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50、接纳

　　第五十章接纳
　　“前朝商第二十九位王帝乙年间，白氏始祖还是一位樵夫，一日，始祖正在山上砍柴，隐约听到有人呼救，他寻声找去，发现山腰处有人，始祖将麻绳捆在腰上，坠下崖壁，将人逐一救上，共三人，一位老者和一少年、一少女。老者伤最重，腰骨断裂，少年和少女只是一些擦伤。始祖把他们领回家，找郎中给三人医看。老者告诉始祖，说他原是商王帝乙的老师，叫许由，官拜守藏史，掌管宫廷档案典籍，深得商王信任。故经常直言进谏，得罪了当朝太宰，被构陷获罪全家流放蛮夷荒地。许由的儿子媳妇几年前先后病故，遗下一对儿女与爷爷相依为命。半道上，太宰派人追杀，老者携两个孙儿跳崖，所幸坠于山腰，才保得性命。老者得救后，从怀里取出一匣子，把里面的墨玉金蟾送与始祖，感谢他救命之恩，并将孙女许配给始祖，那个女孩就是白氏的始祖奶奶。自此，墨玉金蟾就成了白氏世代相传的传家宝，只传给嫡出长男媳妇。”
　　“那个老者和许姓少年后来怎样了？”织芸急切地问道。
　　夫人叹息道：“老者当夜就驾鹤西游了。和姐姐、姐夫，也就是始祖奶奶、始祖一同埋葬了爷爷，少年第二天打点行装出门闯世界。他后来在武王伐纣中立下赫赫战功，被分封男爵，位列诸侯，建立了许国。白氏自然全心辅佐。”
　　褒姒感慨道：“许君和白氏渊源可谓至深至情。”话刚一说出口，她忽然想到什么，不由脸红心跳，大囧。慌乱之余暗暗地又期待着什么。
　　望着眼前俩个低头红脸像犯错事孩子一般的女儿，夫人心里倍感欣慰，是的，女儿所爱和爱女儿的人，尽管她也是女人，那又怎样，亦是她的女儿。
　　“芸芸为白氏九死一生，救白氏于水火，”夫人泪光隐隐地望着女儿：“她虽为女孩儿，但夫君和族人都愿意尊她为白氏嫡长男，永享族长尊容。这块墨玉金蟾是夫君和民妇共同的意思，不知王后可愿接受？”
　　褒姒只觉脑袋里闪过一道霹雷，她不敢相信，抬起脸看向夫人，夫人正含笑地望着她，她的笑容和织芸极像，一样的温柔、沉静、宽容、像蕴含无限力量，可以融化一切。换作一般父母，万万没有接受这种关系的可能，何况她贵为王后。白舍夫妇九死一生，曾经低微到尘埃里，这天底下，恐怕再无他们看不透的事情了吧。
　　褒姒站起身，勇敢地走到夫人面前，双膝跪下，颤声道：“娘！”。
　　午后，褒姒一行才离开半山庄。赶回镐京得半夜，所以临时决定先到骊山行宫住一晚，明日起早回镐京。
　　一路上，褒姒一直把墨玉金蟾抱在怀里，心里那个美啊！这下，她就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不，明明每次和织芸一起，她都是英勇无敌...咳咳咳，女婿，是女婿。
　　“给我看一眼呗，我还没看过。”织芸调皮地伏在褒姒肩头，抬下颌指指她怀里的宝贝。
　　“不，”褒姒生怕被抢走似的，抱紧宝贝往旁边躲闪。织芸嘻嘻笑：“小气鬼，不看就不看，娘说，这墨玉金蟾呐传给嫡长男媳妇的，明月是白家媳妇，自然该是你的。”
　　褒姒闻言，立马伸过魔爪挠织芸，边挠边嚷：“谁是媳妇、谁是媳妇，你是我媳妇好不好？”
　　织芸最怕痒，边躲边咯咯笑着，和褒姒打作一团，痒的不行，一个劲讨饶，褒姒偏要她说清谁是谁媳妇，“你是我媳妇，我也是你媳妇，好不好？”织芸有限地妥协道，这件事情头要开好，否则一辈子翻不了身。
　　“不对，你是我媳妇，”褒姒双腿一剪，把织芸固定，胳膊肘一撑，翻身骑上织芸的腰腹：“快说，织芸是明月的媳妇，快说。”
　　织芸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左躲右闪，头上的珠花散落下来，忽然，她停下动作：“明月，你听。”
　　褒姒起先还以为她耍诈，后来似乎也听到什么，遂停止动作，屏气凝神仔细谛听。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
　　肤如凝脂面似朗月
　　实为我仪之死矢靡她
　　汎彼柏舟在彼河侧
　　肤如凝脂面似朗月
　　实为我特之死矢靡慝
　　散发柏木香气的船儿在飘荡，荡啊荡啊荡到河中央，美丽的姑娘，皮肤滑嫩如凝脂，面庞皎洁如月儿，正是我心仪的好人儿，至死我都只爱她一人，不会有其他。
　　散发柏木香气的船儿在飘荡，荡啊荡啊荡到河岸旁，美丽的姑娘，皮肤滑嫩如凝脂，面庞皎洁如月儿，我愿与她成双做对，至死我都只爱她一个，不会辜负她。
　　清亮柔美的女声越来越清晰，字字入耳，声声含情，“是瑞童！”织芸轻叹道，“真好听。”
　　“劈倒黑衣人的那个瑞童？”褒姒转转黑眼珠，想起常末和白舍口中的传奇。
　　“嗯，就是她。”
　　“你认识？”褒姒有点意外。
　　“上次回家省亲，刚好碰上她来家里给清溪送补身子的药膏。娘说清溪现在身子骨比以前壮实，多亏她家药铺的补药。没想到，她的功夫和医术一样精湛。”织芸一脸羡慕。
