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失控》千溪雪湖

28、过去

　　齐媚做梦了。又梦见她的妈妈和爸爸。

　　在梦里，他们的面容很模糊，齐媚看不清楚。除了爸爸妈妈之外，遇到的其他人也看不清脸。只知道他们围住自己，影影绰绰，五官扭曲，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

　　可她听不清。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困难的呼吸，还有眼前的红色。她想逃离，可她怎么逃也逃不掉。那大片大片刺目的红色如影随形跟着她，随时都会将她吞没。

　　耳边忽然传来激烈又清晰地争吵声。很遥远，很熟悉。

　　齐媚睁开眼睛，天光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将屋内照得明亮柔和。齐媚还没彻底清醒，还分不清现实梦境。

　　平时都会睡在身边的小呆不知道去了哪里，耳边听到的争吵声却越来越清晰。

　　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

　　江岁晏吗？他在跟人吵架？他居然会跟别人吵架？是谁来了？

　　齐媚揉着眼睛下床走出房门。经过江岁晏房间时，发现他反常的没有关房门。她并没有在意，径自下了楼，便看到一室狼藉。

　　齐媚还没理解眼前的状况，激烈的争吵声又传进耳朵里。除了争吵声之外还有杂七杂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吵闹混乱。

　　不是江岁晏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齐媚走出客厅，看到一男一女在激烈地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争吵。周围有三四个人拉着他们劝架。

　　争吵的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齐媚十分熟悉的衣着，声音还有模样也让齐媚很熟悉。

　　“闵若华，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老子要跟你离婚！你这个臭婆娘，疯女人！”
　　“你说谁疯？我看是你疯了才对。你以为你有今天是谁在帮你？”
　　“没有我的努力，你又算老几？”
　　“……”

　　旁边的人见他们越吵越凶，已经开始动手打起来。连忙一边劝一个：“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都冷静下来。”

　　“对啊。小媚还在家呢，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们别把小媚吓到了……”

　　齐媚见过这个场景，她见过！

　　像是听到齐媚的脚步声，还在争吵动手的一群人齐刷刷朝她看去。

　　齐媚张张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妈妈，爸爸……外公，外婆，大姨，小姨……”

　　“你们看，把小媚吓到了！”

　　闵若华用力甩开齐玉容，迈步往屋外走：“受不了你。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早晚要跟你离婚。”

　　“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齐玉容急忙追上去扯住闵若华：“你倒是想得美，我死也不会离婚的！”

　　闵若华一把将齐玉容推开：“那你就去死吧！你管我去哪里。”

　　齐玉容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推她，当着孩子的面推她！

　　她立即疯了似地上前一巴掌甩过去：“你推我，你敢推我？闵若华，你要反了！”

　　挨了一巴掌的闵若华哪里受得住气，立即还了两巴掌过去：“推你又怎么样？你这个疯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齐玉容的脸上登时浮起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她顾不上痛，对着闵若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教训我？来呀，你敢！”

　　几人见他们已经打红了眼，根本不管齐媚有没有在场，急忙上前去拉开两人。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已经失去理智，任凭他们怎么劝怎么拉都阻止不了。

　　屋里乱得跟世界大战似的，齐媚见他们你来我往地吵个不停，又开始动手打架，莫名感到很害怕，很恐怖。

　　“不要打了，妈妈，爸爸。宁宁害怕……”齐宁宁瑟缩地移到墙角，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不已。

　　可那两人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闵若华一脚把齐玉容狠狠踹开，捂住被齐玉容抓出三道爪痕的脸往门外跑：“我不奉陪了，你这个疯子。你想死就早点死，别把我扯下水。”

　　齐玉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谁都拉不住她。

　　眼见闵若华想跑，她左右环顾，一把拿起落在地上的水果刀冲到闵若华面前，伸手就往他腹部捅进去：“你那么想我死，我偏不如你愿。”

　　闵若华一连被她捅了好几刀，立马挣扎逃开：“住手，齐玉容！你想杀了我吗？”

　　可齐玉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像头发疯的狮子，双手用力将他按倒，不断往他身上捅刀子：“想我死没那么容易！我先把你杀了，你别想从我身边逃离！”

　　众人见状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后立马上前去阻止她。

　　此时的齐玉容已经没有自控力和分辨力，见有人阻止她，她挥起刀子就往那个人身上捅。脸上沾满了血她都浑不在意。

　　很快，哀嚎声伴随满地的鲜红蜿蜒汇集成一道血河，流向齐宁宁。

　　“不，不，别过来，别过来！齐莫，救救我，救救我。”齐宁宁抱着脑袋一直摇头，蜷缩着身体不断发出乞求的低喃。

　　“不要害怕，没事的。”
　　“对，是梦而已。只是一个梦。”
　　“不是梦，不是。妈妈她疯了。”
　　“别乱说。妈妈已经死了，大家都死了。”

