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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芦绍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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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绍宗发现韩育陵开溜时,并未特别生气,反而是在他预料之中。韩育陵有个莫名其妙的惯性,干爹们都已察觉,那惯性就是犯错,即是习惯性地一错再错。干爹们都不清楚自家宝贝对这惯性有没有意识,更不理解这宝贝的心怎么这样大?每次明知道糟糕了,就还要再糟一把,似乎是觉得反正都要挨揍,那便干脆多犯几个事儿好了。
韩育陵皮痒的事暂搁一旁,芦绍宗换好衣服,到酒店的餐厅去用午餐,他不担心韩育陵耽误午餐,韩育陵回国的话,脑子就会自动定位各地美食,该担心的是他吃太多才是。
不久前,芦绍宗告诉酒店前台,说若是有人打听他会在酒店留宿多久,就回答一星期。然而,芦绍宗其实明天就会和韩育陵一起回国,之前和袁兴说的都是谎话,芦绍宗可一点都不想和这小人多谈,即便有九成的可能这人压根对大费周章追捕韩封和路卡没有兴趣也没有心力,纯粹是要借机讨钱,芦绍宗也不愿意奉陪,因为除非有特别因素或把柄可以确保这人拿了钱就把往事一笔勾销,否则必然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已退休的袁兴没什么威胁,芦绍宗较担心的是蒋勇。若激进残暴的匪徒称作悍匪,那当年的蒋勇就是个悍警,在追捕过程中开枪是不带眨眼,刑讯时下手更是不留情,被他逮捕过的小混混,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抗不住他的虐打,最终都会供出他想要的情报。那唯一一个不向他低头的人是路卡,也因如此,蒋勇才会和韩封结下怨仇。
路卡那一次被抓,差点就死在扣留所,韩封最初的反应很冷静,令蒋勇以为韩封拿他没有办法,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韩封是只善于潜伏的老虎,没把握咬死猎物就不会跳出来。韩封清楚一个渴望立功的警察最怕什么,耐心地铺了将近一年的陷阱,在蒋勇考过升级试时出击,制造莫须有的罪名,令蒋勇遭反贪会逮捕调查,虽然最终证据不足,但蒋勇从此无望升官。
那后来的几年蒋勇视韩封为眼中钉,韩封也不怕和他作对,因蒋勇在警队已失去信誉,行动总是事倍功半。也许蒋勇相信总有一天能扳回一城,于是尽管一直抓不到韩封的把柄,却屡败屡战,不肯妥协,哪里知道,率先退下战场的竟是韩封,大概到韩封销声匿迹的那一刻蒋勇才发现,韩封自从出了口气后就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芦绍宗尝试站在蒋勇的立场思考,一个原本胸怀大志的热血刑警,结果庸庸碌碌在警队效力至退休,若得知曾经的死对头在过去的许多年过得逍遥自在,内心一定不甘。钱,一定不足以填补这份不甘。
芦绍宗心事重重,对色香味俱全的广东鱼片粥食不知味,饱餐后就到酒店的酒类专卖店买支心仪的红酒,准备回酒店房去独酌。这趟回国,芦绍宗没有和任何故友约见的打算,毕竟只是两天的行程,他只想享受和韩育陵两人的父子休闲时光,无奈那兔崽子竟逃跑。
芦绍宗经过大堂要走向电梯间时,看见不久前才见过的背影,正背对着他坐在大堂的一个桌子,芦绍宗仔细再观察一会儿,断定那个人是袁兴,酒店方也许已告诉他芦绍宗确实住在这里,但不可能随便透露房号,他似乎是采守株待兔的策略。
