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105、因果报应

　　昭元长公主，是在昭昱出现之前，最得盛宠的公主，她是陛下的亲妹妹。夺嫡之争时，一把剑插进了驸马胸膛，撕破了十二皇子最后一道防线，对方兵败如山倒，她面色淡然，提剑从容而归，陛下亲赐昭元为号。
　　昭如日星，元始之首。
　　与之相比，他的嫡母昭阳长公主，声名不显，她及笄时嫁与临安候，彭谢彭侯爷是临越城中排的上号的美男子，她嫁过去后，二人夫妻和睦，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昭阳骨子里的暴虐总是在夜深人静是爆发，她在人前端庄大方，人后虐待奴婢，终于，善良美好的人皮在见到彭骞的那一刻撕碎。
　　彭骞是彭谢在外出征，带回来的一个儿子，一起回京的还有一个女人，听说他受了伤，回祖宅休养了一段日子，那姑娘不多时有了身孕，顺顺当当地生下一个儿子。
　　那姑娘很快就死了，折在了昭阳手里，可怕的是这个孩子，无论昭阳怎样折腾，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依旧稳当的坐在世子之位上，隔天依旧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昭阳面前。
　　昭阳生了歹意，远远地将孩子发卖了，嘱托必定要卖到暗馆里头去，谁知还是让人逃了，居然转个弯，落到了她五姐昭元手里。这可怜的傻孩子啊，她五姐，哪是能救他的人呢，她的好五姐，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枉她喊声五姐，这些年，她过得畅快极了，想到这孩子，如他那个命格低贱的母亲一般，在旁人手中苟且偷生，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瞧她的好五姐拿长着倒钩的长鞭去抽她的好儿子。
　　真是痛快极了，她再想不到有朝一日，双方的身份居然会调换过来。
　　如今想来，她和昭元自诩过大，生生将把柄授与彭骞，彭骞跟着二人耳濡目染，心黑手狠，一击必杀。
　　“早知今日，我就该早早掐死你，送你和你那个短命娘早日相见！”昭阳怒不可遏，若不双手受铁链所制，她铁定冲上去。
　　彭骞闻此毫无所动，他抿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侧耳听见回廊下动静，便笑道，“母亲姑姑所求的人来了。”
　　二人听闻眼前一亮，昭元更是挺直了脊背，端坐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她现在不是深陷牢狱，而是坐在自家的府邸一般。
　　彭骞挑眉，瞧向门口，眼中玩味更盛。
　　不过七八息，门口脚步愈重，昭阳有几分焦急，低声询问，“阿姐，呼延翎月前几日刚解了禁足，也是个重罪缠身的，就是找她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昭元深深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无论是胆小骄奢的还是暴虐成性的昭阳，脑子都不太好使，毕竟是个女儿家，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东西。
　　她不耐烦和昭阳解释，可又觉得以昭阳的性子，少不得冲撞了昭昱，昭昱是个性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在心里暗暗谋划好，却被来人吓了一大跳。
　　一年没见，她那健壮地如同牛犊，连男人也比不上的妹妹，居然形销骨立地如同竹竿一般，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当真是皇宫吃人？皇兄没有好好看顾她么，怎么让人瘦成这副样子。
　　“昭昱？”昭元长公主犹疑开口。
　　“是我。”昭昱垂首，“姐姐，要我和说什么。”
　　“本宫...”昭元张了张口，原来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倒是昭阳一把拉住昭昱，“妹妹，你忘了你小时候，在宫里，我救过你，不然你早被那些宫人磋磨死了。你和皇兄说，让他放了我。”
　　“姐姐，这认罪书上，是真的么。”
　　彭骞也被这样的昭昱骇了一跳，大仇得报的喜意也淡了几分，递过卷宗的时候，察觉到面前的人，真的瘦的和竹竿一样。
　　昭昱一张一张地看，看地很认真，当看到细作那一栏中，她才轻声问道，“五姐姐，玉镜，是你的人啊。”
　　昭元默认了，这是她的一部暗棋，只是没想到，折地那样快。她看向自己养大的侄子，心里清楚，这步暗棋，是被谁废的。
　　只是她明白地太迟了。
　　“玉镜原名赵婧，是前朝兵部尚书的孙女。我十岁的时候，掖庭局给我送来了一批宫人，我选了她。她很懂事，比银盘温柔，比玉盘稳重，我很放心。”
　　似乎意识到话题的走偏，昭昱叹了一口气，她近来总是叹气，“赵婧是令王的人，埋伏在我身边，以色作饵，威胁朝廷命官，被拉下水的人，高达百数。包括暮昙卫中的世家子弟，甚至有我的两个本家。”
　　“我去巡司府卫的时候，周焱打碎了她的两条腿，我杀了她。”。
　　奇怪，零零总总跟玉镜呆的时间也不常，却清楚地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每每归来时，粉衣少女捧着一盆娇艳的花朵，在花丛中对她浅笑，“公主......”
