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小时33

2、二

　　“姜亚，”周利民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你说说吧，今天这事儿。”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都没见过那人，上来就跟我扯扯拉拉的，”姜亚看着窗台上不知道谁栽的那几颗葱苗子，皱了皱鼻子：“你们坐这屋办公不嫌味儿啊。”
　　周利民也扭头看了一眼：“没事儿揪两棵挺下饭的……哎你别跟我打岔，我这严肃的问你话呢。”
　　“问吧。”姜亚叹了口气。
　　“我说你多少回了，”周利民看了一眼其他同事，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有难处，你说你干点啥不好啊，哪怕你卖营养快线呢？”
　　“这个来钱快。”姜亚说。
　　“快，能快哪去？”周利民说，“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那不能，”姜亚笑了笑，“那我就叫您辞了工作跟我干了。”
　　“姜亚，”周利民表情严肃，“你是不是当我跟你闹呢，你说你当全班同学面跟人打架，本来这个事儿我应该叫二班班任的来的，我没叫，就让你俩写份检查，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嗯。”姜亚含糊着应了一声。
　　“你成绩好，又用功，老师对你抱很大希望，我真的不希望你被这些事影响，要是记录在学籍上，那可是要跟你一辈子的，”周利民说，“但是有些原则问题真的不能让，这里是学校，你们是学生，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哎，这话我都说多少遍了，我都嫌自己墨迹了，”周利民顿了顿，把声音放小，“总而言之，你卖烟这事儿不能再姑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你机会，再让我逮着你我真的不给你兜着了，知道吗？你现在就专心学习，没事儿多做两道题，争取考个好成绩，上了大学任你怎么扑腾，我也管不着了，让老师多活两年，啊姜亚，行吗？”
　　“嗯，”姜亚点点头，“那我走了。”
　　“等会儿，”周利民叫住他，“就快分文理班了，到时候分到别的老师那去，别太耍尖，知道吗？”
　　“嗯。”姜亚打开门走了出去。
　　下课铃正好响了，学生们跟放风的哈士奇似的破马张飞的往外窜，手机在裤兜振了两下，姜亚看了一眼，是条微信。
　　姜亚看见他妈那个被一团粉色气泡围在中间的笑脸就觉得呼吸不上来，旁边还有个男的，两人脸贴的五官都要挨在一起了。
　　[赶紧过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他妈诚心看我死了是不是！]
　　姜乙往上翻了翻，从他进办公室之前到现在已经来了二十多条消息了，满眼的生殖器官，退出微信看了一眼，六七个未接来电，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号码。
　　应该是男人那边的人。
　　又该换头像了，这个好像还处了不到两个月。
　　姜亚把手机揣回兜里，迈步往教学楼门口走，刚下台阶，就看见一个鼻子肿的老高的二百五怒气冲天的瞪着他，要是能加特效，估计身后就是熊熊烈火。
　　姜亚下意识的抬脚看了看鞋底，确认他今早出门是不是踩狗屎了。
　　“你不会以为咱俩的事儿就这么了了吧？”李家宝甩开蒋春宇拉着他的手，气冲冲的上前一步。
　　“不能，”姜亚笑了笑，“我的拳头有魅力加成，挨一顿想第二顿。”
　　“操！你他妈找死呢吧！”李家宝气的脸皮子直发麻，现在要是往他脸上划道口子，估计哗哗的往下掉红色素，他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
　　“等会，”姜亚抬手止住了他，这会儿要在这打起来正好能赶上周利民下班，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育，他也不想看周利民那忧国忧民的苦情脸了，把台词换一换那表情跟琼瑶戏女主简直完美契合，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往大海里扎猛子硬是不肯回头的浪子，他抬抬下巴，“找个地方吧。”
　　蒋春宇赶紧上前扯住李家宝，小声说：“不行咱先撤吧，等晚上北哥一起。”
　　“我他妈等不了，”李家宝甩开蒋春宇扭头就走：“咱俩人还吞不下他一个？臭装逼犯！”
　　姜亚一路也没回头看，出了校门左转拐进了个小胡同，墙皮掉的把水泥路都盖住了，走路踢起来一阵土，直往鼻子里钻，不知道的以为走进黄土高坡了，李家宝在身后不满的直抽鼻子：“你他妈给自己选坟地呢，找的什么破地方。”
　　蒋春宇压低声音对李家宝说：“我还是给陆北打个电话吧？多一个人就少吃点亏，再说了，咱不开始就定的晚上吗？”
　　李家宝恶狠狠的呸了一下：“我他妈打他还得挑个良辰吉日啊，你要怂了你就走，别跟我这添乱。”
　　“操，”蒋春宇把手机揣回兜里：“我他妈怂能跟你来？”
　　姜亚没管身后两人嘟囔些什么，自顾自在前面带路，直到看见市立医院门诊部仨大字了才停下。
　　“就这吧，”他把书包往树枝上一挂，回头看着李家宝，“你俩一起来，我赶时间。”

