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34、34.千面郎君

　　客栈内，黑衣公子低头擦拭着血红色的弯刀，眉目肃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身旁的青衣男子笑眯眯地缝制一个黑色的袍子，不时把缝衣针在头上挠几下。他见昭昱抬眼看过来，大眼睛透出几分无辜的神采，“少爷，你瞧什么呢？”
　　昭昱便继续低下头，擦拭着红色的弯刀。
　　“主子，天机阁的那群家伙真是扒皮鬼！”卫恒骂骂咧咧地走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一愣，顿时没了声音。
　　倒是游子意笑意盈盈地起身，向卫恒施了一礼，“小生游子意，是少爷的......”他含羞带怯地瞥了一眼昭昱，一张玉面顿时潮红，连声音都轻了。“见过卫公子。”
　　“啊，额，游,额......”卫恒有几分手足无措，连嘴巴也笨了起来。
　　昭昱冷冷一哼，“卫一，这可是堂堂的浮云阁阁主。”
　　“浮云阁！”卫恒睁大一双环眼，面前这看起来娇弱害羞的少年竟然是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他险些误认为是公主......
　　身着青衣的浮云阁阁主手拿绣花针，朝昭昱嗔怒一声，“把人吓着怎么办？”一副良家的模样，哪里敢相信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昭昱忍不住笑了起来，“装模作样。”
　　游子意抬眼去看昭昱，双目明亮，郁郁清风。他低头去看手中衣衫，针脚细密，平整结实，“哪里是装模作样，你看这针脚，你府上的丫头也没有这样水平。”
　　昭昱凑头看过去，“确实。”
　　卫恒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往外蹦，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主子，消息。”
　　昭昱将身子坐直，拿过圆筒，将纸条取出。游子意不紧不慢地缝补着手上的衣衫，直到昭昱出言唤着他，才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昭昱，“少爷，有什么事么？”
　　朝血牙勾在掌心，公主脸上的笑意消失地一干二净，“你是过来杀荀勃的。”
　　青年正在勾勒衣领处的金边，他一派从容镇定的模样，与高度警戒起来的卫恒成了鲜明的对比。
　　“买卖人，做的自然是生意。”
　　昭昱勾起嘴角，自嘲一笑，“也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原来是我挡了阁主的路。”
　　“事有凑巧，我之前派的两个人，都不明不白地折在了荀勃的手里，少不得自己亲自走一遭了。”他低头咬断丝线，薄唇艳红，几乎能掐出水来。
　　“你知道我来杀他，想必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游子意寻了一根黑色的丝线，打了个结，“我听说，你要护着他？”
　　游子意眯起双眼，狭长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意味不明地杀意，在对方精神紧绷地时候突然轻笑，低头继续去绣领口的花。
　　“我看你素来喜欢优昙花，绣在领口如何？”
　　“游子意，”昭昱薄怒，忍不住打掉游子意手中袍服，银白的细针扎进游子意的手中，血珠渗入黑色的布料之中。
　　游子意仰着面，一派天真无辜。
　　昭昱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打便打，别墨迹了。”
　　“谁要打了，我和你的关系，怎样也不愿和你动手的。”游子意垂下眼，将丝线扯断，“我俩在这打么，恐怕地方太小。”
　　卫恒简直要被游子意这前后说话颠倒给弄糊涂了，他忍不住道，“主子，这人，莫不是有病。”
　　昭昱也正在疑惑，她紧紧盯着游子意，瞧他缓缓站起身来，如同一根翠竹似地，笔直立着。眼见青年手腕晃动，两人都精神紧绷起来。
　　谁知游子意将刚刚锈好的袍服展开，“胡言，你觉得如何？”
　　昭昱心中惊疑不定，她看着剪裁合适，做工精细的外袍，伸手将朝血牙扣在腰带上。手在腰后摆了个手势，卫恒见状，闪身躲了出去。
　　“少爷真是聪明人。”游子意喟叹一声，有些可惜地将长袍叠起，“其实我袍子还没绣完，可惜看不得少爷穿上的样子。一定俏丽极了。”
　　“不急，你可以接着绣，等卫恒回来，我们可以谈一个新的买卖。”昭昱走近游子意，每近一步，周遭声势便增一分。等到了游子意身旁，青年居然有种呼吸一滞的感觉。
　　他笑着将长袍披在昭昱身上，仔仔细细地替她理好系带，“少爷，这是想留下我？”
　　昭昱眉目微沉，伸手将长袍扯下，扔在地上，“游子意，你又在袍子上下了什么。”
