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的黑脑洞》中华田园苏

12、SD狂想记（二）

　　二

　　红色落雪哀艳腥甜，

　　唇瓣浅斟孽债前缘，

　　走过奈落的女孩啊，

　　已不闻亲者之哀叹。

　　墨色烟火于眸底绚烂，

　　层层晕染众矢之寒，

　　回忆的余温已消逝，

　　徒留破碎名讳于脑海徘徊……

　　细小而幽怨的歌声在第八句戛然而止，我瞥了一眼左手边的同桌，她正低着头在一个湛蓝的精装本上写写画画，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正为记不起下一句歌词而苦恼。

　　她叫罗莱，是今年才转到我们班的，成绩不上不下，与我相仿。但她很活泼，活泼到近乎疯癫，只是在调到我身边之后，就突然地安静下来了。她天天在我耳边哼唱着这段诡秘的歌谣，一到第七句就必然停下，接着在本子上写上什么。

　　那个本子还是我一买来就送给她的，深蓝底色的封面上印着几行金色的乐谱，里面的格子印痕很浅，四角还有更浅的印花，隐隐约约的红色像是一团带血的荆棘。我买的时候，本子是被坚韧的宽礼品带仔细包扎好的。我正是喜欢那绚丽的封面才把本子买了下来。可后来，当我打开它，看到内页的印花，那一瞬的惊悸是如此强烈，就仿佛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我合上本子，封面上的乐谱依旧高贵绚丽，开头的调号让人联想到展翅欲飞的凤鸟，我却不敢再看了。恰巧罗莱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似乎很喜欢这个本子，我索性便把这本子送给她了。送得十分随意，我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以至于之后见她在那本子上写写画画，也总觉得在她笔下蜿蜒开的，必定是什么神秘可怖的画卷。

　　“妍妍，”我正思绪纷飞，忽然听到罗莱忽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柔柔的，像是娃娃的金发轻轻扫过我心房，“帮我捡一下铅笔好吗？”

　　我愣了愣，低下头去，果然看到一支带暗纹的墨色铅笔正静静躺在我脚边。那样款式复古的铅笔，也只有罗莱会用。我弯腰捡起铅笔，向她递过去。罗莱赶紧伸手来接，并向我浅浅地一笑。很友善的笑容，我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谢谢。”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地补充，“现在我应该这么说，对吧？”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已经又低下头，在我送她那个本子上继续写写画画去了。

　　“叮——”单调的上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罗莱照例迅速直起了身子，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开学两周以来，罗莱一直都是最乖的那个。说起来，我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服装，甚至一模一样的爱好与观念。有时候，我甚至感到罗莱就是另一个自己。只是，她远比我聪明，远比我乖巧，又比我勇敢，比我活泼，比我……如果不是我们完全迥异的对于宠物的喜好，她几乎就是我理想中的完美自己。

　　不过，这些日子，她变得愈发安静起来，就像她最喜欢的白猫一样。而我，我总是那么和气地笑着，对家人，对朋友，对只说过两三句话的同学，对老师；也对小狗，对满柜子的娃娃，对罗莱。

　　事实上，我多数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总被同学们取笑，说我“木讷”“迟钝”，或者别的更不讨喜的形容词。但我并不在意，不只是因为娃娃们的陪伴，更因为我心中自成的一方小世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心编织着一幕幕悲欢离合，自得其乐，不需要关注，更不需要从同类那里肯定自我的存在。但罗莱时常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不带太多温度，却仿佛能够看清我心里那方世界的衍化变迁。

　　这一节是历史课，圆脸的中年老师在讲台上很起劲地授课，而我半认真地听着，桌上摊着一本写了一半的小说。那是我从去年就动笔写的，关于SD娃娃的故事，主角是我最喜欢的幼天使。

　　“妍妍，不要让幼天使死掉好吗？”下课铃响的时候，罗莱的声音忽然绊住了我的思绪，依旧是轻轻缓缓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哀求的意味。我一怔，低下头去仔细打量自己的笔迹断掉的地方，赫然是幼天使被失了心神的京天使重伤的情节。

　　“呃，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写出了这样的情节。我其实最喜欢幼天使了。”虽然很奇怪罗莱是什么时候看过了我的小说，但我还是笑着给出承诺，“在我的故事里，每个娃娃都该是幸福安乐的结局，尤其是幼天使。”

　　“谢谢。”这一次罗莱道谢就已经十分顺畅了，她白皙的面孔上晕出了一点清浅的笑意，“可惜，命运的安排没人能抗拒，就算是最完美的人类也不可以。”

　　红色落雪哀艳腥甜，

　　唇瓣浅斟孽债前缘，

　　走过奈落的女孩啊，

　　已不闻亲者之哀叹。

　　暗红阶梯蜿蜒无底之渊

　　野猫的微笑风干于挂钟背面

　　夜枭穿越受难之林

　　嚎叫徘徊于记忆残垣……

　　我正要说话，罗莱又轻轻哼唱起那首诡秘的歌谣，幽咽的歌声瞬间扼紧我的咽喉，令我剩下的时间都只剩沉默。下课铃响，我顾不得收拾桌上的课本，逃一般推开座椅，跑到教室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