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人情 ...
-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流去，沈中原的报摊经营得还算可以，已经有一部分固定的客人，沈司航的工作也渐渐上了正轨。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认为自己尚属英雄无用武之地，心爱的绘画艺术只能暂时搁置在一边。陈宇轩在回校读研之前来看他，两个朋友谈了很久，关于青春，关于理想，关于爱情。临了，陈宇轩拍着沈司航的肩膀说：“韵之是你绝对不应该错过的，我已经决定退出，你不要有顾虑。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她吧！”
蒋韵之很快就有了好消息，学历不错，外形颇佳，找到了在一家私企做文职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她就会去沈司航家里，帮着做一些家务活儿，陪沈中原聊天。沈中原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美丽却不张扬，聪慧而且稳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人选。沈司航却很少主动和她说话，他看出她虽然在笑着，偶尔却会投来哀怨的一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另一个女人，可是无论如何掂量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更爱谁。但他知道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着：现在还没有资格去谈爱！除非可以给她幸福，不然宁可一世孤独！
沈中原毕竟是长辈，对于年轻人的这点儿心思，他明白得很。作为男人，他知道沈司航现在的心情：对蒋韵之，他的感激和感动也许要超过爱情。但是要选择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有这两点已经足够了。所以，他想到了一件事，说不定能帮他们一把。
这天晚饭后，沈中原有点儿神秘地说要送给蒋韵之一样东西，沈司航也觉得奇怪，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中原从柜子深处翻出一卷东西，层层包裹可见物品的重要。展开来，看得出是画，有两幅，大的那幅是油画，是沈司航出国前留下的母亲的画像。
“伯父，这是谁啊？她真漂亮！”蒋韵之感叹着问。
“画是司航画的，你问他。”沈中原笑呵呵地。
蒋韵之询问的眼神投向沈司航，后者略带冷峻的脸突然温和起来：“是我妈。”
“哦。”蒋韵之点点头，她又奇怪地问沈中原，“伯父，您要把这个送我？”
“当然不是！”沈中原把画放到一边，“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随便送人的。再说，她对你的意义不那么重要。”他又打开另一张画，“我要送你的，是这个。”
蒋韵之奇怪地看到另一幅素描千疮百孔，明显是撕碎之后重新拼贴在一起的，而且画面已经模糊不堪，怎么能作为礼物送人呢？可是当她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画中人竟然是自己！她惊讶地问：“这……，这是我吗？”
“是啊！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沈中原也偷瞄一眼沈司航，他也是满脸惊讶的表情，他原以为这幅画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却没想到又在这里出现。
“爸，你从哪儿找到的？”沈司航忍不住问。
“你别打岔！”沈中原转向蒋韵之。“这画可有故事呢！司航刚转到你们学校不久，有一天就背着我画这幅画到后半夜。也因为它，我第一次动手打了司航，我当初不希望他走上画画这条路。他埋怨我不该撕掉这幅画，因为这是他第二天要送给同学的礼物。我当时可不管这些，所以导致他成了一个不守约的人。这个傻小子又一夜没睡把画给重新拼好了！别说，这点儿顽固的劲儿倒是像他爹我！”沈中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蒋韵之却明白了。
“您是说这是司航当年想送我的生日礼物？”蒋韵之看沈司航。
“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沈司航的脸有些红。
“我卖房子的时候，也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具，是在你床下发现的。那时候，你出国还不久，这画，也就成了我的宝贝，被收藏起来了！”沈中原拍拍儿子的肩膀。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蒋韵之把画看了又看，“虽然它迟了很多年！”
“别这么说，这画让我弄坏了，以后，再让司航给你重画。我要是知道……，嘿嘿，当年就不会把它撕掉了，而是让他亲自给你送去！”
“爸！”沈中原的话外音再明显不过，沈司航连忙打断他。
“好，不说了，你们谈吧！”沈中原笑着起身躲开，把房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没想到，我还做过你的模特！”蒋韵之觉得这个意外好甜蜜。“不过，我还是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画的？”
“画家的记忆力都不错！”沈司航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脑海中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吗？你当年好像都没正眼瞧过我！”
“在画家的眼睛里，只看见作品的外表，别的没想过！”沈司航担心再说会泄了自己的底，说完也躲开了。
蒋韵之先是沮丧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释然了，她知道沈司航说的不是真心话。因为如果画家不是真正欣赏自己要临摹的对象，就不会用心去画，也就画不出好的作品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充满了对幸福的企望。
这天，沈司航正在工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沈中原的报摊遭到几个流氓的洗劫，报刊杂志被弄得七零八落不说，因为和他们理论，还被几个人暴打了一通，其中一个往他胸口踢了两脚。幸好有人报了警，那几个小流氓望风而逃，可这一下沈中原心脏病发，被送往医院抢救。
沈司航赶到时，急救室的灯还亮着，他颓然地跌坐在长椅上，心想为什么刚刚平静的生活又突生变故，只能祈祷父亲不要有事。医生说沈中原早先就有心脏病史，这次复发比较严重，维持生命会很困难，必须做心脏搭桥手术。
“我不做手术！”沈中原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爸，不行，这个手术你必须做！”
“司航，这两年有你在身边，爸爸知足了，这样下去，我会拖累你的。”
“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司航……”
