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易盐

43、第 43 章

　　下课铃突如其来，又迅速结束，这边三个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
　　气氛一时安静的有点尴尬。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岳凡想喝口水缓解一下，拿杯子的手不住颤抖，半天了拧不开杯盖。
　　宋鹤接过杯子两下拧开放在他面前，撑着下巴继续看他。
　　岳凡上下牙磕磕绊绊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假假假假的吧？！”
　　他可以信自己不是人，但没法信这两人是一对儿。

　　宋鹤从旁边拿了杯奶茶插好吸管，喝了口递给季青林，转头拍了把岳凡肩膀，他想说一些比较庄重的话来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奈何胸无点墨，就这么沉默着。
　　季青林知道宋鹤在想什么，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只好热心援助，他看着岳凡，“骗你宋鹤是狗。”
　　“你才是狗。”宋鹤踢他一脚，“没良心的，奶茶还我。”
　　“我不，”季青林侧过身子躲开宋鹤伸过来的手，咬着吸管喝了一口，“你着什么急，又不是真的让你当狗。”
　　宋鹤转头对岳凡说：“骗你季青林是王八。”
　　季青林踢了他一脚。
　　宋鹤弯腰拍裤子上的土，“着什么急，又不是真的让你当王八。”

　　岳凡在旁边看的心里五味杂陈，震惊完了只剩麻木，麻木了一会儿又活了，脑子一转，恍然大悟地看着季青林，“靠！我就说这么多年你怎么都没女朋友！我还以为你纯洁正直姿态万千俯视人间呢！”
　　他以前着实羡慕且佩服过季青林一段时间，桃花这么多，人家连眼神都不给一个，那决心那意志，看着就像是以后要当寺庙方丈的好苗子。

　　上课铃响，岳凡装模作样在书包扒拉了两下，两手空空地放上桌面，脚尖勾着板凳朝宋鹤那边挪了一点，亲亲热热凑过去扯宋鹤练习册，“我没带书，咱俩一起看。”

　　岳凡一眼就看出来宋鹤满脸写着两字：我不。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搞八卦就得胆子大。

　　“我们上次是不是讲到78页第三大题了？应该就是这儿，来，别聊了，上课了，头头头，都转过来，有什么话下课再说……”
　　岳凡抓耳挠腮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老师转过去写板书，他立马问宋鹤：“在一起多久了？怎么在一起的？谁先起了歹心？”
　　他可能有点激动，越说声越大，郝文化停下伸向干脆面袋子的手，扭头的动作看的宋鹤啧啧称奇，他真怕这位把脑袋甩出去。
　　“歹心？”郝文化一脸疑惑，“什么歹心？”
　　“……吃你的面，”岳凡手在桌子下朝他竖了个中指，转头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张开嘴，季青林就回过了头。
　　“嘘，”季青林呲着牙朝他笑，“再说一句，我保证你今晚回家就登不上账号。”

　　岳凡一个急刹，识相地闭上了嘴。
　　宋鹤在一旁有点听不明白，“什么账号？”
　　“游戏账号，我不玩了就给他了，”季青林说，“账号绑定的是我的手机号。”
　　“哦，”宋鹤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整不明白了，“那他怎么不自己注册一个？”
　　“我那个号级别高，装备多……”

　　“啪”一声，清脆敞亮，季青林不用看也知道是书和铁皮桌剧烈碰撞的声响。他闭上嘴，转过了头。
　　“两位还真是如胶似漆，”化学老师胳膊肘撑着桌子，眼神在宋鹤和季青林之间来来回回，“书拿上，后面站着。”

　　宋鹤缓缓伸手指了下季青林，“……我俩？”
　　“咱自觉一点行不行？”化学老师没好气地说，“整个班就您二位姿态迥异，氢离子和氢氧根离子站你俩跟前都自愧不如，我看赶明儿你俩就能联手出本书，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哎，就叫《论我和兄弟的亲密关系》。”

　　秒啊！可以出个友谊三部曲，《论转学遇到纯洁友谊》，《论纯洁友谊的逐渐歪斜》，《论纯洁友谊的彻底黄化》。
　　宋鹤笑出了声。
　　季青林默默扭过头，忍笑忍得脸都酸了。
　　岳凡在心里疯狂呐喊：去他妈的兄弟！他俩搞基，别扯什么兄不兄弟！那是爱情！你们睁眼看看！这他妈是爱情啊！！！

