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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割地 ...

  •   第一百章割地
      晋侯的威严不容置疑,身为中原第一大强国,天下还没有一个诸侯敢于挑战他的底线。此次和郑国只是浅尝辄止,但敌开的阵亡着实令晋侯痛惜。好在历经宦海沉浮,晋侯很快调整好心态,以积极态度应对目前这些羁绊,众人齐齐看向他,霸主开口,多半就是最后的决定,如果当事国不同意,霸主可是有权纠集他国派兵讨伐的。
      晋侯沉声道:“这一次战争,陈、郑、滑三国俱有损失,单是安抚难民一项,郑国花费颇巨,约莫两万五千金,滑国的损失更是触目惊心,这一季的收成几乎颗粒全无,估算约十五万金。两下相加共计十七万五千金。陈国的损失,呣,主要是阵亡兵士。自然,郑国和滑国都有兵士战死。自古以来,战场生死勿论,各自负责。寡人私下问过三国国君,陈国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愿意先赔偿郑国的两万五千金,滑国的十五万分五年还清。可是,这个建议郑国和滑国均不同意。”说罢,晋侯端起桌上茶盅轻轻啜了一口。
      “嗡”,下面议论声乍起,众国君交头接耳,表情各异。“十七万金哪,陈国怕要老底的灰都要扒出来还债。”“唉,这仗窝囊,损兵折将,还要赔人家损失,亏、亏大了。”更有不少人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国君妫燮,他这君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一来,君位还保得住吗?
      楚王眯缝眼,目光不经意掠过晋侯,心道:最痛心的恐怕还是你吧,五百战车,大将敌开啊,想想都痛,打碎牙往肚里咽不敢说,装模作样一副事不关己,嘿嘿,这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晋侯右首位的石父坐不住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和西申侯一夜春风的缘故,兴致颇高,生怕存在感降低,顾不上腰酸背痛,扭着腰娇声道:“我也认为陈君做法有些不妥,分五年还清,时间拖太久了,五年后,谁知道谁是谁啊。”说完,还冲郑伯媚然一笑,顺手人情不做白不做。
      此言一出,妫燮面色黑到极点,这不是咒他不得善终吗?其实,他心里正在为此烦恼不已,损兵折将已经动摇根基,要是再附上赔偿,君位危矣。可是,郑国强势驻扎沅水邑,还有、还有晋侯的逼迫,陈国老氏族的逼迫,对,他们都在逼他,一刻不停的逼他,他这个陈国国君,能为自己的国家做主吗?能为自己做主吗?答案是不能!想到这,妫燮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神空洞,直直地望向头顶顶棚。
      石父不过一公卿,不足为惧,但他是天子特使,言论均代表天子,这番话正中晋侯下怀。见目的达到,晋侯抛出底牌,中气十足地道:“为陈国计,寡人有一建议,”说着,轻咳一声,道出谋划:“郑国从沅水邑后撤六十里,撤到大平邑,陈国把大平邑以南方圆五百里划给郑国,抵消郑滑两国十七万五千金赔偿,滑国的损失尽由郑国补偿,这个想法诸君以为如何?”一片安静。
      “扑簌簌”,不知打哪飞来一只鸟,歇在台子一角,通体雪白,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球咕噜噜乱转,望着一众头戴古怪冠冕、阴沉死寂的人类,小鸟也觉得无趣,悄无声息展开翅膀,“扑啦啦”又飞走了。
