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夜雨晓岚

44、秦府

　　花向天和商遗梦走过来时，韩非已经将他的身世讲完了。

　　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这俩少侠，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平日里不提，都快忘了。

　　“说这些做什么，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花向天倔倔的说道。

　　“哎？未必见得。”令狐诗弈突然插了句，倒是让这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家一时都看向她，她便继续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涉及到鬼面呀，与当前西域的事情盘根错节，多有瓜葛。”

　　令狐诗弈心想，怪不得那日鬼面没有杀了花向天，这是因为他母亲，念着旧情呢。秦萧对她投来了肯定的眼神，像是也赞同她的说法。

　　“如今我们头绪全无，这还真是个突破口。”令狐诗弈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秦萧点了点头，起身要走。

　　“去哪里？”花向天问。

　　令狐诗弈也从摇床上跳下来，指指身后，“去他家。”

　　“啊？我不去。”花向天立马道。

　　令狐诗弈耐着性子过来劝他：
　　“秦大人对令堂一往情深，难道就没有再去查查当年的冤案？这么些年，难道就没有查出些什么？”

　　商遗梦也点点头。

　　令狐诗弈继续劝道：“若是能知道当年冤案的内幕，很多问题，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当年冤案。。。”花向天沉下脸色，“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令狐诗弈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

　　高门阔院，金匾高悬，上书“秦府”，大有官宦之风。秦绍彰秦大人在京为官多年，人人都知道这是左都御史府。

　　花向天到了门口，却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就好了。”花向天揣着手，蹲在路旁的石阶上，任你怎么说也无动于衷。

　　“要不，我在这里陪他吧。”商遗梦善解人意的说道。

　　“梦姐姐。”令狐诗弈苦着一张脸看着她，她可不想独自跟秦萧回家，总觉得很别扭。

　　“唉。”商遗梦叹了口气，无奈的陪着他俩去了。

　　“少爷回来了。”开门的大叔看起来也不像令狐诗弈家那么热情，十分庄重。

　　“嗯。”秦萧也冷冷淡淡的回复。

　　“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令狐诗弈在后面跟商遗梦悄悄议论道：“他家还真是严肃啊。”

　　“激动吗？”商遗梦问。

　　“激动个啥？”

　　“这可是秦萧家，你第一次来吧。”

　　“那怎么了。”

　　商遗梦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笑，笑的她心里发毛。

　　秦大人十分郑重的迎接了他们，尤其是对商遗梦和令狐诗弈。还对她俩再三致谢，谢谢她俩一路上对两个儿子的照拂。

　　说到两个儿子，只见秦大人频频的往门外看，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令狐诗弈回头看了看门外，明白了，指了指，说道：“他不想进来。”

　　此话一出，秦大人极为尴尬。

　　商遗梦马上给她眼色，示意她有所不妥。
　　令狐诗弈撇了撇嘴，跑到商遗梦身后站着了，心想关我什么事。

　　花向天独自一人看着这门庭阔匾，高宅深院，想到，若是没有二十年前那场意外，他母亲应该会成为这宅院的女主人，与秦大人共结连理，而他，也会在这里长大，那么他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而今，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愿做那个来自花吾村的孩子，有一双朴实的父母，他并无遗憾，只是可怜了他那母亲。如果不是救了那个人，她本该拥有多好的人生。。。

　　安排秦萧他们歇息用餐之后，秦大人便把他们几个叫到了书房。
　　先是问秦萧：“去拜见过你母亲了吗？”

　　“嗯。”秦萧点头。

　　“你们这次突然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秦大人缓缓而道。

　　“父亲，有一些事情，要向您询问。”

　　“说吧。”秦大人端起杯茶。

　　“关于。。。”秦萧有些难以说出口，不过他这个人神经比较强大，还是忍住尴尬说了出来，“花向天的母亲。”

　　秦大人端着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
　　“原来。。是问这个。”

　　“我们想知道，当年于家冤案，父亲可有查到什么内幕？”

　　秦大人思索了片刻。“有。”

　　还真让他们问着了，令狐诗弈和商遗梦交换了个眼神。

　　“此事是上一朝的事情了，当今圣上登基后，已无人过问。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很难再翻前朝旧案。”

　　秦萧问：“父亲没有找到证据？”

　　“的确，我所知道的，都是多方探听得来，此事牵扯一些武林人士，着实不好取证。”

　　“究竟是何人构陷于家？”商遗梦忍不住问。

　　“说到底，还是鬼面。当年于蔷好心救了他，他却对于蔷动了邪念，求而不得，便生恨意，要毁了于氏满门。”

　　“这个鬼面，真是极度变态。”令狐诗弈骂道。

　　“可是鬼面一人之力，便能构陷当朝大臣？”商遗梦问。

　　“确有同谋，当年鬼面还不是天圣教主，他为夺教主之位，与中原武林几个重要人士结盟，暗通款曲。”