　　化学老师又放下书，抱着胳膊一脸冷漠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不好意思。”宋鹤艰难地收住笑，拿着书去了教室后面。
　　季青林刚在宋鹤旁边站好，化学老师又发话了，“站远一点，黑板两边一边一个，对，就这样，距离产生美。”
　　……

　　“我！操！”郝文化嘶吼一声，在原地转了一圈，哆嗦着伸出食指指向岳凡，脸上掺杂着不可置信以及一丢丢痛苦，“你……操！造谣犯法！”
　　岳凡一脸平静地啃着鱼豆腐，旁观这个知道二手消息的男人发狂。知道秘密不能说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他最近夜夜难眠，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冒着掉头的风险询问宋鹤他能否将消息透露给他的铁子，宋鹤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奇行种，“你居然能忍住没告诉他？”
　　他勉强维持住微笑，心里苦的像吃了一吨黄连，原来有些辗转难眠是那么的没必要。

　　旁边路过的学生纷纷扭头向郝文化投来探询的目光，看他表情扭曲地以头强电线杆。
　　等岳凡吃完那根鱼豆腐，郝文化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问：“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了吧。”岳凡看着他，“怎么看着您还挺难过？”
　　“这是我们的耻辱，”郝文化转头，眼睛黑亮亮的，“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在这儿都多久了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你同桌才过来不到一学期就撬走了我们学校的门面，我觉得难过。”
　　他说的情真意切，岳凡一时无话可说。
　　“凡子，”郝文化亲热地搂住岳凡肩膀，“咱俩雄兔傍地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岳凡把竹签扔进垃圾桶，忙不迭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当狗。”

　　期末考试来的磨磨蹭蹭，大家考的不情不愿，考完高兴得没心没肺。
　　宋鹤站在班门口就听见一位不知名学渣给自己宽心，在班里奔走相告说自己这次绝对稳了。
　　进了门发现，哦，原来是郝文化。

　　看见宋鹤，郝文化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宋鹤，你咋样？”
　　宋鹤避开他伸过来展示友好的手，径直走向了座位，“很好，身体健康吃啥啥香。”
　　季青林额头抵着桌沿，像是要把脑袋都塞进桌子。宋鹤站他后面弯腰朝他桌兜看了一会儿，伸手挠了下他的后脖子。
　　季青林猛地一抬头，宋鹤差点送走自己的鼻子，他得很努力地抬头望天花板才能不让眼泪流下来。
　　捂着鼻子的时候他在想季青林到底嫉妒了多久他的高挺的鼻梁，以至于今天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毁掉它。

　　季青林捂着后脑勺，沉默地看着宋鹤，过了会儿才吭声，“没断吧？”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宋鹤仔仔细细把鼻子摸了一遍，还好，没歪，“你当你脑袋是金刚石还是当我鼻子是陶瓷？”
　　“我怎么感觉我后脑勺陷下去一块儿，”季青林边摸后脑勺边看宋鹤，“你摸摸。”
　　宋鹤挑眉，“我不。”
　　季青林强行拉着宋鹤的手放在自己脑袋后面，“摸一下嘛，有点疼。”
　　“嘿，”宋鹤手指一弯对着面前的脑袋弹了一下，“我鼻子也挺疼。”
　　“来，”季青林抬起头，“鼻子伸过来，我摸摸。”
　　宋鹤转身就走，一回头，岳凡盯着他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再笑，你号没了。”
　　岳凡瞬间变脸，觉得这事还得从根源解决，他站起来给宋鹤腾地方，丧眉搭眼地和季青林商量，“林哥，那号你把绑定手机号换成我的行不？”
　　季青林斩钉截铁，“不行。”
　　“……”

　　岳凡觉得季青林和宋鹤越来越像了，最近他从季青林嘴里听到的拒绝词汇的频率明显增多，“不”，“不行”，“我不想”，“我不去”……
　　像极了他同桌的风格。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鹤者不近人情。

　　收拾完教室，刘富贵站在讲台上讲着自己对同学们诚挚的寒假寄语，“我们的寒假虽然只有十四天，但是，你们完全可以用着十四天多背许多单词，查漏补缺，攻坚克难……”
　　讲台下面一班人坐的歪七扭八，叽叽喳喳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宋鹤向后仰，脚搭在季青林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雪花绵密，被风吹着斜斜地飘在窗台。
　　他手指在暖气片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低下头，笑了起来。
　　冬天这样过，真是太好了。