　　陆北摘下摩托车帽，走到饭店前台存好，往短信上通知的包厢走去。
　　饭店的服务员穿着优雅的旗袍，露着雪白的六颗牙，昂首挺胸的在前面带路。
　　刚走到包厢门口，服务员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嗯，妈妈很快就完事了，你先自己逛一逛啊。”
　　“你相中啥了就买呗，行，给你报销，别不懂事，听见吗？”
　　陆北摆了摆手赶走服务员，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女人打完电话才推门进去。
　　包厢里的一男一女顿时一起转过头，女人温柔的笑了：“小北来了。”
　　陆北点了点头，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一家三口呈三角形分布。
　　一种等边三角形的疏离感，一视同仁，谁也不和谁过分亲近。
　　“没礼貌，”陆平森淡淡开口：“见面不知道叫人？”
　　陆北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腿儿划在大理石地砖上，“吱呀”一声，鞠了一躬：“爸、妈。”然后又把椅子拖回来坐下，又是“吱呀”一声。
　　陆平森本来就不舒畅的眉毛顿时紧紧的挤到了一起：“谁教的你跟长辈这个态度的？”
　　陆北眼睛都没抬，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手机：“没人教我。”
　　陆平森被噎了一下，刚要发火，于薇出声打断了他。
　　“行了，”于薇的手在虚空中甩了一下：“好不容易和孩子见一面，你摆什么腔啊。”
　　陆平森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拍：“我摆什么腔，我说一句他顶一句，年纪不大别的没学会，就学会犟嘴了。”
　　“你现在知道管孩子了，”于薇说，“孩子小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呢？成天就知道喝大酒，现在孩子大了想起来教育了，早干什么去了！”
　　陆北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低着头摆弄着桌面上垂下来的桌布边儿，不发声，也不抬头看。
　　陆平森像是很疲于应付于薇般摆了摆手：“行行行，你别跟我喊，我不想跟你吵，我也吵不过你，你不要给孩子过生日吗，别整的大家都不愉快。”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今天都是为了小北。”于薇换了个坐姿，喊了服务员上菜，然后身子俯向前拍了拍陆北的手：“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着都抽条了，你看这脸窄的。”
　　陆北看着于薇手上那枚1.5克拉的钻戒，跟颗红豆似的，硌的他眼睛疼，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没有，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肉。”
　　于薇显然不是很满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李嫂怎么干活的，月月工资给她开着，还给我儿子养瘦了。”
　　陆北把脑袋从于薇掌心挪开：“李嫂三个月前就辞职不干了。”
　　“什么？”于薇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儿媳妇生了，”陆北的手虚罩在茶杯上，看着热气从他指缝中蒸蒸向上：“回家伺候月子去了。”
　　“那，”于薇顿了顿，“妈妈不是每个月都把请保姆的钱给你了么，你怎么不再请一个？”
　　“我自己吃挺好，”陆北对于薇笑了一下，“我也不习惯家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于薇觉得嗓子噎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陆平森，对方喝了口茶，沉默着不出声。
　　陆平森和于薇在陆北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陆平森是个老混蛋，年轻时被陆北他爷逼着奋斗了几个月捞了个铁饭碗，然后就开始了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状态，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烟酒棋牌，裤兜里永远揣着一把毛票子，以便应对不时的牌局，陆北对他小时候那三口之家的印象基本上就是他和于薇两个人，陆平森都没怎么出现过。
　　本来就是老一辈张罗的婚姻，不存在什么爱情，陆平森自身又不争气，于薇不甘寂寞婚内出轨，这个家乌烟瘴气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也是离了。
　　如今两人各自都有了家庭，对他的生活有些分心乏力，陆北早就接受了。
　　包厢里气氛有些压抑，好在服务员推门上菜，算是冲淡了这点儿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