芦绍宗还是不想和袁兴打交道,但袁兴若是认得韩育陵,并在韩育陵回来时向韩育陵下手就麻烦。此时只有袁兴一人,不晓得蒋勇什么时候会出现,无论如何,既然人找上门,还躲躲藏藏实在不符合芦绍宗的行事风格。
芦绍宗把红酒交给酒店大堂的服务生,请服务生开瓶,再走到酒店大堂,淡定自如地在袁兴对面的沙发坐下。
“又见面了,应该不是巧合吧。”芦绍宗说。服务生端来开瓶的红酒和两支水晶杯,往杯中倒酒后行礼退开。
袁兴不和芦绍宗客气,伸手就拿酒,啜饮一口后便笑着说:“果然和从前不同,那时候抄你们的工作室,只见到堆积如山的廉价啤酒空罐。”
“没有一段辛酸的奋斗史哪叫人生?你不也一样,从前是个浑身飘着酸味的邋遢刑警。”芦绍宗端着酒瓶品味酒香。
袁兴将酒饮尽,自顾自再斟满。
芦绍宗浅尝一口后把酒瓶放下,双手交叠于膝,“你说的朋友呢?”他问。
袁兴歪脖子,“他去找个人。”
“哦?”芦绍宗面无表情。
“别太事不关己,那人和你的关系不一般。”袁兴扬着嘴角,笑得奸诈。
芦绍宗心里蓦地一冷,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炎、育、陵。”袁兴一字一顿地说,“若不是发现他和韩封去年曾经从这里一起离境,我也不会怀疑你和韩封还保持着联系,你就别费事否认,我和蒋勇往回查,查到这个炎育陵原来曾经是韩封的签约模特儿,韩封有一段时间忽然把所有业务交给他那个叫路卡的手下,炎育陵就是那段时间变明星,和他签约的公司,刚好是你从前工作的地方,然后韩封和路卡失踪,你就成了炎育陵的助理,后来发生在炎育陵身上的事情很混乱,莫名其妙地就销声匿迹,那么凑巧,霍瑶、韩封和路卡也都消失。”
芦绍宗镇定地不发一语,任由袁兴继续自我发挥。
“当我们把炎育陵作为关键人物调查,呵呵,不得了,他有好几张在机场被拍到的照片里有韩封和路卡,甚至还有厦爷的独子,他们四人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反正,你是炎育陵的老板,也就是说,你们五个人过去这些日子一直在一起,我不敢想象,要是开档重查,能从炎育陵身上拉出多少有利的线索?我相信霍瑶一定死了,那么一个贪婪的疯女人,只有死了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她是怎么死的?谁杀的?我觉得……炎育陵应该多多少少能提供线索。”
“你说的这些,都是靠私家侦探查的吧?”芦绍宗冷冷地问。
袁兴皱眉,脸色略显不快。芦绍宗说破这点的意思就是讽刺他其实没有能力让警方有关单位彻查这桩悬案。数年来,□□屡遭强势打压,往日那种可以一人独大、叱咤风云的光景已不在,如今的□□分子看重的是金钱利益,小心翼翼地挣黑心钱财,不会大张旗鼓炫耀权势,直接地,就令警方的扫黑行动更难,即使抓得到人,也只是小鱼,想抓最大那尾可不是简单的事,需要长期的部署,又有哪个警官上司会批准属下浪费人力去查已经被时光洪流淹没的成年旧事?
“炎育陵是个明星。”袁兴试图恢复主导,“你是他的老板,不会想看到他身败名裂,对吧?”
“你说的没错,他是明星,如果你够勤劳的话,应该查过他过去被公开过的所有事。”芦绍宗拿起红酒再啜一口,缓缓接道:“他是个丑闻、绯闻、黑历史齐全的明星,社会大众对他能引起的话题已经开始冷感,你请的侦探为你查到的这些资料,即使公开,只会成为一时的热搜话题,一个月,不,估计一个星期,人们就会忘记。”
啪!袁兴忽然用力拍桌子,“别以为我只是来唬你,蒋勇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韩封曾经怎么害他,你也应该知道,蒋勇会以牙还牙,他有的是法子让炎育陵被抓进警局关,你想见到这个局面么?”
