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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程家 ...

  •   程子禹放学回家的时候,遇到程长生的同事:“子禹?你爸在海南玩的还好吧?你去不了,是不是特别羡慕?”

      “啊?”程子禹有点懵。

      “老程不是带你妈去海南旅游了么?你妈真有福气。”

      “啊嗯。叔叔,我先回去了。”

      “快回去,要高考了,得加油了。”

      程子禹沉默着坐车,沉默着回家,沉默着吃饭,沉默着写习题。

      试卷上的拓展题,向来就是为了为难学生而存在。程子禹的笔尖下了几次都写不出开头。

      伸手推开窗,新鲜空气并不能让他感受。窗外的天空已经黑尽,压抑着人心。

      题还是解不出来,程子禹在草稿纸上写了又写,最终扬手用力把笔扔出了窗外。咬牙切齿咬到牙齿咕咕作响,意还是难平。

      程子禹干脆把练习本、把试卷一并扔出了窗外,恨不得再踩上几脚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抑郁。

      它们就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小花园里,嘲讽的看着程子禹,骂他懦夫。

      程子禹瞪着眼看了许久窗外,最终靠在椅背上身心俱疲。

      薛婷还在家躺着呢,程长生不是出差,他会带谁去旅游?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个小贱人!那个骚.货!那个狐狸精!那个不要脸的娼.妇!

      程子禹在心里把女人骂了一遍又一遍。这怒骂的过程,对程长生只字未提。

      不知坐了多久,程长生叹气起身去门口的小花园里把东西一一捡回来。试卷有些褶皱,程子禹平静的把试卷抚平。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程子禹能选择的只有妥协认怂。就像他不敢告诉薛婷父亲出轨了一样。不管怎么样,程长生都是他的父亲,一方面是因为薛婷的病,一方面是自己说不出口,还在骗自己,家庭仍是美满幸福。

      程子禹觉得自己很懦弱,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却无可奈何。他安慰自己人生就是这样,坎坷不平、充满艰辛,所有人的苦难都是为了磨砺。可是,真实的内心又在嘲笑自己可怜的自我安慰。

      父亲在母亲病重时出轨这算什么狗屁磨砺?!这是拿把刀捅了他一下又一下。

      喘着粗气闭眼许久,程子禹睁开眼,抽出字帖写了两页才算平心静气。看了下时间,认命的把试卷放在面前,程子禹沉着脸继续写着习题。

      薛婷敲了敲卧室的门:“子禹,我跟你谈谈。”

      程子禹写题的手一顿,叹口气,起身把他妈扶过来坐下。

      程子禹和程子舜睡一个屋,两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大衣柜,还有一把旧吉他,墙上则是贴满了球星的海报。

      薛婷伸手抚摸着儿子的床单,看着上面的墨迹有些无奈:“你们自己洗的床单洗的是什么啊?诶,我这病……”

      “妈。”程子禹打断薛婷的话。他最恨别人提到薛婷的病,就好像是在提醒他,薛婷时无多日。

      “你们殷老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薛婷看着儿子,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不愿意去?”

      程子禹报了隔壁市科大的自主招生。若是材料被校方审核通过,那他在高考后还要去科大进行面试和笔试。

      程子禹觉得自己通过高考上科大没有问题,但薛婷为求稳妥,所以要求他报了自主招生。

      这次科大有个青少年数学竞赛,班主任殷老师的意思是让程子禹去参加,若是有不俗的表现,将来笔试面试也能有个印象分。

      “太远。”程子禹转动着笔,很快给出回答。

      隔壁市有什么远的?薛婷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笑:“我怎么听你们殷老师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给你们殷老师说不想离开我?”

      “骗她的。”程子禹眼睛也不眨,看起来很诚恳。

      “……你呀。”薛婷哭笑不得:“我看你是骗我。听着,这是个好机会,你就去吧。我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在你回来前肯定都棒棒的。”

      看儿子不为所动,薛婷搬出杀手锏:“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你爸给你说。”

      程子禹动动嘴,低着头说不出话。

      程长生在他心里早就没了威信可言。高楼一旦坍塌,就不容易再拔地而起。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出发时间是下周一,可是要去五天,他不想离开薛婷太长时间。

      “我给你们殷老师都说了肯定会劝好你的,你不能让我落了面子。”薛婷拍拍程子禹的肩膀:“怎么也要给妈妈捧个大奖回来啊。”

      程子禹合上笔盖,长吐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薛婷看儿子同意,心里一喜:“那好,你学习。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程子禹起身抱起薛婷,送她回屋:“你也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半夜,薛婷咬着枕巾不敢大幅度的翻动。程子禹兄弟屋里灯还亮着,她怕自己把儿子引来。