　　褒姒“啵”弹一下她腮帮子：“怎么，喜欢上了？”织芸愣怔住，眼不错定定地望着心尖上的人儿，不发一语。
　　褒姒感觉情况不妙，摇摇她肩膀：“怎么了，我开玩笑的，媳妇，除了我，谁还能入你眼。”织芸依旧一动不动，动人的眸子里氲罩上一团雾气。褒姒害怕了，心口砰砰乱跳，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媳妇，织芸，你别吓我，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你说句话呀！”
　　织芸抬手轻抚眼前人儿的面颊，真滑啊，比剥壳的鸡蛋还要鲜嫩：“明月，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没...没有”，褒姒感觉自己白痴一样，居然、居然口吃。
　　“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心疼。”说罢，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褒姒吓的手忙脚乱，一叠声保证以后再不胡言乱语。织芸把头靠在她肩头，狡黠地扬起漂亮的嘴唇，谁是谁媳妇啊！看我治不了你。
　　马车窗帘掀起，露出织芸清婉秀丽、不染一尘的面容，她循声向外探寻，只见不远处一座山包上立有一骑，马上之人不是瑞童还有谁？
　　马车停住，织芸从车上下来，此时，瑞童已飞骑到近前。未等织芸开口，常末先嚷嚷，兴奋的不行：“瑞童姑娘，又见面了。”瑞童跳下马，把缰绳往马背上一扔，潇洒利落，看得常末目瞪口呆，既佩服又敬畏，佩服她年纪轻轻武功超群、医术精湛，这不，多亏了她自己才保住腿，可一想到她家把个好端端人变成药人，不由打心里不寒而栗。
　　“常大叔，腿可好些。”瑞童关切地问道。明知瑞童是客套话，常末心里依然十分受用：“好多了，今天腿敢挨着地。昨还和娘娘说，这要是换作太医院那帮老爷们，我这腿就得锯掉。”瑞童笑笑：“微末小技，常大叔过誉。”言罢，扭脸看向织芸，狭长的眸子光彩照人，又黑又长的睫毛颤了又颤，像飞翔的蝴蝶翅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可爱而率真：“织芸姐姐。”
　　织芸笑意吟吟，拉起瑞童的手：“比前些日子长高了些。”瑞童小脸一红，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澄净：“姐姐回来没住几天就要回宫，我连句话都没顾上和姐姐说。”
　　“那晚多亏你，否则王后和我...，后果不堪设想。”
　　瑞童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观姐姐面色红润，唇色嫣红，上次的膏方可是一直在服用？”
　　“一直都在服用，宫里姐妹纷纷向我讨教膏方出处。”
　　瑞童探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褐色小瓷坛：“闻听姐姐今日回宫，昨夜熬制的，滋补心神、化痰祛瘀，服完这坛，姐姐身体里经年累积的瘀毒可连根拔除。”
　　织芸眼眶泛红，沉默片刻，接过瓷坛，对上瑞童的眼神，声音微微嘶哑：“好，姐姐收下。唉，王后说想见你一面，谢你那晚救命之恩。”
　　瑞童牙齿轻咬下唇，然后道：“不见了，药铺还有点事。要是回去晚，我爹又得骂人。”她依依不舍地抱住织芸一条胳膊，摇了摇：“织芸姐姐，我走了。”说完，脚步后撤，上马，转眼消失在山道上。
　　黄昏时分，骊山行宫宫门大开，灯火通明，一行三辆马车鱼贯而入。不远处山岗上，一人独骑在初春料峭的寒风中迎风而立，吹乱的发丝在额前飞舞，遮不住如剑的目光，射向骊山行宫。两颊吹的有些殷红，呼出的气息渐渐泛白。□□黄马甩甩俊逸的长尾巴，主人要呆立在这里，它也无奈。
　　三辆马车驶进行宫，“咣当”，行宫厚重的大门终于关上，回声在山谷里传出很远很远。瑞童低头拍拍□□伙计：“我知道你怪我傻，明知织芸姐姐心里有人还痴心妄想。”，下巴微微抖动，几滴泪珠夺眶而出，挂在下颌上，摇摇欲坠，“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她，想亲近她、保护她，给她最好的，想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反正，我不会放弃。”瑞童神情坚毅，黑黑的眸子遥不可测，“大黄，咱们回家吧，白大叔还有事情和我商量。我答应过姬衡，保护好白家。”
　　一人一骑风驰电掣，奔行在骊山幽暗的山林间，所过之处，小兽远避，旋风阵阵，大黄灵巧地 选择最佳线路，直向深山里的半山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