袁兴发狠,芦绍宗自然不客气,他眼眉一沉,眼神锐利地瞪着袁兴,“有胆子,你俩可以试试,韩封当初怎么为路卡报仇,我,会做得比他狠,而且彻底。”
有那么一瞬,袁兴呆着,芦绍宗不敢肯定是不是被自己所吓的,不过那一刻他心里确实有杀意,蒋勇要是敢像折磨路卡那样对待韩育陵,他倾尽所有,定会让蒋勇和袁兴付出代价,不仅要通过正途告他们个一败涂地,还要走暗路剁他们个粉身碎骨。
“你想清楚,现在处于下风的人是你,少给我嚣张!”袁兴拿出手机拨键,放在耳边,接着对芦绍宗说,“蒋勇已经找到炎育陵,你刚才那番话倒是可以和他亲口说,看看他怎么回敬你!”
芦绍宗也拿出手机,决定请季鹏立刻去找韩育陵,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朝他靠近。
“宗哥。”
芦绍宗抬头,见韩育陵好端端站在自己旁边,不过好像换了件衣服。
“和朋友聊天吗?”韩育陵看向袁兴,袁兴对他张着嘴傻愣,他手上的手机传出没打通的讯息。
“你好。”韩育陵向袁兴点头,态度非常礼貌,戴罪之身么,他得落力卖乖。
“不打扰你们,我先走啦。”韩育陵微微笑,转身要走时,芦绍宗起身拉住他手腕。
“我们聊完了。”芦绍宗说,接着对袁兴扬下巴,“没什么要补充的话,你可以走了,酒请你喝。”说罢,他就牵着韩育陵大步离开。
韩育陵安静地跟着干爹走进电梯,他感觉到干爹的脸色有些紧张,于是不敢多问,待回到酒店房,干爹脸色稍缓,他才挽住干爹臂膀问:“你刚才那口气好像很讨厌那人啊,既然讨厌,为什么请他喝那么好的酒?”
芦绍宗瞅一眼干儿子,见这宝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不像是被蒋勇对付过,猜想袁兴和蒋勇之间的合作大概是有问题。
“怎么?舍不得那酒?还想喝?”芦绍宗轻拍宝贝屁股。
“嘿嘿,不是嘛,宗哥爱喝。”韩育陵讨喜地赔笑。
没有什么比疼惜之人可爱的笑颜更能疗愈人心,芦绍宗适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管袁兴和蒋勇还能有什么打算,芦绍宗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只要韩育陵不离开他身边,他就有绝对的信心保护好这只心肝宝。
“你刚才去哪里了?”芦绍宗用拇指蹭一蹭韩育陵翘起的嘴角,韩育陵的笑唇,不管何时看起来都像在微笑。芦绍宗觉得,这样无论遭遇何种命运,最终都能绽开笑颜的面相,是属于坚强的人,他相信,如果刚才韩育陵真的被蒋勇给带进警局,韩育陵必定能像路卡一样,不屈服。
韩育陵伸出沾了墨汁的左手食指给芦绍宗看,表示自己刚刚去投票。
“投票的人好多,排队排好久。”韩育陵坐进沙发,用拳头捶着大腿。。
“吃饭没?”芦绍宗在韩育陵身边坐下,把韩育陵双腿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像往日无数次那样,替韩育陵作指压按摩。
韩育陵咬着唇笑,暗喜能得到干爹这么温柔的对待,喝酒的事应该是可以一笔勾销。
“没有。”韩育陵摇摇头,“我们去吃咖喱吧,我昨天吃的,今天还想吃!就是这么好吃!”
芦绍宗无奈地瞪一眼宝贝:“你还想出门?”
