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楠安

19、灯光

　　春迟手机相册里存着几百张照片，很占内存，平时没什么特别意义的照片她都会及时清理掉，剩下来的基本都是人像。

　　最近日期的照片基本都是纪浅的。

　　带队参赛的老师把蓝球场上抓拍的照片上传到了学校的论坛上，其中好几张都是纪浅在空中投蓝的照片，很多人在下边疯狂地喊酷。

　　春迟挑了几张专门分类保存到了本地。

　　幸好老师只是把队员的合影放在首页，那张有她在的只传到了内部群里。大概是因为有她，所以纪浅又从内部群里转发给了春迟。

　　照片拍得很专业，每个人神态眉眼都清清楚楚地显印在光线下，眼神里的明亮感也都被拍得恰到好处。

　　春迟觉得可能是因为纪浅在后边的缘故，竟然连带着使她也好看了起来。

　　春迟从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照片里选出一张纪浅上蓝的照片，再又细细挑捡着出一张纪浅背单词的照片给良哥发了过去。

　　明明看过很多次的照片又被她放大来看。

　　纪浅早上都起得很早，不过并不爱早去学校，尤其是秋天后，看到处白白茫茫的总是很开兴，就一手卷着单词本背在手后围着掉露水和叶子的树边转着背。

　　这张照片里就是早上时候拍的，隔着片雾色，纪浅轻仰着脸正盯着树上的黄色叶子发怔。竟是难得看到她这般恬静娴然的模样，所以就拍下来了。

　　春迟把希望压在了良哥的身上，希望良哥可以前来英雄救美，教训教训秦宣宣这伙人——虽然她也吃不准这两伙人缠在一块到底谁更厉害些。

　　过了两天，良哥才回消息，仍旧是带着色气的语调：“我们浅浅又变漂亮了，还会打球呢。”

　　“怎么才回我啊。”春迟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手机被家里没收了，让我好好读书。”

　　“那现在怎么又给你了？”

　　“没给，女朋友送的。”

　　女朋友？良哥这就谈起恋爱了？不是说除了纪浅，好看的女生都是擦了粉的俗货吗？春迟眼睛突然就红了：“那纪浅怎么办？”

　　她情书都给良哥准备好了的。

　　就想着以后纪浅若是能和良哥有那么点子关系，也就不用再担心没人保护了。结果良哥无声无息就渣上了别的女人。

　　“什么怎么办？”良哥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我女朋友给我发视频呢，先这样吧。”

　　就又生气，又难过。

　　春迟颓然地摘下眼罩，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封费了她一个晚自习写出来的情书。草拟情书的时候，春迟就将纪浅身上的优点数了个遍。

　　长得高挑漂亮不说，学习成绩也好，关键是脾气也很好。

　　认识都快三月了，春迟没见过的纪浅发脾气，顶多就是不开心的时候作出一副懒懒的样子，哦一下噢一下的。虽然有时候看着有点傲，可是在公车上还是会扶着你，也会帮着一块拿包。

　　咬了她的脖子，她也不生气。不知不觉就写了三千字，好像还觉得太短。怎么有人会不珍惜像纪浅这么好的女生。

　　春迟吸了吸鼻子，把难过收回心底，把稿纸收起来夹进书里收拾衣服进了卫生间放水洗澡。

　　洗着洗着，她就不自觉地摸了下脖子。

　　很难想像被那样轻轻咬一口是什么感觉，纪浅不仅没有怪她，甚至提也没再提过。大概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明明过去很多天了。

　　却还是会觉得痒痒的。

　　纪浅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雪白的脖颈上不曾留下半分痕迹，可每次一睡下来，就有些异样，好像那里被加持了特别的诅咒。

　　“浅浅，天冷了，换床厚的被子。”

　　纪浅在被窝里哆嗦了下，好似做坏事被抓住了般，脸有些红，亦有些羞：“姥姥，你怎么不敲门呐。”

　　“我一直都是直接进来的呀。”姥姥笑眯眯的：“下次我会注意。”

　　纪浅无语地抓着头皮，最后呼口气，想起件事：“姥，我打算搬到二楼那个房间去住，不用走那么多楼梯。”

　　“床太小了。”

　　“没事，够睡。”纪浅坚持道。

　　她初中那会都只是过年回来几天，姥姥也特地给她空着房间，还专门把她穿过留下的鞋子衣服整齐的收在柜子里。

　　纪浅周六的时候收拾了下，清出来了些穿不了的鞋子和衣服。其中有件黄色的外套和她姥爷最近给她买的一模一样，就只是号小了些。

　　“姥爷怎么这么喜欢这件衣服，初中时候买一件，高中了还买这样的。”

　　“年纪大，不记事，我陪他去的，看着好就买了，也怪我。”姥姥在边上帮忙收拾，乐呵呵的：“你都要扔了？”