      对滑国而言,谁来赔偿都一样,问题是如此一来,滑国可就实实在在跌进郑国怀抱,他日宗庙社稷将不复存在。若是不同意晋侯提议,就算滑、郑、陈三国仍维持目前局面,滑国将来依然逃不脱河谷村一战厄运,郑、陈不论谁输谁赢,滑国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再说,滑国是能得罪郑国还是能反对晋侯?滑君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低声对一旁的曾犁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曾犁猜想国君问这话的用意,试探自己和郑国关系?用一个人人都能看得见的答案来考证自己,曾犁明白,杀父弑母之仇是他和国君之间永远解不开的死结。于是便道:“两权相害取其轻,水桶终归要到井里汲水,莫如选一个水质清澈干净的水井。”姬晟愣了一下,心道好个狡猾的曾犁,不过,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只见陈国君妫燮踉踉跄跄从位子上站起,面如死灰,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下臣欲上前搀扶,被他大力甩开,他步履蹒跚,极其艰难地走到晋侯面前,躬身一礼:“陈国,全依仗霸主作主。”说罢,又踉踉跄跄回到自己座位上,闭上眼,不再发一言。
      郑、滑、陈三国协议很快签署,陈国大平邑以南五百里划归郑国所有。
      几日后,远在滑国瑀城,一个黑夜,北门大开,无数火把把城内外照如白昼,在郑、滑两国兵士的严密注视下,一列囚徒缓缓走出城门,在城门边搁置有一张方桌,后面坐着俩个军中书吏,每个出城的囚徒走到桌前,报上编号和姓名,并在棉帛上名字所署处按上鲜红指印,然后在指定地点集结站立。天快亮时,囚徒核对集结完毕,一位郑国将官走到一位身着晋国将官服的将军面前,将一卷棉帛双手交奉给对方,道:“四千八百二十二名晋国兵士完好交还给晋国。”晋国将官接过棉帛,点了下头。
      紧接着,从城门里驶出一列列牛车,领头一辆车上放着一个黑漆漆大坛子,坛子用薄毯围绕一圈,固定在两根细木中间,再往后面车望去,每一车俱是装满一模一样坛子,只是比第一辆车上的小几圈。只见郑国将官马靴一磕,军姿立现,肃然高喊道:“送敌将军回家、送晋军兄弟们回家。”霎时,城内外齐刷刷响起兵士们厚重、肃穆的声音:“送敌将军回家、送晋军兄弟们回家。”
      声音久久回荡在黑夜的旷野里,凝聚不散,冥冥之中,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像是一下被唤醒,顺着送行的声音急急往家赶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战场上的兵士更令人牵肠挂肚的了,一封平安信之后,也许就是永远的沉默和阴阳两隔的撕心裂肺。
      黎明时分,被放归的晋国兵士们簇拥着装在坛子里的、他们的敌将军和弟兄们踏上回家的道路。
      新一届霸主不出所料在齐公和楚王之间展开,最后齐公以多一票微弱优势当选。众国君很快回归各国,南申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丽公主姜艺重新搬回青凰宫,寝殿里,她坐在公主衡睡过的床榻上,纤纤玉指细细密密像抚摸一件瑰宝一样轻抚着绣被、软枕,这是她用过的呀,她在这床榻上睡了整整三个晚上,姜艺弯下天鹅一般白嫩的细颈,闭眼细嗅,是的,衡公主的味道。她索性伏下身子,脸蒙在被子里,用衡的气味将自己团团包裹,像是睡在她的怀抱里。丽公主感觉和衡公主的距离从未这般接近,她死死把被子抱在怀里,她是多么贪恋这一刻一个人的爱恋、不舍她的味道,泪珠,浸染了浓密的睫毛,恼人的相思如潮水一般把她埋没,眼里、脑海里、白天黑夜都是她,姜艺泪如雨下,喉管里一声跟一声的呜咽:“衡姐姐、衡姐姐...”。
      战争过后,平静和纷乱总是同时显现。
      郑滑两国边境上的滑国难民,纷纷回到家乡,与此同时,一车车粮食、农具、种子、牲口,越过郑滑边境,日夜不断从郑国向滑国运送,回家的难民们见此情此状,不由加快脚步,原先的担忧化为泡影,有了郑国送来的粮食、种子、牲口、农具,他们很快就能恢复生产,拾掇起庄稼地。想想郑国这些日子对他们的好,质朴的滑国人双膝跪地,朝着新郑的方向跪地磕头,口中喃喃自语,表达感激之情。