“为什么不能出门?”韩育陵嘟着嘴。
“我让你罚站检讨,你检讨了没?”芦绍宗伸长手要捏韩育陵耳朵,韩育陵被蹭着沙发往后躲,但还是给沙发靠手给挡住退路。
“嗷——”韩育陵五官都皱起来,不过芦绍宗其实根本没有使力扭,“我肚子饿嘛……”他撒娇。
“我给你叫客房服务,这家酒店的港式餐厅师傅很有名,一定合你胃口。”芦绍宗抓着韩育陵长腿把韩育陵拉回来,接着给他按摩另一条腿,并跟着说:“你昨晚吃喝玩乐够放肆,今天不能乱吃东西,一会儿吃鱼片粥,晚餐我们吃素面,明早点心肠粉,上机前擂茶红米,就这么定。”
韩育陵不说话,委曲巴巴地埋头。
“不出声就是答应,你敢再跑,你喝酒的事,我现在就告诉路卡。”芦绍宗弹一下韩育陵额头。
“不要……”韩育陵抓着芦绍宗的手,央求的嗓子都带哭音,倒不是装的,路卡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不止屁股遭殃,手也能给抽成猪手,挨罚的事想藏都藏不住,定会让秋姨发现。
芦绍宗摇头,“怕还敢犯。”说罢就就要去拉韩育陵手臂,“去洗澡。”
韩育陵见芦绍宗就要碰到自己受伤的手臂,怕会被摸出手臂缠着纱布,于是赶紧一骨碌滚下沙发,跳起身就往浴室跑,“我自己洗!”他边跑边嚷。
芦绍宗笑着调侃:“都多大了,还以为我要帮你洗澡?”
“宗哥肯帮我洗澡我很乐意啊。”韩育陵从浴室探出头,“不过今天不要,你一定趁机打我!”说完就立马关上浴室门。
听见芦绍宗在外面拨电话点餐,没有怀疑自己的举动,韩育陵便松一口气,他打开浴室热水龙头,再打开花洒,才把衣裤脱下。手臂的纱布仍裹得紧实,贴近闻还是能闻到药味,担心芦绍宗等会儿会发现,韩育陵便拆了纱布,忍着疼用水清洗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早已止血,应该很快就会结痂,不擦药包扎也没事,只是得忍着被摩擦的疼罢了。
被蒋勇勒索的事,韩育陵打定主意隐瞒,骆禾羽也答应他会保守秘密,要是以后被发现,那就以后再说,反正事情解决了,干爹们要是恼怒,屁股受点罪就完事,没什么大不了。
洗过了澡,韩育陵牢牢用浴袍把自己裹好,纱布埋在垃圾筒里用过的纸巾下面,再检查一遍伤口没流血,他才走出浴室,客房服务早已把午餐送来,芦绍宗正在餐桌边替他在粥里洒胡椒粉和酱油,他喜欢的调味分量,干爹们全都熟悉。
“谢谢干爹!”韩育陵乖巧地给芦绍宗送上甜甜的笑,弯下身闻闻鱼片粥,浮夸地大声赞叹:“哎呀爹呀!香死我干爹的干儿子啦!”