      淋巴癌早期是无痛的,可是到了后面,只有一个词能形容:痛不欲生。

      很多时候薛婷都想干脆一死了之算了。可是儿子在高三,她不敢影响儿子的学习。高考一旦失利,很可能会毁了儿子一辈子。

      薛婷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儿子成材。程子舜她是看不到了,只希望看到子禹考上好的大学。如果可以,她还希望看到儿子成家立业,还想帮忙带孙子。

      但那些日子也仅仅是存于想象之中。

      一行浊泪滑过脸庞,薛婷心里的闷痛比身体上的疼痛还多。她没办法再陪着孩子们一起走下去了,没办法再给孩子们提供庇佑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曾经跟长生许下共白头的诺言,终是不能兑现了。

      窗外,小区里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最终呲得一声再也发不出光亮。

      薛婷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比赛很顺利,程子禹拿了个二等奖,不上不下。带队老师高兴得很,让他给家里报信。

      电话还没拨过去,程子舜恰好来了电话:“哥……”

      “怎么?”程子禹出来的这几天,只有薛婷天天给他打电话。程子舜和程长生偶尔会接过薛婷的电话跟他说两句。所以听到程子舜跟他打电话,他还蛮吃惊的。

      程子舜又不说话了。

      程子禹想了想,低声道:“你知道我那件绿棉服吧?帽子里有五百。”

      “哥——”程子舜不高兴:“我不是因为钱,我……算了。”

      程子禹还没闹懂程子舜的意思,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搞得程子禹莫名其妙。

      程子禹又给薛婷打电话:“妈,拿了个二等奖。那个老师知道我报了自主招生对我点头来着,对我的印象应该还不错。”

      薛婷在电话那边轻声应道:“嗯。”

      程子禹觉得不对劲,要是平时的薛婷听到这种消息可不得高兴坏了,绝不会像今天这么冷淡:“妈,你怎么了?”

      “唔,没事。就是、就是有点想你了。”

      程子禹闻言一笑:“我也是。哦,对了妈,刚子舜给我打电话了。”

      “啊?他没给你说什么吧?”薛婷的声音有一些紧张,程子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好好问问,又听薛婷说:“你在外面比赛,他干嘛打扰你呢?”

      原来是怕弟弟打扰他。程子禹心中的疑惑又被压下,帮程子舜说着好话:“没事,比赛完了,明天就回来了。他没跟我说什么,我想他八成是又没钱花了,想着我了哈哈。妈,你别给他钱,我给了他的。”

      “唔。”薛婷那边应了声,又沉默下来,似是无精打采。

      “带队老师说我明天不用上课,回来后就可以在家好好休息。”程子禹又说了些在这边遇到的事,薛婷偶尔应一声,一直沉默得很。

      “子禹,要不,要不你在外面玩一天再回来吧。后天周末,你后天晚上回来。”挂电话前薛婷突然开口。

      程子禹心头一跳:“妈,你怎么?”

      自从上了高三,薛婷盯他的课业就很紧,以前程子禹还会打打球,后来在薛婷的要求下,打球也停了。如今薛婷居然说让他在外面多玩两天。

      “哦,我听说很多高三学生压力过大,得不偿失,所以想你放松放松。”薛婷在那头解释。

      “妈,不用。等我高考以后,我们一家人出去旅游。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黄山么?我带你去。”

      薛婷有了笑意:“好,我等你带我去黄山。”

      挂了电话,程子禹一个人在酒店看书。可是越看越看不下去,公式变得模糊,怎么都挤不进他的眼睛。

      心里的不安与疑惑渐渐被放大,薛婷很反常,程子舜也是。

      程子禹盯着通讯录看了半天,拨通了那个快半年没有拨出去过的电话。

      程子禹打了三遍,那边才被接起:“子禹,什么事啊?”

      程长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来一些模糊。程子禹动动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又催促了声:“子禹?”

      “我……我得了二等奖。”爸爸两个字卡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如果不是薛婷和程子舜那边的反常,他不会给程长生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程长生一喜:“我儿子这么棒?行,你要什么奖励?回来爸给你买。”

      我想要家庭美满、我想要你离开那个女人,可以么?

