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情殇 ...

  •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秦萧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天空云卷云舒,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终是自己孑然一身。

      自从令狐诗弈不在身边,他已经很少去客栈落脚,终日漂泊于野外,荒山破庙,皆可留宿。

      每日还是会有一些慕名找上门来的剑客,来找他挑战,如果他们能找得到他的话。毕竟他现在名声在外,若是打败了他,也算是一项不错的功绩,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可惜那些人都还不是他的对手,通常打到一半发觉形势不妙就跑了,他也无心恋战,由着他们去。

      有时,他途径酒肆会带上两瓶酒,到那些破庙中一个人饮下,就像此刻,他坐在这土地庙里,喝空了刚买来的两罐酒。

      天色暗了,有人残留下来一个火堆,他顺手点燃,身子仍是靠在墙柱上没动,他望着眼前的这火堆,火光跳跃,火星子飞到半空,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又消失不见。

      他仿佛看见令狐诗弈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个树杈,叉着半个馒头,笑吟吟的递给他说:“不用谢我。”

      他低头嘴角抽动了一下,似是笑了一下。

      他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纸条,他端着那纸条,盯着看了许久。她的字写得秀气端方,俨然一个闺秀淑女的笔墨,像是从小恪守规矩严格调/教出来的那般。真是与她本人不符。

      秦萧叹了口气,将那字条小心翼翼的重新塞回怀中。拔出身后的剑,飞身一跃到土地庙外,凭空挥起剑来。

      他这个人,不枉被人叫做剑痴。悲也练剑,苦也练剑,愁也练剑,思也练剑。

      秦萧就算喝了酒,也是清醒克制,毕竟身为剑客,随时会被前来挑战的人或仇家杀死,时刻不敢松懈。所以他每次只喝两壶,不会让自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如一滩烂泥般麻木腐朽。

      此时,他一个人在这天地间与剑共舞,终是尝到了断肠销魂的滋味,悲从心至,人剑共殇。他的无垢剑仿佛感应到了一般,舞出一股悲悯之气,情之所至,剑气所达,剑殇,情殇,合而为一。

      ——

      半年后。

      令狐诗弈走出密室,这半年,她一直居住在密室后面的院落里,不曾与白术之外的人接触,白天就在密室中修习凝魄心经和天魔琴。

      昨日,白术对她道:
      “你修习天魔琴,初有所成。”

      她自知已经能够以天魔琴御敌了,虽不说所向披靡,至少也是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许久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她竟觉得自己连话都变少了。

      “芷小姐,出关了?”
      泽兰过来例行巡查,看见坐在密室门外石阶上望着天空发呆的令狐诗弈。

      “泽兰哥。”
      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白术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恭喜啊。”泽兰道。

      “恭喜什么?”令狐诗弈问。

      “当然是练成神功,可以报仇雪恨了。”泽兰道。

      令狐诗弈脸上却没有太多往日欢欣雀跃的表情,依旧望着天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泽兰看了她一会儿,想着她不是闭关久了,抑郁了吧。便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像是唠家常一般,说道:
      “我真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

      “什么?”令狐诗弈突然回过神来,疑惑的望着泽兰问。

      “原以为你吃不了这个苦,就半途而废了。”泽兰道。

      “嗐,能有多苦呢,还好。”令狐诗弈百无聊赖的抽打着自己衣摆上的缎带,说道。

      泽兰含笑摇了摇头,一开始,他的确以为这只是个娇气的富家小姐,出来闹着玩罢了。现在越看,越觉得公子眼光独到。

      “得到了机会,就要牢牢抓住嘛,不是吗?”令狐诗弈歪头看了一眼泽兰,虽然算不上太熟,不过她对泽兰说话时,倒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本性。

      泽兰又道:“你知道,那时我们在聚贤大会上,为何独独选中了你吗?”

      泽兰站起身来,笑了笑,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你有时候的眼神,确实有些像公子年少的时候。”

      令狐诗弈晃荡着找到了白术,见他正在给门下白族门生操练,便一蹦一跳的过来打招呼。

      “哥,你怎么还亲自操练啊,这些事情,不是交给泽兰和皇甫昭就好了。”

      白术对她笑了笑,随后又把目光放在那些操练武功的族人身上。
      令狐诗弈站在他旁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那些人三三两两,正在以各自的武功招式对弈。

      “那不是。。。峨嵋的四象掌?啊,崆峒派的七伤拳?昆仑派的三阴手?华山剑法?”

      令狐诗弈看着这些白族门生一个个使出中原武林各派绝学,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些绝学可都算得上是各家招牌,即使令狐诗弈再孤陋寡闻,也认得一二。

      “哥。”

      她突然间明白了。原来用冥石盗取各派绝学的,不是天圣教,而是白术所为。

      “哥,你要白族的人练各家的绝学,有何用?”令狐诗弈问。

      “白族常年偏安一隅,虽有自家武功凝魄心经,但限制颇多,白族若想壮大,不能固守自封,多学学中原的武艺,自有好处。”白术对她说道。

      学中原武艺,占中原之地,真正成为能与中原各派抗衡的势力,甚至。。号令他们,才是白族生存下去之道。

      统领一方势力,令狐诗弈自是不懂,也不好评价,只是,她觉得白术此刻看起来,像是背负了极其沉重的负累,他的目光变得冷硬坚毅,看着有些孤高无情。

      白术本就一副仙人之姿,此时看着更显得不可靠近,孤独清冷。
      令狐诗弈不明缘由的对白术生出一股同情之意。

      ——

      夜里,白术点着烛火,在正殿上的案几旁批阅文卷。
      令狐诗弈伏在一旁给他研墨。

      “诗弈,累了就去睡吧。”白术看她柔若无骨的瘫在案几一旁,一副懒散的样子,便对她说道。

      令狐诗弈懒懒的趴在那里没动,却说道:“我不累,哥哥/日理万机都不嫌累,我磨个墨哪里就累了?”