芦绍宗知道这宝是在想尽办法逃过惩罚,然而这投其所好的策略,他也不想强忍着不欢喜,喜欢就是喜欢,疼惜就是疼惜,芦绍宗已认命,他这辈子对这任性的干儿子都不会感到厌烦。
“小心烫。”芦绍宗拉出椅子让韩育陵坐下,自己也陪着韩育陵坐在餐桌边。
“宗哥也吃一点。”韩育陵沿着碗沿勺起一匙粥,凑到芦绍宗嘴边。
芦绍宗张嘴,吃下宝贝喂的一口粥,粥又滑又香,入口即化,适才他独自享用时没心思品味,此时才认同酒店名厨果然不同凡响,平凡的料理足见功力。
“好吃。”芦绍宗替韩育陵把有些长了的头发勾到耳边,温柔地说:“慢慢吃,八分饱就行,别再给胃太多负担。”
“遵命。”韩育陵开始吸溜溜吃粥,粥的确好吃,虽然没能再吃到咖喱,口腹之欲还是得到了满足。
“育陵。”芦绍宗低声唤。
“嗯。”韩育陵抬眼望。
“下次,再有人问起我和你的关系,就说我是你干爹,不是老板。”
韩育陵眨眼,对芦绍宗忽然那么感性的态度有些意外,不过芦绍宗这要求,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需要纠结,他老早就想公告天下,自己有四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干爹。
韩育陵放下匙子,擦擦嘴,起身,正儿八经地在芦绍宗跟前双膝跪地,毫不犹豫地就向芦绍宗磕一响头。
“做什么?起来!”芦绍宗被韩育陵的反应给吓着,他是知道这宝在决定随韩封姓时,确实认认真真地向韩封和路卡敬茶磕头,认两人为父。韩路俩是江湖人,对传统礼节多少会讲究,芦绍宗没那么厚的背景,实在没想过要韩育陵对自己这般行礼。
“要的嘛,儿子跪爹,理所当然。”韩育陵让芦绍宗扶起来,笑眯眯地盯着芦绍宗瞧。
“乐什么?”芦绍宗捏宝贝的鼻子。
“嘿嘿。”韩育陵笑得更欢,“好难得看到干爹您那么惊吓的表情。”
芦绍宗哼鼻,对自家这机灵鬼宝贝实在无可奈何。
韩育陵的一声声干爹,还有那一下磕头,令芦绍宗心情大好,让客房服务送来甜甜的南瓜饼,满足韩育陵的甜食欲。父子俩有说有笑地用了甜品,就一起窝在客厅看电视,两人近来过的日子虽然都很休闲,但不是一起过,此刻能重温从前一起生活的温馨滋味,即使没做上什么特别的事,无聊也无聊得很有趣。
韩育陵在看着傍晚新闻播报时,忍不住睡意,沉沉在沙发在睡着,当他醒来,窗外天色已暗,他听见碗盘摆放的声音,坐起身看见芦绍宗正在餐桌布置餐具,餐桌中摆放着一大碗面,是芦绍宗说好的素面,韩育陵禁不住一声叹气,卖了半天的乖,怎么就换不到咖喱?
刚要再躺回沙发赖着不吃晚餐,韩育陵忽然发觉有些不妥,他低头看自己身体,浴袍不在了,他身上妥妥地穿着柔软的棉衣棉裤!他隔着袖子摸一摸右手手臂,居然感觉到裹着纱布,而且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啊!”韩育陵跳起身,“宗哥!你给我换衣?”
“不然呢?”芦绍宗坐下,指着身旁的椅子说,“过来吃。”
“哦……”韩育陵战战兢兢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夹面。
“手怎么受伤的?”芦绍宗冷不防一问。
韩育陵吞口水,低头,“跌倒。”
“什么时候?”
“呃……去投票,回来途中,有记者来烦,过马路时跑得太急,被经过的电单车擦撞。”
“啊?”芦绍宗惊呼,“电单车?那么严重?你个臭小子!这样也隐瞒?看医生没有?有没有扭伤还是骨折?”
“看过了,没那么严重啦,医生有给我打消炎针,没事。”韩育陵不敢把意外说的太轻,按他以往说谎都会被识破的记录,他觉得还是别编得太过,适当地老实比较安全。
“伤口还没结痂不能碰水,得包扎消毒以防感染,这点常识你需要我罚你写几遍才会记得?”芦绍宗用筷子敲韩育陵的碟子。
“呃……”韩育陵担心讨饶会弄巧成拙,抬头怯怯地望干爹:“五百遍,够吗?”