      而在大平邑,一切按部就班,老百姓一夜醒来,惊奇地发现街上差役换了装,一打听,原来大平邑以南全数划归郑国所有,这意味从今天起他们就是郑国子民了。差役、里正口口宣传,为贺大平邑归属郑国,“郑国君上特免除两年赋税。”人们激动地不敢相信,直到看到街上贴的盖着红绰绰大印的官府告示才算把心放肚子里。回家关上门抹了把泪,不知是为丢失了陈国子民头衔难过,还是因为郑国君上的宽宥感动。
      大平邑是粮仓,没错。就是这块本应该陈国最富庶的地方,人们的日子一直在温饱线上徘徊,原因是赋税过重,十抽四。每年青黄不接时,老百姓都要以野菜充饥。陈国,带给他们的只有饥饿,所以多数人对陈国并没有太多留恋,掬一把泪,算是仁至义尽,从此后就是郑国人了,两不相欠。管他两年后怎样,至少这两年可以吃饱肚子。人们欢欣鼓舞,搬出家里压箱底的,做顿好吃食一家人美美地享受。
      他们无可指责,既然统治者不愿意让人民享受统一和平的甘甜,又有何权利指责他们薄情寡义。
      与郑国和滑国的欣欣向荣相比,陈国则是另一番景象,可以用两个字形容,混乱。妫燮回到宛丘当夜,就被大将军妫斐带人团团困在王宫,满堂大臣倒戈者十之七八,纷纷表示愿意拥立前陈君之子妫洧为新君。
      河谷村一战后,课佑心疾难医,病倒不起,一直在宛丘家里养病,从此闭门谢客。
      听闻下人禀报王宫兵变,他不动神色挥挥手让下人出去,然后闭上眼,一个人静静地思索,蜡黄、瘦削的脸庞在暗弱的烛光里晦暗阴沉至极。他长长吐了口气,眉头稍稍舒展,幸亏早一步把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送出陈国,否则,都逃不脱这场罹难。从滑国兵败回来,课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降临,他不想亲人为他陪葬,君上对他有知遇之恩,舍了自己一人去回报他吧。想到这,他猛然睁开眼,翻身坐起,冲门外高声厉喝:“更衣。”
      后院里,黑压压站满人,有百位之多,个个黑色劲装,课佑亦是如是装扮。他站在台阶上,口气肃杀果决:“佑和各位侠士有的相识已有十年,有的则不过月余。今日,佑要去王宫营救君上,这一去,有去无回。诸位有愿意随同前往的,佑感激不尽。如不愿,佑深表理解,可去帐房支取盘缠,即刻离开,佑去后,这座府邸很快会化为灰烬。”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元帅待我们如手足,你去哪我们就去哪。”又有人说:“为知己血溅疆场才不负一身武艺,元帅,你下令吧。”七嘴八舌,竟是没一人离开。课佑眼睛湿润了,不及多想,当夜杀进王宫,救出妫燮,一路送到晋国。
      眼看君上安全,课佑回首向陈国望了望,眼神里尽是对故国山河的无限眷恋,也有对无一身还的死士们的感激,更有绵绵不尽的内疚,被葬身在滑国瑀城的一万弟兄们:“佑,对不起你...们。”一口血喷出,课佑轰然倒地。妫燮大惊,抱着他身子痛哭哀嚎,余生,他或许还有机会回到陈国,但,亦臣亦友的课佑永远离他而去了。
      漫天腥风血雨和明争暗斗阻挡不住时间的进程,公元前772年的这个夏天注定不寻常。有人得到有人失去,有人九死一生、有人永远离开了人世。
      郑国像一个茁壮成长的孩子,一日千里,迅猛之势不可阻挡。这一年秋天,陈国新国君妫斐如愿以偿登上君位,他第一道政令就是派出使者分别同时出使晋国和郑国。
      落日随风其后第二部家国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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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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