　　“宋鹤。”
　　身后的声音轻轻的，宋鹤收回腿，回过头，“嗯？”
　　季青林也听见了，他本来就坐的不怎么正，这下干脆转了过来，撑着头看后面的两人。

　　许一诺从课桌拿出准备好的贺卡，推给宋鹤，她抬头撞进宋鹤的眼睛，又立马慌忙地低下头，小声解释说：“新年贺卡。”

　　季青林“啧”了一声，眼睛瞥着宋鹤，脑子里想的是宋鹤在古代应该是一个侠客，身后背着剑，手里提着网兜，一路走，一路有人把心掏出来往网兜里扔，宋鹤嘴里衔着草，提着一网兜的心，吊儿郎当地闲逛。路过他时停下步子，有些骄矜地开口：“你呢？”
　　他明知故问：“我怎么？”
　　宋鹤就会看他，戳戳他的胸膛，不耐烦地拧起眉，“你的心，不打算给我吗？”
　　“我给了，你给我什么？”
　　宋鹤一时无言，还没人问他要过什么，他有点茫然：“我给你什么……你要什么？”
　　“不多，”他笑着，指向宋鹤胸膛，“我就要这一颗。”
　　……

　　季青林笑着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这就是人心换人心，你真我也真。

　　宋鹤面色怪异地瞥向突然笑起来的季青林，心里骂了句神经，扭头面对许一诺，脸色四平八稳，他拿起那张红色的贺卡，手指轻轻一弯，一只卡通小羊站在了卡片上。
　　“谢谢。”宋鹤点点头，随手把贺卡夹进了书里。

　　岳凡在旁边看了会儿戏，眼神在三个人之间来来去去，本来以为他林哥能拍桌而起竭力阻止，没想到他林哥看戏比他看的还开心，居然还笑了起来，他在心里叹口气，“学委，太偏心了吧，怎么就给我同桌贺卡，我们不配过新年吗？”
　　许一诺笑起来，梨涡浅浅的，“我给大家都准备了，一会儿下课再给你们。”

　　被盯着看了很久，宋鹤终于憋不住了，“看什么？”
　　季青林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宋鹤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别逼我亲你。”
　　“来啊，”季青林摊开手，不要脸地说：“不亲不是人。”
　　宋鹤恶狠狠瞪他一眼，“回去了等着。”

　　门板被甩得震了几下，季青林被宋鹤摁倒在沙发上，这人纯粹属狗的，逮着他又啃又咬，季青林一边应付着宋鹤，一边伸手拉过来宋鹤书包，闭眼摸到那本掉了皮的化学书，翻了一下，轻巧地抽出那张贺卡，打开来，好嘛，里面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娟秀的小楷字。

　　宋鹤正打算转移阵地往下进行，整个人突然被掀了起来，他呆了几秒，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怎么这么不是人呢。

　　季青林坐起来，手背抹了把嘴，把那张贺卡举在宋鹤面前，“宋鹤，我真的生气了。”
　　宋鹤心跳还是像鼓擂，他看着贺卡上的字，越往下看越心虚，看到最后，他低下头，都不敢说话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许一诺居然对他有想法，要知道这样的话，他绝对见了她绕道走。

　　季青林看着贺卡，笑了一下，“两人一起吃饭，还送她回家。”
　　宋鹤摸摸鼻子，解释说：“那不是你晚上有事，我出去吃饭，遇到她补习班刚下课，就一起吃了，吃完饭又很晚，我就送了送，就送到小区门口。”
　　“哦，就送到小区门口，听起来还有点遗憾呢。”
　　“我真没有……”
　　“给人家送水又是怎么回事？”
　　“买水买多了，看她在小卖部门口挤不进去，顺手给她的……”
　　“可真巧啊，怎么不想着给我呢？”
　　“我不是打着算盘想和你喝一瓶么。”

　　季青林把贺卡重新折好放回书里，“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宋鹤点点头：“我是王子。”
　　“……”
　　季青林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就走。
　　“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宋鹤拉着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季青林摸着他的头发，粲然一笑，“道歉得有诚意。”
　　宋鹤立马抓住机会，“想要什么诚意您尽管提。”
　　季青林看着他，低声说了几个字，宋鹤愣愣地看着他。
　　“不行就算了。”季青林以退为进。
　　宋鹤咬牙，“成。”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磕头认罪，这个寒假过的鸡飞狗跳，迟来这么久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因为今年要准备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所以写文的时间也不多，我尽量抽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