“够,写不完不准睡。”芦绍宗板着脸。
当晚,韩育陵独个儿在书桌挺直腰杆罚抄,芦绍宗则舒服地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直播选举开票成绩,但是直到接近深夜,选委会仍然不肯公布成绩,网上全民都在热议,新闻也不停报导各地计票处聚集抗议选委会延迟公布成绩的市民。
韩育陵抄得心不在焉,中途上个厕所之后就坐到电视前和芦绍宗一起看新闻直播。
“情况很不妙啊,暴动怎么办?”韩育陵严肃地看着电视。
芦绍宗眉头深锁,对国家目前无政府的情势亦是很担忧。
夜半,韩育陵接到叶雅琪的来电,刚收工的叶雅琪因为听说有暴动而特地打来关心,韩育陵说人在酒店,和芦绍宗一起,叶雅琪立即放心,小两口便开始你侬我侬地说情话。芦绍宗关了电视,嘱咐韩育陵聊完早些睡,然后便忍不住睡意,先上床去。
叶雅琪在电话另一边听见芦绍宗的话,于是没有和韩育陵多聊,韩育陵不舍得挂电话,他就好言相劝,许诺手头上的工作结束就和韩育陵到海边度个短假,韩育陵才答应挂电话。
韩育陵打个呵欠,时间都快半夜两点,他上网看新闻,选委会还是没有结果,但看情况,国家改朝换代的几率不小。无论是谁执政,百姓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饭得吃,工得做,困了就得睡。套房有两间卧室,韩育陵没有进去昨晚自己睡的房间,而是到芦绍宗房里,如他所料,芦绍宗留着一盏床头灯,并且也保留双人床的一侧空位,韩育陵自然喜滋滋地钻进被窝,紧贴着干爹温暖的身体,闭上眼进入梦乡。
早晨,韩育陵因电视新闻播报而醒来,他揉着惺忪睡眼走到电视前的沙发,坐在芦绍宗身边看。
“终于倒台啦,该庆祝一下呢。”韩育陵喃喃,说的是执政数十年第一次败阵的前执政党。
“目前表面上普天同庆,之后就难说,前朝投资的企划可能会面临终止,那会间接影响币值和股票走势,短期内对一些在我国投资大项目的企业也许不是好事。”芦绍宗托着腮。
“我们都是小人物,也都不在这里挣钱糊口,用不着杞人忧天吧,宗哥,去吃点心咧。”
“你确实暂时不用杞人忧天,忧你自个儿的事足够了。”芦绍宗指向书桌,昨晚韩育陵抄得凌乱的纸,他已叠好,“少了两百,你昨晚不是抄完了才过来看电视的吗?”
韩育陵暗叫糟糕,他昨晚和老公聊天聊得都忘了罚抄的事。
“嫌抄字麻烦的话,以后我也不罚了,还得给你计算,劳心。”芦绍宗说着就起身,韩育陵看着他走进浴室,再走出来,手上,多了样东西,一把木柄浴刷。
“我马上抄!”韩育陵立马奔向书桌,中途却给芦绍宗拦腰扛起来,带回沙发。
“宗哥!干爹!亲爱的干爹!”韩育陵边叫边挣扎,奈何芦绍宗力气大于他,他也不敢真的使劲反抗,没一会儿就被芦绍宗给固定在腿上,睡裤和内裤都被拉下。
“宗哥别啦!求你啦!下午得坐四小时的飞机啊!”