　　血液流淌到齐媚脚边，她无助地瑟缩了一下，艰难地抬头望向那个疯了的女人。

　　吵闹的声音在此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

　　齐玉容的目光正好对上齐媚的视线。她狞笑着，举起水果刀朝齐媚走过去：“都一起死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不知是哪个人格占据着此时的身躯。齐媚不停摇头，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恐惧一会儿傲然一会儿淡漠。

　　“妈妈，别杀我，别杀我。救救我，救救我。”

　　可谁都没有来救她。

　　齐玉容越走越近，眼瞧着就要碰到她了。

　　然而齐玉容的脚下却突然打滑，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水果刀好巧不巧地横在她的面前，直接割破了她的喉管。

　　血猛地喷溅出来，洒了齐媚一身。她逐渐涣散的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瞪着齐媚。

　　齐媚终于崩溃地捂紧自己，失声大叫起来：“啊——！！”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覆在她的眼前。她的耳边传来熟悉，笃定，又无比温柔的声线：“学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依靠我。”

　　齐媚茫然失措地侧头看向忽然出现的江岁晏。目不转睛地盯着，半晌都没有一丝反应。

　　负责在外观察情况的齐香虹这时从屋外闯进来，快步走至齐媚跟前拉起她：“小媚，看着我。我是妈妈吗？”

　　齐媚又痴钝地望向齐香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齐媚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扭曲：“妈妈？！”

　　齐香虹摇头，将齐媚紧紧抱在怀里：“我是你二姨，你看清楚。听好了，小媚。如果你想哭就痛快地哭，想喊就大声地喊，没有人会伤害你。但你要好好面对这里的一切。不要害怕，不要逃避。”

　　齐媚木讷地任由她拥抱自己：“面对这一切？”

　　齐香虹肯定地点头，紧紧抱住齐媚：“没错，痛快地发泄，再鼓起勇气面对它。”

　　江岁晏紧紧握住齐媚的手，在她耳边柔声安抚：“学姐，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在你身边。我们会保护你，会拯救你。”

　　齐媚的视线无意识落在满地的红色和那些尸体上面。

　　真实的过去？好好面对它？

　　她要迈出这一步，勇敢面对发生过的事情吗？

　　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人在帮她，有人会保护她，他们都想拯救她。

　　所以，她需要好好面对狰狞的母亲，无辜的亲人，满身错误的父亲？

　　脑海里有好多个声音在争吵，杂乱无章。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好面对，是时候向前看了。”
　　“不，老子绝不会原谅爸爸。”
　　“你要重新出发吗？你要放弃我们吗？”
　　“……”

　　“没有我们你能活到今天吗？”
　　“没有我们你能坚持到现在吗？”
　　“失去我们，你真的能变正常吗？”
　　“失去我们，你真的能变得更好吗？”

　　到底听谁的？
　　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好吵好吵，她觉得头好痛。她不想听不想听，都别再说了！

　　“学姐！（小媚！）”

　　齐媚忽然失重，整个人软了下去。

　　齐香虹和江岁晏连忙伸手扶住她，发现她竟然失去了意识。

　　这时，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竟然陆续爬起身，关切地围了过来。

　　扮演闵若华的林之明抹去脸上的妆容，忧心地看着齐媚问：“齐媚学姐怎么样了，没事吧？”

　　扮演齐玉容的郑蓝希也附和道：“会不会太过刺激，反而让学姐更难受了？”

　　扮演齐玉容亲戚的几人也是林之明找来，之前一起聚过会的同学。他们都很关心齐媚的情况，害怕自己的行为给齐媚带来不良影响。

　　齐香虹检查了齐媚的脉搏，心跳和眼球，松了口气说：“她没什么事，放心。大家辛苦了，都去收拾一下吧。”

　　“真的没事吗？”

　　“是的。岁晏也帮忙收拾好家里，我带小媚回房间。今天一整天我都在会房间观察小媚的情况，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林之明抢先道：“齐医生，你尽管放心。我们也会帮忙。”

　　“谢谢你们。”

　　“不必客气，齐医生。阿晏也帮过我们很多。”

　　江岁晏先是把齐媚抱回房间，让齐香虹在房间里照顾观察齐媚的情况，跟着就和林之明他们一起收拾凌乱的客厅。

　　起初大家被林之明找来当“演员”都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得知是为了帮齐媚治疗后，都很积极用心。

　　毕竟他们对齐媚的印象很好，都愿意帮这个忙。

　　收拾得差不多了，众人才陆续离开春庭月。林之明和郑蓝希选择留下来帮江岁晏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把屋里的布置恢复回原样，将那些红色血浆彻底擦干净之后，三个人累得坐在沙发上喘粗气。

　　休息了一会儿，江岁晏才想起要把关在航空箱的小呆放出来。

　　被关在房间的航空箱里饿了大半天的小呆跑出来后，对着江岁晏喵个不停，像是很不满江岁晏的行为，对他不断进行控诉。

　　江岁晏抚摸着小呆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地说：“为了你的主人，你应该忍耐一下，小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