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45、45.根错盘亘

　　还没等到令王进京，昭昱就招了太岁，被软禁在公主府。玉镜被强行带走，剩下的暮昙卫不足数十人，解了兵器，老老实实地关在公主府后院。整个公主府被巡司府卫围地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不让进。
　　昭昱是真的气急了，这简直是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回身去书房抽出她爷爷留下的打王金鞭就要冲出去，还是玉镜哭哭啼啼地求昭昱停下，自个跟着人去了。
　　巡司府来的人换了一个少司使，客客气气的把令牌奉上，把人带走。昭昱对着“如朕亲临”的金牌顿了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少司使身后探出一个男人，正是上次来的那个，肿着半边脸嚣张地笑着，昭昱没忍住，扇了一巴掌，把那半边脸也扇肿了。
　　“小子，我现在就进宫。你等着孤来提人。”
　　玉镜眼泪汪汪地看着昭昱，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去了。
　　昭昱才出公主府，太岁还没撒丫子跑，从巷子拐角处跌出来一个人影，眼瞧着太岁的大黑蹄子要踩到人身上了，昭昱勒紧缰绳，夹紧马腹，那马竟然生生立了起来。
　　“何人放肆！”长公主端坐在马上，冷冷呵斥。
　　昭昱正没好气，哪个不长眼地撞了上来。话是这样说，她也后悔太岁跑得太快，心底也有几分愧疚，看跌坐在地上的是个年轻单薄的姑娘，吃了这一吓也受惊不小。
　　刚准备下马去安抚姑娘，却听到熟悉的哭腔。她默然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娇小女子，衣衫褴褛，泣不成声，身旁一个粗壮的婆子死死钳住女子，对着昭昱谄媚一笑。
　　昭昱脸色僵了僵，叹了口气。
　　婆子笑了笑，松开女子站起来往昭昱身边凑了凑，“公主娘娘，我儿媳妇原说是您的丫头，我还不信。这不，嫁过来两个多月了，我也陪她回回门。”她搓着因常年劳动而干枯地手，眼睛不住往公主府方向瞟，见到一众阴煞的巡司府卫不由畏缩了身形。
　　昭昱没理她，俯身去看跪地的女子。女子畏缩着身子，颤抖着，被马鞭强行抬起下巴，入眼是一张被泪水糊满的脸。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又愧疚。
　　“玉盘。”昭昱又叹了口气。
　　玉盘咬着牙，去拉昭昱的衣摆，“公主，您别叹气，别气。”
　　昭昱笑了笑，直起身子。在四个丫鬟里，玉盘是最乖巧听话的那个，性情单纯仿佛稚子。花一样的年纪，天真烂漫的性格。
　　昭昱最疼她。
　　“原是我小瞧了你们姊妹，想不到有这样的胆子。”
　　“公主，”少女伏在地面上，娇弱可欺。她原是奔着如意郎君才背弃旧主的，可是没了主人的庇护，不过两月，却是被欺负成这般模样。
　　谁又能想到如意郎君身后还有个如同夜叉在世的母亲呢？
　　“银盘跟在我身边日子最久，我以为她会长进不少，你天真也罢了，她也如此天真。”昭昱看到这样的情况，哪能不明白。
　　她直起身子，冷笑道，“好一个偷龙转凤。”
　　“玉盘，你且过你的日子去罢。”
　　少女闻言，面色惨白，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要不是身后的妇人推她一下，这才醒了过来，紧紧揪住昭昱的衣角，“公主，求您救救奴婢。”
　　“公主娘娘，老妇人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带着儿媳妇过来呀。”夜叉婆婆收敛平日在家的威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也是无知者无罪，也罢。”昭昱出门着急，并没有拿什么金银之物，顺手扯了太岁脖子上的一个纯金大铃铛，足有成人拳头大小，扔在二人面前。
　　“你姐姐的命，是许了我的，你却不是。”太岁打着响鼻，气呼呼地冒着白烟。昭昱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坐/骑/，斜睨着婆媳二人，目光寒湛湛如刀。
　　老婆子吓得冷汗登时下来，伸出去拣铃铛的手也顿在半空中。
　　她再没给着婆媳俩一个眼神，拍马欲走。身后传来玉盘撕心裂肺的声音，“殿下，你救救姐姐，我寻不到她。”
　　昭昱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玉盘出了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去找银盘这个姐姐，反倒是被婆婆拎着撞到了她面前，怕是寻不到银盘。银盘假托玉盘之名，躲在公主府里已经好多天了，昭昱之前懒得管她，现在连她的半点消息都不知。
　　她抓紧缰绳，愈抓愈紧，眉尖阴翳，一路疾行，直奔皇宫而去。
　　天色已晚，矗立在临越中间的巍峨建筑在阴暗的天地间灯火通明，仿若沙漠里凭空而起的亭台楼阁，绿水轻舟。昭昱隐隐觉得心头沉甸甸地压抑，勒马站在陵光门前，静伫片刻，从腰带上拽下一个金牌，守门的禁军急忙行礼放行。
　　一路拿着令牌进了宫，到了紫薇宫前被老太监郑良拦下。老太监笑眯眯地给公主请安，说明陛下正和新得的容妃娘娘一处，容不得人进去。
　　“容妃？”
　　郑良笑了笑，“公主四国朝会没到，容妃可不是北容的公主么。”
　　昭昱点了点头，面色有点难看，“郑公公，我有急事。”