“放心,坐不住的话,我会给你别的事情做,让你分心。”芦绍宗把浴刷反转,柄面紧贴着韩育陵圆翘光滑的臀。
“本来昨天就要揍你,但是想给你机会,让你罚站,你却逃走,好吧,就罚你抄字,你没抄完就睡,两次机会你都不珍惜,就别怪你干爹我不够疼你!”芦绍宗话音一落,刷子就用力一挥。
“哎呀!”清亮的一计拍打后就是韩育陵凄厉的惨叫。
芦绍宗才不相信号称铁屁股的干儿子那么快就疼,一点不留情面地继续挥板子,对此起彼落的惨叫呼痛充耳不闻。
“嗷好痛!嗷我的屁股!嗷宗哥饶命!”韩育陵不顾面子地大声嚷嚷,五星级酒店的隔音一定很好,他不怕给听见。
“一点都还没紫,陵少爷,这距离你的极限还遥远着,省下口水等真疼了再叫吧。”
芦绍宗的板子和他的为人一样,一板一眼,不会更重也不会减轻,均匀地伺候韩育陵长不胖的小浑圆,粉红色的板印一层一层隆起来,颜色渐渐由浅变深,接着不规则地浮现青紫印记,然后逐渐蔓延至整面加厚的山丘。
韩育陵意识到这顿打躲不开后就停止鬼哭狼嚎,直到真感到疼痛难奈,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哀叫,并扭动着下身,试图摆脱臀上的火辣辣肿痛。
芦绍宗毫不放水,一刻不停歇给韩育陵赏上三百板子才停手,屁股再耐打,依旧是血肉,韩育陵的屁股紫红一片,肿起足有半寸来高,估计过一会儿就会加高一倍。
“罚你什么?”芦绍宗把浴刷往沙发前的桌子放,示意这顿惩罚已结束。
韩育陵动一动腿,屁股熟悉却一点也不值得回味的疼痛折腾着他,“没节制喝酒……”他还是很清楚这条错是干爹绝不轻易绕过的其中之一。
“季鹏和骆老师招待你是他们礼貌上该尽的地主之谊,你自己不节制,怪得了人家诱惑你?”
“不怪……不怪……是我……我不对……哎……好疼……”
芦绍宗看宝贝鼻涕眼泪都一脸,心想是太久没挨打,才会这般难受。
“你疼,难道我不疼?”芦绍宗放缓语气,轻拍韩育陵背脊。
韩育陵抬起头,看着干爹眨眼,不一会儿就撑着爬起身,忧心地问:“宗哥你腰疼啦?我给你揉一下。”
芦绍宗心忽然给暖了一下,禁不住发愣,韩育陵已经爬到他身后给他揉腰。
“我说的是心疼。”芦绍宗转过身,捏着韩育陵下巴,“你喝酒,浅尝几口就算了,但喝得大醉,醒来还吐,难道不辛苦?”
“辛苦……”韩育陵低头承认。
芦绍宗叹气,“你辛苦,你觉得我,还有你其他几位干爹,还有你的雅琪,能不心疼?”
“唔。”韩育陵头垂得更低。
“不准再有下次,这话无论得说多少次,我都还是要说,你的屁股,也会每一次都因为你重犯而变成这样。”芦绍宗的手掌伸向韩育陵身后,韩育陵惊得捂住屁股跳下沙发。
“我知道错了,别打我了。”滚烫的屁股肿得硬梆梆,韩育陵开始为自己未来几天的命运担忧,他回去要是被韩封还是路卡发现这伤,指不定又得再挨打。
“到书桌边站着抄字,抄完才准吃早餐。”芦绍宗指了指书桌,便拿起电话叫客房服务。
韩育陵无奈,小心翼翼地穿好裤子,岔着外八的步子走向书桌,拿起圆珠笔开始抄昨晚没抄完的两百句。
早晨就在这样有些沉重的氛围度过,韩育陵抄完了字,只能站着靠在桌边吃,因为芦绍宗还要追究他昨天逃跑的错,罚他得站足四小时,还不给他冷敷火烧火燎的屁股。
吃过早餐刷过牙,韩育陵还得再站一小时,芦绍宗翻着报纸看,韩育陵则面着墙壁,两手揪着自己的耳朵站。
“你觉得新一任首相会有怎样的外交政策?”芦绍宗边翻报纸边问。
“呃……”
“前朝斥资的几项大型建设,你觉得有哪些得以保留?”
“这个……”
“马股会有怎样的走势?”
“那……”
“本地的影视业、唱片业、服装品牌业,会不会有影响?”
