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之梦》烟弄尘

39、车祸

　　沈司航吃过晚饭出门上班，门外停着一辆白色宝马，他扫了一眼就走过了。宝马车一边响着喇叭一边跟上他。他才仔细看了一眼驾驶座位上的人，她正摘下墨镜，深情款款地向他微笑：“要去哪里？我送你！”
　　沈司航本不想上车，但又觉得有一些话必须说清楚，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一幕被刚刚下班赶来这里的蒋韵之看见了，她立刻联想到那个名字：叶芊芊，也想起叶展翔曾经的“最后通牒”，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追了上去。
　　“最近过得好吗？”叶芊芊边开车边抽空看沈司航。
　　“芊芊，那笔钱我会还给你的！”沈司航双眉微蹙，声音也略显低沉。
　　“我之所以会这样做是怕你不肯收，没想到还是穿帮了，你不要怪我才好。”
　　“我不会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感受，你这么做让我有受伤的感觉。”
　　“对不起，司航，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的酒店怎么样？”
　　“我是什么人哪，完全上了正轨，营业额上升了5%！”她又眉飞色舞地讲了一些工作上的成绩，俨然一位女企业家的姿态。可是她说的越多，沈司航越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在逐渐增大，大到不可僭越。
　　“你怎么了？不为我感到高兴吗？”叶芊芊终于注意到沈司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表情。
　　“不，你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很替你高兴，这证明你的实力很强。”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哪！”
　　“芊芊，我现在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叶芊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你配不上我，所以不要再和我交往了是吗？”
　　沈司航没有表态。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不想说我不在乎你是个普通人，因为这样有损你身为男子汉的尊严。我只想说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能配得上我的那一天！”
　　“也许，我这一辈子也做不到！”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叶芊芊双手握紧方向盘，“我的脾气你知道，我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直到实现！”
　　宝马在沈司航工作的KTV门前停下，叶芊芊转向沈司航，他的侧面有着优雅的弧线，她好想据为己有：“这次我借着出差的机会一个人开车过来，就是想看看你，而且我马上就得开车回上海，不然我爸爸一定会知道的。我本想你可以安慰我一下，或者给点鼓励，可是你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她吸了下鼻子：“不过没关系，我是叶芊芊，百折不挠的叶芊芊！”她看着他，他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帘，看不清他的眼神，她咬咬牙，不表态也好，于是坐正身子：“你走吧，下次我有机会再来看你！”
　　沈司航下车走了，自始至终也没有正眼去看叶芊芊，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会在瞬间土崩瓦解。他也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已经不能和她在一起，还是让时间来治疗所有的伤口吧！
　　叶芊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感到眼泪就要掉下来。她眨眨眼睛，忍住泪水准备发动车子。车前伫立着一个人，长发飞舞，眼神凝重。她按了两下喇叭，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两眼紧盯着她。叶芊芊只好放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去：“这位小姐，麻烦你让一下！”
　　“你是叶芊芊吧！”那个人走到车窗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韵之，能和你谈谈吗？”