　　“姐姐，我来之前，也看了参我折子，姐姐，我也自身难保。”昭昱将卷宗交还，她蹲在地上，和两位公主平视。她这两位姐姐，实在是性格不同，喜好也不同，昭元多智野心蓬勃，昭阳愚蠢跋扈。
　　她们也有齐心协力的时候，便是针对她的时候。
　　皇兄给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呼延翎月，你心死了。”昭元一针见血。
　　“姐姐，我从前，总是想着报仇，什么都没有报仇重要。见死不救也好，殃及无辜也罢。后来遇见孟淮潜，我动摇了，我想报完仇，和他一起，去风间，去江南，去山花烂漫处。”
　　昭昱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我发过誓，以性命，姓氏，子孙起誓，不杀弱，不杀残，不杀幼，不杀老，不杀降，不虐杀，不怒杀，不滥杀。绝不枉杀一人，否则......”她默了默，“否则有目无视，有口无言，有足无行，在世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死后无葬身之地。”
　　“姐姐，我的下场，不比你的好。”
　　她垂下眼，神情倦怠，似乎随时要睡过去一般。她的眼底什么也没有，一片淡然，是一种，麻木，死寂的平静。
　　昭元按了按眉眼，恨不得给昭昱一巴掌，“呼延，你居然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孟淮潜，算什么，你居然，栽在他身上。”她青园里什么男人没有，像孟淮潜这种的，一串葡萄丢出去，能砸中四五个。
　　到底是个没见识的丫头片子，居然这样就，就这样......到底是人傻。
　　可恨她昭元，命途不济，年少时，受困于父，后来被狗男人拖累，明明不输那些男人，父皇幼时也赞过她，不输男子，有乃父风范。
　　她和昭阳不同，可呼延翎月却和昭阳有几分相似，一样地栽在了男人的手里。
　　“翎月，翎月，你莫听姐姐的，皇兄那样疼你，你一定可以，可以说上话的。”昭阳不如她五姐姐看得透彻，拉住这个曾经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妹妹不放手。
　　她们之间无仇无恨，却缠在了一起。
　　昭昱站起身，她低垂着眉眼，无悲无喜。

　　“姑姑，留步。”
　　“姑姑的心，是因孟淮潜死的么。”乖僻嚣张的小侯爷眯着眼，打量着木头一样地昭昱，他惯会踩在人家的底线，来回蹦哒，然后乐呵呵地拍手。
　　昭昱终于看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清泉，不深，却看不见底。他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昭昱，像是注视着自己深爱的情人。
　　像是火焰跌进了水里，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彭骞，你知道你与孟淮潜最大的不同么。”
　　“我比他好看。”小侯爷信心满满。
　　他心里明知昭昱不会这样说，却还是玩笑一般说出这样的话，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捏紧，面上的轻浮之色也一点点褪去，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是我被种下最后一根妙法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你是我......我是因你才被种下妙法。”昭昱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依旧平静，仿佛经历过那些情感的人不是她一样，可听她说话的人面色却难看地紧。
　　“彭骞，我因你生情，却因他断情。不是断情，我亦想不起你。可若不是你，我亦不会生情。这世间的情义这样飘渺多变，我以为我情深义重，却在那时，因为区区妙法而心如止水，再不起半点波澜。”
　　“彭骞，你与孟淮潜，你，是我负你，合该还你一命。而孟淮潜......”昭昱顿了顿，“他本该有锦绣前程，娇妻美眷，不该受我拖累。”
　　“不，他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这辈子，他不会再有了。”
　　彭骞顿住，怎会有这样的人，她这是在戏耍谁？
　　她当初强娶人家的时候，怎么没说这些，她那时逼迫人家书生的时候可曾问过人家半点意愿，如今居然要四大皆空，断了红尘俗家么？
　　究竟是不通人情的人，情债，是能这样偿还的么。
　　“呼延，你做这些事，他知道么，他愿意么？”彭骞不等昭昱回答，便冷笑出声，“我不愿意，你便不能迫我。我不会要你的命，我要你活着，日日夜夜，活在五毒之中，贪嗔慢痴疑，时时刻刻煎熬。”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