“这个问题嘛……”
“明天之前,我问的这些问题,你给我写一份至少两万字的分析报告,写不出来,后果自负。”
“啊?”韩育陵回头看芦绍宗,芦绍宗压根不搭理,自顾自地看报。
“知道了……”韩育陵乖乖接着面壁,他这下明白芦绍宗说会让他在飞机上分心的事就是思考这个分析报告怎么写……
哪写得出来啊!还两万字!我又不是做生意的……韩育陵想到这里,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好计!
一小时后,芦绍宗罚也罚过,就不再给韩育陵黑脸看,他把累得直不起腰的韩育陵抱到床上,好生呵护那两团紫薯一样的肉,午餐亦叫来韩育陵梦里都说想吃的咖喱饭,逗得韩育陵都忘记疼痛,蹲在椅子上吃得眉开眼笑。
中午得出发到机场,芦绍宗已预约计程车,牵着韩育陵离开酒店时,他小心地戒备四周,没看见袁兴或蒋勇,倒是发现季鹏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座坐着,看来季鹏因为担心,一直暗中在守着,他向芦绍宗打手势,意思是麻烦并没找上门。
“季哥说什么?”韩育陵也注意到了季鹏。
“说后会有期。”芦绍宗答,两人一起向季鹏挥挥手后就坐上计程车。
在机场候机室时,韩育陵不方便坐着,以此为借口遛到手机充电处,说要上网查资料准备写报告,芦绍宗便没有跟上。
韩育陵拿出手机,但没有连上网络,而是拨电话给一个人。
此时,远在香港办公室阅览文件的李子骏见手机闪烁,来电显示竟是韩育陵,当下感到意外,韩育陵是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喂,我是子骏。”李子骏接电话时就先报自己名字,他觉得韩育陵有可能打错电话,韩育陵这人在他印象中有点冒失,宁日楷还说韩育陵‘蠢萌’。
“嗨,栗子……啊不,子骏,我是育陵啊!”
“嗯,找我有事么?你现在应该在马来西亚吧?”李子骏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的繁忙城市,他对面有个广告看板最近挂上了叶雅琪代言的运动品牌广告,他好一阵子没看见韩育陵的广告看板,宁日楷那日还说韩育陵过气了。
“是呀,在机场,就快回国了,唉,不废话,那个,我有事拜托你帮忙!”
“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李子骏回到书桌旁,准备好纸笔写下韩育陵想拜托的事。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这些问题你一定在行,懂的一定比我多!”韩育陵接着就把芦绍宗要他分析的几个题目一一列出。
李子骏听得莫名其妙,奇怪韩育陵一个搞音乐的怎么那么积极探讨国家执政党替换后的财经议题?虽然如此,他还是一字不漏地记下韩育陵提出的问题。
“那个呀,你能不能在今天下午之前给我答复,我还得润稿……啊不不,我……我急着想知道你的高见!”
李子骏笑了笑,说:“那没问题,我公司其实就有和马来西亚的国营企业合作几个项目,你问的这几个题目,我一早就请负责这些项目的部门准备一份分析报告给我过目,午饭时间后应该就能收到。”
“哇!那太好啦!谢谢你!下次见面,我请你吃最好吃的咖喱!”
“不用客气,你和芦先生在一起吧?请替我转达一声问候。”
“好,哎,那个……你别让宗哥知道我给你打这通电话。”
李子骏忍笑,“小事,没问题。”
“嘿,你人真好,那就这样啦,也替我问候日楷和宁总裁,啊不过请他们别跟宗哥讲我打了电话来,不好意思这要求有点麻烦,不过……呃……这很重要就是了。”
“我了解。”李子骏忍得肩膀颤抖。
“嘿,谢谢,那拜拜啦!我等你电邮!”
“拜拜。”李子骏挂电话,随即就哈哈大笑,“润稿?怕是被罚写文章了吧?”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