趣。
　　门外响起男人急促的脚步声，把木制的楼梯踏地嘎吱作响，楚玄烨和沐清明相视一笑，“人来了。”
　　门被大力的推开，男人还没站稳，脸上因为走得匆忙泛着红润的光，双眼盯着两位好友，他扬着手里的纸，“师姐养面首了！”
　　楚玄烨拎着茶盏，连茶水注满杯子，漫出刀桌子上才反应过来，他放下茶盏，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你师姐，养面首了。”
　　沐清明惊讶无比，脸上的笑容顿失，只是片刻他展颜笑道，“当真？”
　　“我弟写的信，还有假!对方是浮云阁的一个少阁主，听见过的人说，长相极美，身姿如柳歌喉如莺，两人同住同行如胶似漆好地和一个人一样。”
　　楚玄烨歪头看他，冷冷哼了一声， “我不信。”
　　元素神色笃定，他看着楚玄烨，就见向来温和有礼的二皇子居然黑了脸，狠狠将桌上的茶杯洒落，“她不是心悦孟淮潜么！这才不过几月，就移了性情！”更扰了他之后的计划，昭昱与孟淮潜没有干系自然好，但不是现在。
　　“她向来贪花好色，你今日才知道。”沐清明丝毫不意外，他笑了笑，“你担心什么。昭昱长公主向来多情，或许，未必对淮潜情分尽消。”
　　楚玄烨阴着脸，“我恼什么，女人都是这样。”
　　元素和沐清明都知道二皇子的痛处，便不再说话。二皇子年幼失母，自幼养在华贵妃张采薇膝下，倍受疼爱。
　　沐清明注视着茶水，心如清茶般透亮，他大概明白楚玄烨为何着恼，昭昱与他们一同长大，年幼时性格孤僻乖张，学业也不比他们，却得圣人欢心。而长大后，他们因为家族因为朝廷，不约而同地沉到泥沼之中，却只有昭昱活得肆意妄为，张扬无比。
　　如沐清明这样的伴读不会对昭昱抱有过份的敌意，楚玄烨却是从心里厌恶这种从小夺走圣人目光的假姑姑。
　　他毕竟是皇子啊，是圣人的亲生儿子，哪有儿子能忍受自己父亲的目光被别的孩子夺走的。
　　沐清明也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只是他掩饰地好，旁人没有看出来。
　　楚玄烨稍稍冷静，敲着桌子，“你不会就找我们说这件事吧。”
　　元素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当然，诺，这是这次扣押的名单。元异传话说，单寒候死得蹊跷，他的内力被人吸干后才被一刀毙命的。”
　　“他多少也是个一流高手，谁能在众多武林高手中悄无声息地吸干他的内力，吸干他的内力，动静可不小吧。”
　　元素盘算了一下，“确实，就算他心甘情愿，刮骨剜肉的痛苦也很难压抑地住。单寒候左右住的都是高手，很难不察觉。”
　　“或许，有比单寒候武功高很多的人，对于他来说，单寒候如同稚子一般，毫无作为。”沐清明想到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笑着提出这样一个设想。
　　元素惊讶无比，“比单寒候还高，单寒候可是高手榜排名第七的高手，就算排第一老头也不见得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内力吸干吧。况且夺人内力是门邪功，修炼这样功夫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不漏的。”
　　沐清明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但凡手段高超的人，应该不用修炼邪功，也能抽取他人内力吧。”
　　楚玄烨看向沐清明，低头喝茶的少年眯着眼睛，笑得好像一只狐狸。
　　“这与你说的那件趣事有关。”
　　“对极了。”白衣少年看向元素，“这事情也和长公主有关。“
　　“师姐？”
　　“长公主除了元伯伯外，还有一个师父，阿素你可知。”
　　元素眨眨眼，“我知道。”他从来没见过，倒是他老爹，那年间听说师姐多认了一个师父，悄悄尾随了那人好久，回来就蔫巴了，“似乎是高人。”
　　“确实是个高人。”沐清明笑道，“十天前，长公主走火入魔，不仅打伤了新面首浮云阁少阁主，元异和一众护卫，强夺出门就不见踪影，两天后宁州府鬼街里，有个神似她的女子当街伤人，半条街的人都被她屠尽。当地府兵前去，也近不得她身，突然半空中出现一个青衣人，来往不过两招，在人前额间一点，便将她制住。”