      白术看她眼神都放空了,心思根本不在那盘墨汁上,便无奈的拿过那盘墨汁,令狐诗弈手里一松,顺势倒下,直接整个趴在了桌子上。

      “好了,去睡吧。”白术道。

      令狐诗弈却双手抱住了案几,扒在上面不肯下来。

      “哥哥你是嫌我磨的墨不好吗,回去也无聊,我再陪你一会儿好不好?”
      她装作哭唧唧的声音说道。

      白术伸手摸了摸她散落在身后的乌发,说道:“好。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

      令狐诗弈像只树懒般扒着案几,点点头道:“嗯。”

      “那便给我做夫人可好?”

      令狐诗弈愣了一下,直起身,“哥哥?”

      她抬头看着白术,距离很近,烛光中,白术的面庞与白日里那遥不可及的孤独模样全然不同,被烛火映上了一层暖暖的颜色。

      白术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顺势捋了捋她的头发,看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令狐诗弈起身走向正殿一侧的侧坐,这个座位靠着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月色。
      她坐下来,看着窗外,面色沉重道:“你我二人,皆习凝魄心经,若强行结合,须得有一人废去武功。”

      然后,她侧身蜷缩在椅背上,神情却坚定的说道:
      “此生止于兄妹之情。我不想毁了我,也不想毁了你。”

      令狐诗弈终究还是决定回房了,白术也无心批阅,随着她走出殿门,在一侧的回廊柱旁驻足而立。令狐诗弈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站在离白术几步远的地方,跟白术一同看着外面的夜色,静立了一会儿,夜色茫茫,毫无星子,只有一轮模糊的圆月。她有些怆然的说道:“哥哥,我只能一生做你的妹妹了。”

      白术看着外面一片茫然的夜空,轻轻笑道:“说什么傻话,一生那么长。”

      ——

      泽兰看到令狐诗弈面色沉重的回了自己房间,于黑夜中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令狐诗弈收拾了收拾行囊,打算离开白术之城,既然已经出关,也该算算旧账了。再说,适才的一幕,实在让她一时有些无法面对白术,这个时候离开,也好。

      于是,悄无声息的,她趁着夜色出了城。
      快出城门的时候,见泽兰等在那里。

      “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呀?”令狐诗弈问。

      “来送你一程。”泽兰道。

      “呵。”令狐诗弈把包袱随手一甩,往城门边一坐,“既然如此,没给我准备下马车什么的?”

      想平日里白术出行,可是排场讲究的很。
      泽兰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留下来做少夫人了?”泽兰道。

      令狐诗弈看了他一眼,“别拿我取笑了。你们家的少夫人不是七儿嘛?”

      泽兰突然间面色有些凝重。

      “少主他,自幼丧父,年少时便承担起统领白族的重任,白族虽然偏安一隅,但时时仍被毗邻的中原帮派压制,少主自幼便殚精竭虑,力求将白族的基业保全壮大。”

      “哥哥也实在是不容易。”令狐诗弈道。

      “少主年幼便坐上这个位置,没有享受过与同龄伙伴和兄弟姊妹玩乐欢愉之情。”泽兰道。

      “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令狐诗弈问。

      “我乃少主的侍从,尊卑有别。”泽兰道。话虽如此,可白术也只有他这一个“侍从”陪伴着他,如同兄弟伙伴。

      “少主的婚事,亦是不能自己决定,而要听从主母的意愿,为族人的兴衰考虑。”

      令狐诗弈点点头。

      突然沉默了起来,令狐诗弈想想白术虽贵为一族之首,却活得并不十分快活,诸多压抑,诸多负累,不免为他哀叹。

      泽兰又笑了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少主若是不想娶谁,也无人能够勉强。男儿壮志,宏图霸业,都是自己选择的,不枉此生。”

      令狐诗弈“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没给我准备马车,那我就告辞了,拜托你好好照顾白术哥哥。”

      泽兰点点头,“分内之事。”

      “芷小姐,”泽兰突然又像是没说完般的,补充道,“两个修习凝魄心经的白族人若结合,犯了白族大忌。寒脉相克,有损子嗣。”

      “我知道。”令狐诗弈停住了脚步,“干娘早就嘱咐过我,难为你大晚上的来提醒我,不会毁了你们少主的好姻缘。”

      令狐诗弈说了句“走了”,便拎起小行囊,背上还背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天魔琴,出城去了。

      城楼上,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在凝视着令狐诗弈的背影。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连泽兰都没有。

      白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在夜色中毫无波澜,深沉静谧,他的长相雍容亲和,颇有贵气,只有那双琥珀色眼眸偶尔流露出狠厉之色。

      曾经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一切,与这个中原女子在一起,享受男欢女爱,琴瑟和鸣。不过也仅仅是一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