      这种话只能烂在胸口,永远不能吐出口中。一旦撕破,这个家连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上,还会刺激到薛婷的病情,这不是程子禹想要的。

      “没什么想要的。是不是我妈病又犯了,刚才我妈跟子舜打电话来,情绪都不对。”

      程长生也沉默了会:“没事,你妈没事。等你回来了,我们出去吃饭,我跟你说点事。”

      程子禹心头一紧,他有预感程长生要说什么,慌忙打断:“到时候再说吧,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程子禹的心还跳得很快,在这只有他一人的房间,他听自己的心跳听得很清楚。

      砰砰砰,心跳声像是温水底部升起的气泡,总有一天会打破平静,沸腾到烧干为止。

      而程长生那边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收了手机,又仔细的洗着泡在盆里的车厘子。

      记得有一年他和薛婷上街看到了这东西,觉得好看,捡了一斤多来称,结果要花一百多,吓得薛婷赶紧不买了,拉着他走。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丢死人了。

      如今,这是他这个月第六次买车厘子,而薛婷这辈子还是没吃过一颗。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薛婷那么节省是干什么,小家子气。

      把车厘子一颗颗洗好晾干,程长生给屋里躺着的谭颖送去。

      程长生觉得他被困在了摩天轮里,上一刻还在世界的顶端,下一秒就跌落至谷底。

      跌落的契机是谭颖怀孕。

      昨天下午他们一起回了家,挑的是两个儿子都不在家的时间,家里只有生病的薛婷、虚弱的薛婷、手无缚鸡之力的薛婷。

      谭颖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背负私生子的名头,她想要结婚,想要名分,不想再偷偷摸摸。

      和谭颖结婚不是不可以。他是个男人,怎么也要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况且,反正薛婷很快要死去,反正薛婷死了他要再娶。给谭颖交代与他是个结婚的男人并不冲突,谭颖也不是不知道他结了婚。

      但现在时机不对。他想的是薛婷死后一年左右再把谭颖带回去,那个时候家里的接受度也会好一些,同事亲朋知道了也能理解。

      虽然,他是在薛婷患病第二年和谭颖开始交往的。他觉得问题不大,但人言可畏。

      那些人也不想想他是个男人,薛婷一直生病,他也有欲望。而且薛婷的病治不好了,他觉得自己早做打算也无可厚非。

      对薛婷的愧疚……没有。

      薛婷是他的结发原配,跟着他一直打拼,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如果不是薛婷得病,他想他们还是会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可偏偏薛婷得了病。

      他辛辛苦苦的照顾了薛婷几年,为了薛婷花了准备买新房的几十万,一个大男人也负担起了家务与照顾孩子的责任,这些都够了,也全了恩义。

      谭颖躺在床上哼哼,看他进来,便拉着他的手撒娇:“老公,你摸摸,你摸摸我肚子就不疼了。”

      谭颖长得很好看,水灵得很,才二十一岁,如花的小姑娘配他这个四十岁的大叔委屈了。程长生对她格外宠溺,喂了谭颖一颗车厘子:“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从家里出来,谭颖就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说薛婷吓着她了。程长生想,觉得也是。他把谭颖带回去,把谭颖的身份以及谭颖怀孕的事告诉薛婷。

      躺在床上的无力的薛婷突然变成了一个狂躁的怪物,瘦得脱了相的她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要来打他们,那样子令人觉得惊悚。

      程长生不大能理解薛婷的反应。

      薛婷刚得病的时候就说过让他在她死以后再找一个。如今她马上要死了,他也找好了新人,她不应该放心么?如她所愿啊。

      难不成真想她死了,自己为她守下半生?

      再看昨天回家的事,他和谭颖的态度很好。就是希望薛婷能跟他离婚,反正薛婷也要死了,占着妻子这个位置又有什么意思?他也承诺了会照顾薛婷接下来的生活,毕竟是两个儿子的母亲。

      结果,薛婷声嘶力竭的让他滚,程长生觉得薛婷不可理喻。

      他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她是在怕她的后事没人料理么?本来是个举手之劳的事,这薛婷偏偏要闹得难看,她又没有什么利益损失,谭颖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婚生子。闹得太厉害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影响程子禹的学习,何必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薛婷反而变得刻薄起来。夫妻这么多年,薛婷竟然连帮他最后一把也不愿。程长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才看清薛婷的为人,可悲。

  • 作者有话要说:  薛婷:这么多年了,我才看清自己的枕边人是个禽兽。
    再三提示,文中人物三观不代表酱油的三观,别打我!
    我在想怎么虐渣,我喜欢简单粗暴的,一击必中让对方痛苦一辈子的那种。
    迂回方式不大喜欢,虽然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但不够痛快。
    带着毁灭世界的决心报仇才是酣畅淋漓的屠宰。
    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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