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楠安

10、姓史

　　手的主人纪浅眉头皱巴了下，不动声色地把缠着纱布的手揣进兜里。

　　兜里的几个指头都拧巴到一块了。

　　真疼。

　　“余双双，你的早餐。”春迟往后退了两步，踮起脚跟，嘴巴刚好超过纪浅的肩膀少许。

　　完全没有羞怯的意思。

　　“我帮你给她吧。”纪浅接过早餐转身进了教室在余双双边上的位置坐下来。

　　好像也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春迟见余双双也没啥意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今天语文课抽背，她还一句没记呢。

　　“你给她钱了？”纪浅拿着透明的牛奶瓶在手里看来看去。
　　这款牛奶她不太喜欢，有点酸，没纯甜味的好喝。

　　纪浅是新转来的学生，前两天才磨磨蹭蹭地背着书包来报到，老师让她作自我介绍，她就直接说：“我叫纪浅，平时挺讲道理，也好相处。”

　　和她搭讪，她通常都是爱搭不理，全凭心情。

　　“是宣姐让她买的，宣姐昨儿下午给她买早餐的钱了。”余双双还挺自豪的：“她哪有钱请别人吃早餐，就是个马屁精，宣姐叫她做啥她做啥。”

　　秦双双拿过桌子上的面包，一边拆包装，一边暗笑：“估计让她吃屎都吃。”

　　“嗯。”纪浅打开牛奶盖子啜了口。

　　粉色的唇上印了点白色的奶痕。

　　余双双有些愣，盯着原本属于她的牛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这牛奶真难喝。”纪浅又抓过余双双手里的面包咬了口。

　　也不怎么样嘛。

　　缺了一口的面包被扔回了余双双桌上。纪浅摆着身子走开了。

　　下午的蓝球场依然人满为患。

　　春迟把扛回来的水分给向关的那些好兄弟，最后才走到江同面前。

　　“怎么样了？向关怎么一点信都没有。”春迟用手背擦了把汗。

　　感觉秦宣宣几乎要疯掉了，天天问她向关的事情。

　　她被逼着去向关住的小区里转了好几回差点被保安当成小偷。

　　“真没啥事，就是腿受了伤，动手术，明天就来。”江同弯腰在地上的背包里翻了翻，找出包纸巾递给春迟：“擦擦吧，你脸上全是汗。”

　　“谢谢。”春迟没顾得上擦脸，跑回去给秦宣宣说了向关明天就来的好消息。

　　秦宣宣心情果然舒服了不少：“晚上请大家吃烤肠。”

　　“谢谢宣姐。”

　　“宣姐霸气。来拍个照。”边上的女生立即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美颜递到春迟手里。

　　春迟退到绿色的铁网下，帮秦宣宣和她的好姐妹们拍了个合影。

　　“把我脸都拍变形了，重新来。”

　　春迟早料到会这样，又退回原处。

　　在学校里拍照很麻烦，动不动就会有些不长眼的人路过。
　　好看的男生路过，女生们都笑嘻嘻地问：“小哥哥哪个班的。”

　　难看的男生、漂亮的、丑的女生路过，得到的反应则是：“要死啊，没看到拍照吗，赶紧起开。”

　　纪浅拎着瓶水路过时。

　　余双摇了下秦宣宣：“就是她。新来的，很嚣张。”

　　“长得有点漂亮，她吃你早餐了？”

　　“是啊，咬了一口。”

　　“下次她再这样，你告诉她想蹭吃来找我。”秦宣宣今天心情好，没想招事，只是撩了撩微卷的深棕色长发，摆了个POSS，冲那边在原地发呆的春迟喊了声：“拍好看点，不然小心我抽你。”

　　纪浅站在绿网的另一边，拎着水，背对着春迟，眼睛在球场上转来转去。

　　手疼，打不了球。

　　就感觉有点想打人。

　　不过关我什么事。停了会，纪浅就直奔女生比较多的那个球场去了。

　　“我是女蓝队长，李上安。”难得看见有生面孔走到专款里来看球，李上安很热情地贴上前打招呼：“会打吗？”

　　纪浅抬了抬手纱布的位置对着李上按晃了晃：“过两天估计就能摸球了。”

　　“随时欢迎。”李上安笑了笑：“哪个班的？”

　　“二（3）”

　　“好学生，我在车尾，22班。”

　　“嗯。”

　　场上几个女生个子都不小，好几个都高出纪浅许多，李上安相比夸张得多。

　　“你有一米八？”

　　“差一点点，179.5。”

　　“还真是一点点。”纪浅被逗笑了。听说高的人都喜欢尽量把数字压小些。

　　虽然有身高，不过球技看着挺一般。

　　半场下来，纪浅有些三心二意，扭头往绿网外的方向瞄了眼。

　　李上安一直没上场就时不时地给队员吼一嗓子好。顺着纪浅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秦宣宣几个。