　　“哪些重要人士？”令狐诗弈惊问。

　　“据我所知，其中就有逍遥派和逐鹿派的长老。”秦大人道。

　　“逍遥派？鱼冥子？”令狐诗弈大吃一惊。

　　“不错，正是此人，当年与天圣教一战前，向先帝密报于尚书通敌的，就是此人。”

　　“他与于尚书可有仇怨？”商遗梦问。

　　“并无。我推测，此人在逍遥派与须臾子一伙内斗，而于尚书与须臾子是至交，当年于尚书甚有威望，贤名远播，若是有于尚书的支持，恐对鱼冥子夺权不利。”

　　“就为了这个。。。”令狐诗弈痛心道。在场其他人无不怆然。

　　“我所知道的，尽已相告。”秦大人抿了口茶，将这悲痛往事也抿下。

　　“世事轮回，不想花向天又成了逍遥派掌门。”令狐诗弈感慨道。

　　“哦？”秦大人抬眼看她。

　　“鱼冥子也已经死于秦萧之手，报仇也无人了。”令狐诗弈又道。

　　“死于萧儿之手？”秦大人颇有深意的看着她，“那当真是成全了。”

　　成全了什么，他没有说，许是成全了他想为于蔷报仇的心吧。

　　——

　　“萧儿，没想到，你竟然能与向天相处的不错。”从书房出来后，秦大人叫住秦萧，跟他闲话了两句。

　　秦萧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说了句：“尚可。”

　　秦大人努力的沟通着父子感情，略显生硬的问道：
　　“这两个女孩子都很好，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

　　秦萧满脸竖线。秦大人尴尬又笨拙的笑笑，看着那两个女孩离去的方向，又道：
　　“商姑娘，给我感觉，很有当年女扁鹊之风啊。”

　　秦萧只好配合的点点头。

　　商遗梦迫不及待的去找花向天，让令狐诗弈自己在这里等着秦萧。秦萧又不知道去了哪儿，令狐诗弈只好一个人乱逛，正好迎面碰上秦大人。秦大人走过来与她寒暄两句，也就没什么话了。令狐诗弈以为他要走了，不想秦大人突然问道：

　　“令狐姑娘，你觉得我家萧儿怎么样啊？”

　　“嗯。。有些内向，但刻苦，好学。”

　　在人家家里，那可不能说人家坏话。不过这话倒也是真心实意的。

　　秦大人笑着点点头，便走了。

　　令狐诗弈逛到后院，也没看见秦萧的身影，心想这秦府可真大，跟个迷宫似的。走累了，见有个门口的回廊处甚是阴凉，也没什么人，就在这坐下来，思考起了事情。

　　秦大人口中所说的逍遥派与逐鹿派长老，应该就是鱼冥子和风间叟了，他们与西域勾连，却被人用冥石所杀。造成于家惨案的，说来说去也只是鬼面而已，那拂尘道长和李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之前想错了？

　　令狐诗弈想到这里，面露惊愕。

　　“你怎么在这？”秦萧突然出现，像是找寻她而来，“师姐呢？”

　　“她去找花向天了，叫我在这里等你。”令狐诗弈答道。“这是什么地方？”她突然疑问。

　　“祠堂。”

　　“啊？我不是故意扰你家祖先清净的，我不知道。”她不好意思的解释。

　　“既然来了，进去拜一拜吧。”秦萧道。

　　“啊？我又没进去。。。”令狐诗弈嘀咕着，不情不愿的跟着进来了，就当是致个歉意吧。

　　两人对着祖先牌位拜了拜。

　　“秦萧，你小时候做错事被罚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从未。为何会做错事？”

　　“哦。我小时候可经常被罚，有一次还被关在祠堂里呢，吓得我一直哭。”

　　秦萧看了她一眼，很无奈。

　　“小时候，倒是经常来这里。”他说道。

　　“那是为什么？”
　　“看书，这里清净。”

　　事情办完了，令狐诗弈跟着秦萧左拐右拐的出府，走来走去却觉得不对，像是又进了内院。

　　“你这不是出去的路吧？”她问。

　　“去与我母亲辞行。”秦萧道。

　　“啊？早知道我就不跟来了。那我自己先出去了。”

　　她扭头就要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着出去的路。于是又转过身来，腆笑着对秦萧道：“我不去是不是也不太好。”

　　秦萧竟浅笑了笑，继续带着她走了。

　　秦萧跟他母亲辞行也正儿八经的，令狐诗弈只是远远的站在后面看着，没有上前说话，看他母亲巍然端坐，自己也没有上去闲话家常的心情。

　　当年于家出事后，先帝震怒，随即又给秦绍彰另外赐婚，秦家自是不敢反驳。这另赐的姻缘，也是权势威赫之家，算是没有委屈了秦家。

　　秦夫人看起来清冷寡淡，秦萧跟她倒有几分相似。但总归出身权势之家，身上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秦萧走后，秦大人与秦夫人说起：“你看，那令狐姑娘如何，我觉得，与萧儿甚是相配。”

　　秦夫人思忖道：“人自然是不错的，只是，终究是江湖人家，舞刀弄枪的，不若官宦人家的女子娴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