　　“留新的那件就可以。你看柜子里塞得这么满，留不了。”纪浅衣服很多，爸爸家一柜子，妈妈家一柜子，爷爷家一柜子，姥姥这里还是一柜子，根本就没办法都留着。

　　一袋子的垃圾扔完回来看下时间都夜深了。

　　纪浅拉开窗户往下一看就能看到小房子里坐着写作业的春迟。

　　她没叫她。

　　春迟好像不喜欢别人站在高处跟她说话。

　　纪浅轻声地拉起窗户，拿出习题本摊开，动笔前没忘记给向关发了条消息炫耀：“我和小春春一起写作业。”

　　今天还是大雾天。

　　春迟夜里睡得晚，早上就起得晚了些，一看外边天还没有亮透，门拴却开着。

　　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春迟抓着手机，穿着睡衣就出了门。

　　小奈很珍惜早上的时间。

　　通常是还不到五点，她就会起来接一盆凉水，把小脸洗干净，换上她最喜欢衣服鞋子，披上的透明的雨披带着小手电就往外边跑。

　　她跑的也总是那么几个地方，主要是从这个垃圾桶跑到那个垃圾桶。

　　小奈就是奶奶从垃圾桶里捡到的。

　　奶奶说，老天见不得我一个老婆子太孤苦，就把你送给奶奶做伴啦。

　　小奈也不太清楚什么是老天，她就想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个奶奶。

　　她站在墙角边蹲着，看到骑自行车卖早餐的大妈过去后，她才急急忙记地跑到垃圾桶边往里看。
　　绿色的垃圾桶要干净得多，多数是一些纸壳子，塑料制品还有一些衣物……鞋子。

　　小奈开心得啊了声。

　　转过身才想起来春迟今天睡懒觉，没有来。

　　用了好大的力气，她才把那一大包衣物从垃圾桶里拽了出来。

　　有外套还有鞋子的袋子扛在肩膀上，遮去了小奈大半个身子。

　　春迟一见了小奈，就不客气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下：“不是让你五点半再起的吗？”

　　“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春迟把袋子接过来抱在手里，又很是不解气地用脚在小奈的鞋子上踢了下：“越来越不听我的话。”

　　春迟的鞋子不仅没有穿好，还沾了泥巴。小奈往后抬了抬脚，很是嫌弃，夹带着一丝挨了揍的愤怒，她抓住小雨披的下摆扯了一下，气呼呼地喊着口号：“隐身！”

　　“都说了你的隐身术对我没有用。”

　　春迟才不管小奈的隐身大法呢，揪着她的帽子拽着往前走：“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把不给你捡画笔了。”

　　小奈生气了，捡回来的东西不准春迟看，拿出来后一样样藏到毯子里捂得紧紧的。

　　她向来爱干净，能捂进毯子里的，必然是些还不错的东西。

　　春迟瞧了两回没瞧上就放弃了，背着书包趿着鞋出了门。

　　纪浅还是老样子，手里抓着个单词本，嘴里叽叽咕咕地往外嘣字母。

　　今天带的还是牛奶，加两个好丽友派。

　　就冲她这点恩惠，春迟也觉得应该当一次间碟，造秦宣宣的反。

　　“你最近小心点，秦宣宣可能会叫人揍你。”

　　纪浅转过头，一脸疑惑。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有动静我会告诉你，你看准时机就跑，知道吗？”春迟一脸坚定。

　　她其实不太想得罪秦宣宣这个饭碗的。

　　纪浅跑得过初一，也跑不过十五，想了想，她还是拿出了自个压箱底的秘密武器：“不跑也可以，还有一种办法。”

　　作为一个狗腿，春迟有时候也会被派去欺负一些看起来比她还要弱鸡的人。

　　可她并不擅长打人，经过多次整合摸索后，春迟找到了一个即可以不打架，又可以取得老大们信任的法子。

　　那就是化妆。

　　“就用红色的水彩，涂一些在衣服上，脸上，膝盖上，看着就像被打了似的。”春迟特地指了指手肘，又把裤子掀起来。

　　“你看，第一天涂红的水彩，回家后就涂蓝色的药水，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假受伤。”

　　“等下。”纪浅拉住了春迟的裤腿，全然没有在听有人要揍她的事情。

　　她蹲下身子，手在蓝色的蓝水边上点了点，仰起脸：“你这个是真伤还是假伤？”

　　“摔了。”春迟拎着裤脚，有些不好意思：“家门口的路灯坏了。”

　　纪浅皱了皱眉头：“晚上等我一道回家。”

　　晚上两人一起回的家，到了纪浅家门口时，纪浅喊住春迟：“你数十秒再走。”

　　春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大洋房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她从一数到了十，然后拿出手机借着微微弱的光亮进了巷子，转过拐角就看见了一条陌生的路。

　　被雪白色的灯光覆盖了的回家的路。

　　顺着最光亮的地方往上，春迟看见了纪浅从二楼伸出来的手，她手里捧着盏台灯：“看路啊，不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