　　“呵，”翠竹一样的青年将腰一拧，如水蛇般坐下，玉手撑着脑袋，“我哪会用那般下三滥的东西。况且，你也有防备了不是么。”
　　“不错。”昭昱浑身内力尽数泄去，她不露声色地坐下，“可是我还是着了你的道。”她伸出手来，一手的红疹。“适才觉得脸上发麻，阁主觉得这张脸如何。”
　　游子意笑地甚是无辜，“我见你眉目生的着实不错，心中不痛快，眼下倒是合眼了许多。”
　　“看来，荀勃也是凶多吉少。”昭昱垂目，心情复杂。她默然不语，游子意也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昭昱。
　　他喜欢昭昱在他手中吃瘪垂头丧气的模样，可却不喜欢她在别人那受气不开心的样子。也不枉他费了一天的功夫，总算瞧见了。
　　昭昱沉默地久了，游子意反倒按捺不住了，他往日不是这么没有耐性的人。于是凑过去，“少爷，你的工钱还没结给我呢。”
　　昭昱一蒙，接着被气笑了，“你杀了我要的人，还问我要工钱。”
　　“我要三万两。”
　　昭昱抬眼看去，红色颗粒中，凤眼黑白分明，波澜不惊。
　　“黄金。”
　　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来听听。”公主将腰上朝血牙解开，拍在桌子上，“我也想知道，这三万两黄金，能不能买下浮云阁未来阁主的命。”
　　“少爷，也未免太小瞧了我。”
　　男子轻勾嘴角，原本平凡额脸上，隐隐透出勾魂夺魄的风采来。
　　“一万两，买荀勃的命，”
　　公主垂眼，无动于衷。
　　“一万两，买买主的消息。”
　　黑影好似雕塑一般，任对面的青蛇如何扭动，也分不了半刻注意。
　　“一万两。”游子意眼波流转，将脑袋凑到昭昱耳边，他气息吞吐，尽数洒在昭昱耳廓之上，“买你自己的命。”
　　扣住朝血牙的手蓦地一紧，昭昱目光如电，朝游子意看去。男人翘着二郎腿，十足闲适的模样，“少爷，这买卖做不做。”
　　昭昱正要答话，卫恒匆匆冲了进来，“主子！荀勃他......”话说到一半，正看见罪魁祸首，顿时噎住了。再瞧昭昱面目全非，登时拔剑在手，“贼人，竟敢如此！将解药拿出来。”
　　游子意左闪右避，灵活地仿佛一片青叶，卫恒无论如何也近不了他的身。
　　“卫一。”
　　卫恒不情不愿地住了手，站在一边。
　　“阁主，这买卖我做。”昭昱转手把卫恒赶出去，卫恒临走时狠狠瞪了一眼 游子意。
　　小心意的阁主眯着狭长的眼睛，殷红的舌尖卷上薄唇，“主子，身边伺候的人物，长得也俊俏。”
　　“我身上并无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三万两现银，你可讨要一个信物。”
　　游子意眼睛一亮，将卫恒那一点点不愉快丢在脑后，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那我要朝血牙。”
　　一股实质的杀意从公主身上骤然绽出，她咬牙切齿道，“你想要我的刀。”
　　“怎么还急了，又不全要，我只要一半。等你拿了钱来赎回，自然完璧归赵。”
　　昭昱沉默半晌，将朝血牙拔出刀鞘，轻轻一分，那弯刀变分成两柄弯刀，约莫只有两指粗细，血色的刀身上有一道明晃晃的血槽。
　　游子意拿到刀后，把玩了半晌，直到昭昱不耐烦地出言打断，才笑道，“荀勃我可以救，浮云阁进来的买主向来是隐藏身份的。”
　　他见昭昱目光一沉，立刻补充道，“不过我依稀也猜地到那人身份。至于你，要杀你的人，我还没摸清楚。”
　　“这么说......”昭昱垂目，手指在弯刀上转了几转，“你是在空手套白狼。”
　　“别这么说么，”青年笑着解释，只觉得胸前弯刀颤动，心中警觉，立刻放手。依旧迟了，弯刀已经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服，转了一圈回到昭昱手上。
　　“忘了说了，我的刀，是有主的。”她将地上的长袍捡起，起身走到游子意身前，将长袍披在男子身上。
　　“荀勃死了，线索我可以接着查。要杀的人是谁，知道的不只是浮云阁一个。至于要杀我的人，你让他们尽管来。”她照着游子意给她系带的模样，将绳结也打得丝毫不差，“阁主好走不送。”
　　游子意眉目流转，被反将一军，不怒反笑，“胡言，如今我倒是有几分看上你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早看荀勃不顺眼，才故意让我动手。”
　　他又笑道，“给你备了一份大礼，你且去看。”他目光在昭昱耳边的三颗玄铁钉上端详良久，“你可欠我一份情。天知道，没了荀勃，我得费多大的劲。”
　　“我走了，别送。”游子意走到窗前，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窗外再无动静。
　　昭昱默然，“卫一。”
　　“主子，荀勃没事。”卫恒一进来就急急说道，他刚刚就想给昭昱说明这事，谁知道看到昭昱的脸，打岔便忘记了。
　　“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