　　水吧里放着悠扬的萨克斯音乐，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彼此审视，互相观察。
　　“我想先说声谢谢。因为你可以给司航我所不能给的东西，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蒋韵之先说话。
　　“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沈司航对我说才对，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朋友，那你呢？”
　　“这你管不着！”
　　“你和你父亲真是像，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居高临下。”
　　“你见过我父亲吗？乱作评价！”叶芊芊白了她一眼。
　　“见过！当时他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和沈司航讲话，还恐吓他以后不要再见你。”
　　“你说我爸爸恐吓沈司航？什么时候的事？”叶芊芊吓了一跳。
　　“应该是你爸爸发现你私自购买司航的画，然后就来找他的麻烦。这点你比我清楚才对。”蒋韵之瞪着她，在她心里，这父女俩都不是好人。
　　“怪不得他没有责备我，原来有这一手！”叶芊芊自言自语。
　　“我拜托你放过司航，再纠缠下去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你是说有你在，他就有好日子过吗？”叶芊芊斜睨着她。
　　“至少不会带给他威胁！”蒋韵之毫不让步，“你看到的沈司航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不了解他！”
　　“那你了解他什么？我倒很想听听！”
　　“如果你想听，我就讲给你！”蒋韵之细述了从她认识沈司航那天开始的故事，包括沈司航的身世以及他所承受的屈辱和泪水，叶芊芊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蒋韵之最后说：“你应该明白他所需要的是平静自由的生活，再也不能经受风雨，这就是你给不了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叶芊芊的声音并不带有感谢的味道，“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原则。我和沈司航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在法国，我曾和他共渡生死，这样的感情经历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我还有急事，恕不奉陪！”她在桌上扔下付账的钱就离开了，蒋韵之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感觉心里空空的。她亲眼目睹了叶芊芊的美丽与富有，与她相比自己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她甚至想如果叶芊芊能说服她父亲，她倒愿意将沈司航让给她，只要沈司航幸福，她就会快乐。
　　叶芊芊开车上了返沪的高速公路，因为和蒋韵之的谈话占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将车子开得飞快。蒋韵之说的话她不是不在意，字字句句都印在心里。她感觉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不但父亲极力反对，沈司航不给她希望，还平地冒出一个强大的对手。她不了解他的过去，在认识他以后又错过了他生命里的多次重要转折，甚至还带给他伤害与危险。难道爱上他真的是个错吗？不行，她对自己说，不能甘心就这样退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坚持到底！
　　她满脑子乱糟糟地想着这些事，连续的长途跋涉又让她的身体十分疲劳。前面一辆面包车闪着尾灯，她一打方向盘上了超车道，想尽快超过面包车。超车道上还有一辆货车在行驶，她本来应该先尾随再超车，但为了赶时间，她想回到快车道上超车，却没看见快车道前方还有一辆轿车。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车速实在太快，慌乱中她向右猛打方向盘，她的宝马车撞断路边护栏，一头栽到路基下。幸好下面就是农村的大田，加上她的车子保全性能良好，她又系了安全带，才没有受太大的伤。可是她的右脚被严重变形的车头卡住，一阵剧痛传遍全身。
　　很快，公路警察就赶到了现场，一群人又是锯，又是撬，好不容易才把叶芊芊被卡住的右脚拔了出来，把她抬上救护车。医护人员急切地为她检查伤情，初步断定是右踝骨粉碎性骨折，但还得拍片才能进一步确诊。叶芊芊懂得一些医学常识，医护人员在一旁的话她也听见了。尽管疼得一身冷汗，还有跛足的危险，但她最担心的是这一来父亲一定知道她去看望沈司航的事了，不知会作何反应。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跑去找沈司航了？”叶展翔一见到女儿就暴跳如雷。
　　叶芊芊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为什么？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再去见他，不要再帮他，你为什么不听？”
　　“爸，我真的很喜欢他！”叶芊芊哭喊着。
　　“他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爸，你难道只在乎你的名声和面子，却不管女儿的幸福吗？”
　　“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给你幸福？天底下的好男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叶展翔怒气冲天，“为了他，你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如果你成了一个跛子，看以后谁还会娶你！你知道让我生气的后果有多严重！”
　　“爸！爸！你要干什么？”叶芊芊的脸变毫无血色。
　　“他曾经亲口答应过我不再见你，如今是他先违背诺言。我要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你死了这份心！”叶展翔往门外走。
　　“不！不！爸！”叶芊芊忘了自己的脚上还打着石膏，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右脚刚一沾地就痛得摔倒，汗水和着泪水往下流。那疼痛几乎要把她撕裂，让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叶展翔见状连忙回身把女儿又抱上床：“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
　　叶芊芊无力的手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襟：“爸，我求你别去伤害他！我……我答应你不再见他，我答应你……”她失神的眼睛哀求地望着父亲，泪水滚滚而出。
　　叶展翔叹息着，为她擦去眼泪：“好，你不再见他，他就会活下去！”
　　叶芊芊松开抓住父亲的手，却止不住眼泪，她感觉自己快乐的天堂已经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