　　“哟，我的好公主奶奶，再急，这会也得等着。”郑良笑眯眯地让人领公主到偏殿休息，昭昱烦躁地挥挥手，执意站在门前。
　　等了一个时辰，还没半点消息，心中越发焦躁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小太监递了条子进来。脾气暴躁的长公主终于压不下脾气，对着老大人一声怒吼，“郑良，你诓我！”
　　未等老大人说话，劈手夺了小太监手里的折子，一把抖开，“巡司府卫总指挥使已然进宫，他进宫能找谁？陛下不在紫薇宫，郑良，带我过去！”
　　郑良偏偏软硬不吃，跟昭昱打着太极，昭昱想走也走不了。纠缠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一个青衣太监打着橙色的灯笼，橘色的灯火在幽长的走廊里，一点一点闪着光，“干爹，陛下让长公主过去。”
　　橙色的灯火忽明忽暗，映出内监苍白的脸，昭昱一眼认出，这是二皇子身边的太监，郑钧。
　　她心中惶然，仿佛预见了什么，一句话也没说，跟在郑钧身后。
　　到了弘正殿，昭昱木木地施了一礼，站在一旁，听大殿之中的黑衣人缓缓叙述。连皇帝招呼她，她也只是点头应了一下。
　　进来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她想，玉镜总不会背叛她。可笑的是，玉镜从来没有忠诚过她。
　　前兵部侍郎的嫡孙女，幼年聪慧，美貌过人，心计也过人。昭昱看着巡司府卫总指挥使递过来的长长名单，竟不知她的侍女，竟然与这样多的人有关系。
　　“这样看来，倒是个难啃的骨头，指挥使怎么撬开她的嘴？”昭昱手中的卷轴落地，她默然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覆着一张面具，连脸都不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昭昱。
　　“不难，一根一根敲碎骨头，自然就说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地狱，照不见一丝光亮。
　　昭昱忍不住发笑，那笑冷冷地，寒气直直什进骨头缝里，连开口说话都要用进极大的力气，“我竟不知道。”
　　“公主常年不在公主府，自然难以察觉。”男人捡起卷轴，展开到尽头，“公主的府卫暮昙卫之中，有不少风间子弟，也多少有些牵扯。”
　　公主府中暮昙卫的明卫，有一半的儿郎是风间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昭昱定睛一看，居然有两个本家的人。
　　“我要她自己说。”昭昱接过名单，紧紧攥在手里，“我想听她自己说。”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大殿之上，苍老的声音传来，“周焱，等会你带她过去。”
　　大殿之后，帘幕重重，昭昱看不清帘幕后的身影，她缓缓下跪，“多谢皇兄。”
　　昭昱出了殿门，她倚在朱红色的柱子上，从上之下，将名单的名字看个清楚，仔仔细细地回忆这些是什么人。
　　官再大也不过三品，官小的不过侍从，从老人到年轻人，竟达到百人之数。
　　“卫恒，将这几个人，扭送巡司府。”她疲惫地闭上眼，唤卫恒过来。
　　青年一惊，“姑娘，这......小五小六怎么也在？”
　　“总比巡司府卫上门抓人来地好，快去。”
　　周焱很久才出来，他大步从殿门里踏了出来，笔直地向前走去。
　　“周大人。”
　　黑暗中传来女子略显疲惫的声音，他回身，看宫装女子从黑暗中慢慢显露身形，不由吃惊道，“长公主，这都要宵禁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你。”
　　周焱似乎想起来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昭昱，终于道，“那长公主随末将去吧。”
　　到了宫门前，周焱似乎想到什么，“长公主的宫人呢，这半夜三更，长公主是要随末将走过去么？”
　　昭昱抿嘴，一旁有侍卫将太岁牵了出来。
　　“乌山翻墨，好马。”周焱翻身上来自己的枣红马，端坐在马上，去看昭昱。女子的身手比他想象中利落，有些惊异。
　　“走吧。”
　　周焱点头，招呼手下，便纵马狂奔起来。
　　街道上已然宵禁，空无一人，只零星闪着几点灯火。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压着昭昱喘不过气来。
　　巡司府设的位置有些偏僻，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大户人家。门口立着两个狴犴，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大门也没挂匾，只有两个青碧色的灯笼悠悠地泛着光。门柱上的两侧对联泛着惨碧的金色，“问天问地问人心，但求清明；昭事昭情昭天理，必鉴黑白。”
　　周焱才进门，便有府卫低声上前说了什么。他看向公主，“长公主，您下手可真快啊。”
　　昭昱默然，在青色的灯笼下，衬地肤色惨白，连嘴唇都是青紫之色，“我的人，我亲自审。”
　　“这可不行，您坐着就行，审讯的事情，还是手下人拿手。”周焱一抬手，有府卫捧上一截子黑布，他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昭昱。昭昱颔首，顿时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