“爸，你别说了，有你在我就有幸福，我的拼搏才有价值。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治疗，好好养病，不要多想！”沈司航为父亲掖掖被，说实在的，他知道手中的钱要给父亲做手术还远远不够，短时间内到哪里去凑这么大一笔钱呢？
陈宇轩和蒋韵之听说了这件事都解囊相助，但所能给予的也不多，只是杯水车薪。父亲需要有人照顾，沈司航只好辞掉工作，这样一来，他们就完全没有收入，手术的时间却不等人。
晚上，沈司航安顿父亲睡下，自己胡乱对付了晚饭，打算回家去休息一下。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先生，有人送花给病人。”她把一个好大的花篮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一袋子水果。
“人呢？”沈司航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人已经走了，这里有张卡片。”护士小姐回答道。
沈司航接过来，卡片上写着：想知道我是谁就到对面咖啡屋。他谢过护士，见父亲睡得很熟，就出了医院来到对面的咖啡屋。
“司航，在这里！”有人喊他。他循声音望去，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子，那张会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的脸正在向他绽放如花的笑颜。直到在她对面坐下的那一霎，沈司航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她不会就此消失，更不会放过自己，却不敢奢望今生真的还能相见。
“看你的表情好像已经把我给忘了。”叶芊芊还是显得咄咄逼人。
沈司航的脸在发烧：“没有，只是太意外了。”
“真的？”叶芊芊忽闪着眼睛问，她比两年前还要漂亮迷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要找一个人，挖地三尺也能找到。”叶芊芊看面前的沈司航。除了五官的样子没变之外，清癯憔悴的脸显示他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你的事我知道得差不多了，看来你现在是真的很需要帮助。”
“你可真是神通广大，我还以为你在国外发财呢！”
“那天被爸爸带走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你的消息。爸爸他总不能成天看着我吧。可刚有一点眉目他就又把我送回了法国，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毕业之前不能回国。我就发誓要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学位，回来见你。这两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一定想象不到。好在终于通过了，拿到学位的第二天我就回到国内，直到今天为止，我派了十几个人打探你的行踪，这才找到你。”
“你比美国FBI还厉害，佩服佩服！”沈司航喝了一口咖啡，久违的滋味在嘴里慢慢散开。
“你遇到这么多困难，怎么不找我？在法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主动和我联系，没想到你就从此消失了！”
“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那要看什么情况，还要看向谁求助。”叶芊芊打开皮夹，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沈司航面前，“我知道你爸爸要做手术，先借给你！”
沈司航低头看看：三十万。他又推回去：“不行，我还不起。”
“那你是想眼睁睁看你爸爸去死喽！”叶芊芊笑眯眯地，沈司航的心却打了个寒战。叶芊芊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有能力还这笔钱的。是凭你自己的劳动挣的钱，你愿意吗？”
“你要我做什么？”沈司航警惕地问。
“放心，我不会叫你做违法的事，是做你的老本行！”
“我的本行？你是说……画画？”沈司航瞪大两眼。
“瞧你那样子，好像能吃了我！”叶芊芊笑吟吟地。
沈司航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慌忙收敛了一些。
“这件事还要感谢骄阳。”
“骄阳？对了，他现在好吗？毒戒了吗？”
“托你的福，他半年前已经从戒毒所出来了。现在就是看好他，以防止复吸。聂伯伯担心他在上海熟人太多，就带他搬回来了。他本来就是沈水人，你知道吗？”
“对，他提过此事。”
“聂伯伯在艺术方面有些造诣，现在接手了一个艺术馆做馆长，他要举办一次超现实主义画展，可手头的好作品不是很多，于是就想到了你！”
“真的？”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沈司航的眼睛瞪得老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不过你得在二十天内赶出十幅作品。记住，超现实主义风格，还必须是精品哦！如果有人看中，他还可以代卖，只抽10%的佣金，你看怎么样？”
“我的画能卖上好价钱吗？”沈司航有点儿不敢相信。
“那就要看你画得怎么样了？抬价越高，他得的佣金也就越多，这点你自不必担心。怎么样？还需要考虑一下吗？我可以等你一天，就一天！”
沈司航审视着叶芊芊，她依然在微笑，湖水一样的眸子深不见底。两年未见，她是否还像当年一样？转念一想，就凭她执着地寻他，他也应该信任她。再说他现在穷困潦倒，处心积虑地算计只能是赔本买卖。他稍作沉吟，就用力点点头：“好，我同意！二十天后可以来取画！”
“这才像我认识的沈司航！”叶芊芊把支票又推到他面前，“拿着吧，卖了画，说不定你还会出名，到时候还这笔钱就是小菜一碟。”
“芊芊，你现在在做些什么？”沈司航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她。
“我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现在已经做到。后面的事还没想过，不过据我推断，爸爸肯定会让我帮他打理酒店。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学的专业又是酒店管理，他的衣钵自然要传给我的。”
“你喜欢做这一行吗？”
“不喜欢也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要不是我，你恐怕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重操旧业呢！”叶芊芊盯着沈司航的脸，笑容从她唇边渐渐退去。“其实我原计划留在法国享一辈子的福，可偏偏遇见了你！如果你能留在法国，我的梦想也还可以实现。你却在国内，我也只能回来了！”
“我们……现在的差距太大了，你还……”沈司航觉得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
“如果你是我的，你绝对跑不掉！”叶芊芊打断他的话，“再说，你可能会成为名画家的，到时我们就更相配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