　　“确实是骇人听闻。”楚玄烨深思，元异武功仅差于元素，更何况当时还拨了许多好手在，浮云阁的也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是单寒候被困，一时半会也难以脱身，这都没有拦下昭昱。而那神秘人只用手指一点，就制服了她，可见功力之深。
　　两人的关注地都是那个神秘人，只有元素皱眉，“师姐怎么会走火入魔？还失踪了！元异怎么没有告诉我！鬼街是哪里！”
　　沐清明挑眉，这点他也不知，不过若是没有这一遭，他也不知，世上还有这人。“听说是受了重伤，没有好生调理。至于她失踪，这事元异怎么敢瞒你，不过是我的消息快些。”
　　楚玄烨知元素与昭昱感情颇深，立即安抚道：“你不是不知素闲是做什么的，他的消息总是比旁人来得快且多。”
　　“鬼街么，就比如临越的采青街，我们还去过看呢，就一些倒买倒卖见不得人生意得地方。”
　　元素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师姐身受重伤且双目失明，怎么去得了鬼街，定是有人带着去的，无论是谁，一定没安好心。更让他冒火的是好友的态度，一个漫不经心只当件趣事，另一个，呵，另一个早就看自己师姐不顺眼了！
　　“好，好得很，我知二位名门高士向来看她不起，一来她是个失亲孤寡无权无势的闲人，二来她不过是个女子，还是名声不好的姑娘。可二位别忘了，你们俩鬼鬼祟祟算计了好些日子，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才把她诓去了。如今事情办完了，就这样轻贱她？”
　　元素气得面颊通红，他固然冲动些，却也不后悔，看着楚玄烨面色发青，一向笑眯眯地沐清明脸上也没了笑意，心里越发畅快。
　　“阿素，你莫冲动，我们可没有一丝一毫对长公主不恭敬。”沐清明和善地打起圆场。
　　楚玄烨冷着脸咬着牙，“便是我算计她又如何，她心甘情愿。”
　　“你！”元素捏着拳头就冲了过去，楚玄烨虽是皇子，功夫不及元素，却也不弱，当即就站起身，回应过去。
　　沐清明眼见包厢内一片狼藉，眼疾手快地躲开一片向自己飞来的碟子，躲在一旁老神在在地歪头看着。
　　元素手起拳落，往楚玄烨身上砸了好几下，砸的养尊处优的皇子龇牙咧嘴的，楚玄烨十几回合下来，根本招架不住元素，一扭头瞥见含笑的沐清明，立刻叫道，“素闲救我！”
　　沐清明急忙摆手，“你又不是不知我身子不好。”
　　元素却提着拳头带着风朝沐清明砸去，“就你最坏！”他们三个从小玩在一处，不止读书练武，翻墙打架的事情也没少干，领头闯货的是楚玄烨，出馊主意的是沐清明，而他是出力那个。
　　不是不知道两人好友针对师姐，只是连师姐都不计较，他计较什么。说来也好笑，旁的世家子弟惹到师姐一分一毫，就被师姐按在地上打了，就算是沐清明，也被师姐在武课上摔了好几次，只有楚玄烨，师姐从来没动过手。
　　他心里清楚，师姐不可能对楚玄烨动手，而这次就算没有孟淮潜，楚玄烨还是能计算地动她。
　　只因为他是二皇子，是圣人的儿子。
　　可这份赤忱的心又算得了什么。
　　武人，不过是帝子手里的刀而已。
　　刀坏了，再换一把便是。
　　小二听到里面的动静，又捧着刚刚做好的菜肴猫一样地走下来了，掌柜地正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瞥了一眼他，“怎么客人把菜撤下来了。”
　　“打起来了。”小二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来这里吃饭的达官贵人多，来这里一言不合打起来的达官贵人也多。
　　掌柜的拨弄算盘，淡然吩咐道，“回去热着吧。”
　　“请大夫么。”小二问道，有几回打得严重，多亏先去请了大夫，救地及时，去年还有的皇商家的少爷，多亏老大夫守着，才及时把断腿接了起来，没瘫在床上。
　　“不必。”掌柜的见小二走了，将手中笔墨一停，瞧了一眼闹得热闹的房间，才提笔接着上帐。
　　三个人打得狼狈，沐清明气喘吁吁地靠在榻上，看起来娇弱不堪，像是被狂风暴雨砸的只剩残花败朵的桃花。楚玄烨比他狼狈多了，衣服破了，冠子也乱了，眼睛还青了一块，他捂住嘴角不敢说话，一说话嘴角就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