　　“没事别在她们眼前晃，容易惹麻烦。”

　　“什么来头？”纪浅眼睛从秦宣宣身上挪开，一眼就看到坐在台阶最后边随时待命的春迟。

　　“上蓝啊，快啊，去，咋这么纠结呢。”李上安手掌拍得啪啪响，气得直摇头。叉着腰回过身来接话：“有钱呗，就很有钱的那种，家里也舍得让她花，不怎么管。”

　　“我也有钱啊。”纪浅抿了抿唇。

　　李上安拉了拉球衣，痴痴笑了两声：“怕了怕了，你们这些大千金都这么直接的吗。”

　　“那那个呢，叫春迟的，你了解不？”

　　“哦，贫困生。每次发助学金的时候，她名字就排第一。”

　　“你们发助学金还张榜？”

　　“不过去年下学期就没有了吧。那也没用，她名字太特别了，好些人都记得，再加上她戴着眼罩，想不知道她都不行。”李上安说这些的时候都呵呵笑着，不过能听出来，她没有真笑话人的意思。

　　“叫春迟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有个春字显得稍稍有点土。

　　李上安喝了口水，笑得直抽抽：“春迟是名，你猜猜她姓啥？”

　　“不猜。”

　　“她的书本和试卷上都不写姓的。所以这两年操场上故意大叫她名字的人少了挺多。”李上安越说越上头，越说越想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大声笑开来。

　　话都说不顺的那种。

　　喘了会，她才咳了咳：“你是不知道，她刚上初中那会，整个操场都是此起彼伏喊她的声音。

　　“史春迟，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史春迟，你钱掉啦。”

　　“史春迟，吃屎吧。”

　　那会春迟个子还没现在高，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想要抓住每个笑话她的人，狠狠揍一顿。

　　最后只抓住了一个个子小点的男生，扇了两巴掌就被处分了。

　　学校就这事后，允许她不要提姓，不过发放助学金的时候按规定还是得写全名。

　　史春迟，三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在了纸上。

　　细看下，史字太久没写，有点歪了，可是黑字上了白纸，就很难再擦掉。

　　“这个月怎么变少了七十。”春迟把签了名字的收据递到书记手里。

　　“政策调控，这个经常变的，根据当地的财政收入来给的。省着点吧。”书记把五百七十块钱的现金放到春迟手里：“数数。”

　　数了也不会多。

　　春迟仔细地点了两遍：“那个广告你有帮我发吗？”

　　村书记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收据，也没看春迟：“嗯，发着呢。”

　　“没有医生回复吗？”

　　“啧，大家都忙着赚钱，没一定的兴趣，也不会想免费跑来给一个小孩子治病吧。”

　　“本地的医生没有吗？”

　　“齐医生还不够好吗？治了那么久没啥效果肯定也放弃，别的估计也没兴趣了。”村书记将抽屉锁上，拿着手机打起了电话：“诶，是是，吴总啊，我来，我就来。”

　　“回吧回吧，有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点点，点完你画个押，我存到银行里去。”春迟把今天从村书记那里领的钱放到小奈面前。

　　小奈把钱拿起来捏一捏，揉一揉，举着粉色的那张给春迟看：“一百。”

　　“那这张呢？”

　　“二十。”

　　小奈会认钱，可是不会加减，教了好多遍，她也只能理解，一百是一百，两个一百，三个一百会说，不知道加上零头是什么意思。

　　“存两百起来买菜，其它的存着以后用。”春迟把钱分成两堆，然后拿出一个本子说：“同意就画押吧。”

　　小奈趴下身子，屁股整个就厥了起来，白色的小背心往上褪下去些露出粉嫩的腰身。

　　春迟拉开衣服。

　　背后的小红点越来越多，估计都是给汗憋的。

　　小奈把画好圈圈的本子拿给春迟看“同、意。”

　　“那这个月就用奈的钱买菜啦。”春迟拿出剩下的钱再数了数。

　　最后把那张五十的抽了出来：“再买一个风扇好不好？”

　　“同~意。”小奈举了举笔，却不知道在哪里画圈圈了。

　　“这个不用画。”

　　街边有好几个二手门店，夏天的时候，风扇就会被搬到门口。
　　高的矮的，圆的方的都有。

　　春迟看中了一个大号的台扇，看着还挺新，而且贴着省电的标签。

　　没日没夜地吹肯定要很多电。

　　“多少钱。”

　　“110。”

　　“这是旧的。”春迟就差把奸商两字喷出来了。

　　老板指着边上一个比汤盘大不了多少的小风扇：“那个七十。”

　　太小了。

　　春迟又在市场里走了两回，纠结着要不要和老板讲价七十把那个大台扇买下来。

　　“手头有钱？”秦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要笑不笑地跟上了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