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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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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待在这种鬼地方。
楼冶心里嘀咕着,借着月光打量起眼前的人。
白发金瞳,同样白色的和服外披着雪白的羽织,再加上白皙的肤色,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在夜晚散发着光芒。
总之就是白得发光。
这打扮放在现代并不多见,甚至他腰侧还悬挂着太刀,从刚刚发生的一切来看,楼冶知道那可不是装饰用的道具,而是真正的刀具。
不——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是金色的眼睛吧?
只看了一会儿,她就侧过头,抬起手按了按额头,有些困惑。
从之前就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且不说意识浑浑噩噩,半醒半昧仿若在水中沉浮,以至于她的记忆都不太连冠。像原本完整的一篇文章,这时却有字词片段被遮盖擦除。
就单说现在遇到的这个奇怪的人,理智清楚的告诉自己这场景有多么异常,可又有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冒起。
这都是正常的。
——究竟哪里正常了?
同时出现的这互相矛盾的两个念头,伴随而起的是巨大的荒谬感,还有额角突突突的跳动。
“真的没事吗?”
那人……不,姑且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人”。对方清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楼冶手按着额头,看了回去。
翻腾叫嚣的内脏缓和了许多,虽然胃部仍残留着异样感,却比刚刚好受了许多。即使如此,她的脸色也没有半点好转。
楼冶放下了手,缓慢摇头:“我没事。”
她再一次重复,语速放慢了一些,一边又捉着自己的左手腕按在了腹部。
虽然一直在强调着自己没事,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她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如此,对方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是什么地方?”她皱起眉头,又看向他,“你……是什么人?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她咽下后半句话,目光一瞬间闪躲,偏头看向一边,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望向了树下。光线太暗了,原先遭到袭击的位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什么都看不清楚。
说起来……之前那一瞬间,视线被遮蔽时听到的声音,奇怪的咔哒咔哒声,还有他挥刀时,她分明听到刀刃击中了什么,但那声音并不像是砍切□□,反倒像是斩断了什么硬物。
最后那一声不甘的嘶吼……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题真多呢。”
“不过这些问题应该由我来我问你吧?”白发金眸的人看着她,那双煜煜生辉的眼眸里藏着一抹探究,但仔细看去,却又像是错觉,其中只有浅浅的笑意,“突然出现在那里,让我都大吃了一惊啊。”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有些微苦恼和好奇。
怎么到这里来的?
听到他的问题,楼冶动作一顿。她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
想不起来了。无论怎么回忆,都只有一片迷雾。
“我不知道。”她收紧手臂,隔着布料感到金属坚硬的质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穿过浓雾,就在这里了。”
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这样啊。”
他起身的动作打断了楼冶的思索。
“嘛,不管怎样都好,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人一手插着在腰侧,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态轻松,似乎在说着微不足道的事情,“趁那些家伙还没发觉,快些离开吧。”
他说着,踩着树枝转过身,身姿轻盈,雪白的衣角飞扬起来,仿佛舒展开白色的羽翼。
眼看他准备离开,楼冶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挽留对方。然而白色的衣袖一角只是轻巧的擦过指尖,像拂过一缕清风,灵巧自指间掠过。她收拢的五指中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有徒劳的一团空气。
她连忙出声:“等等!”
背对着她的人稍侧过身,金色的眼眸投来一瞥:“还有事情吗?”
楼冶若无其事收回手:“那个……我不认识路。”
他沉默一瞬。先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右手举起按在了自己的颈侧,然后收回视线,指向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出去了。”
楼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隐隐约约在一片夜色中看到一点道路的轮廓。
“谢……”她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视线,“……谢?”
“……”
“…………”
“诶——”
原先那人站立的位置,只留下空荡荡的树枝,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什么时候?
她一脸大写的“懵逼”。
不是,好歹把她从树上放下去啊?
“……”
这就十分尴尬了。
楼冶蹲在树上,伸头看向下方。距离地面只有四五米的样子,但这个高度,对于她来说还是相当有挑战的。
又在树上蹲了一会儿,抱有那么一丁点,“他会不会回来”这样的念头期待着。然而不久后不得不承认,恐怕对方是不会回来了。
哥哥说的对,凡事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在经过各种尝试后,终于成功从树上下来的楼冶,抱着太刀站在树下如此想到。
“太好了。”
她贴着树干,没骨头似的软软滑下,坐在了地上。
不仅仅是需要想尽办法从树上下来,还有这一晚上所遭受的惊吓,随着紧绷的神经放松,疲倦便涌了上来。
腿都在发软啊。
短暂的放松后,楼冶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行不行。”
还不到放心的时候,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它东西冒出来,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样想着,她咬咬牙扶着树干站起身。
在离开之前,她特意去看了看之前遭遇袭击的地方,可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凌乱的草木和树干上残留的斩痕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楼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就一瘸一拐离开了。
她踏上了那个奇怪的人所指的道路。准确来说这只是茂盛的草木间,因重复走过的次数多了,硬生生踩出来的一条小路。
这里显然是某处山林,她也不知道这山林究竟又多大。一路走来所看到的只有参天的古木与肆意生长的野草藤蔓。
四下里一片寂静,明明是昆虫最活跃的夏季,整座林子里没有半点虫鸣,只有风吹拂树梢的沙沙声。
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安静流淌在林中的月光,也显得清冷凄然了。
不过多亏了月光,让她这个夜盲症患者不至于彻底成为睁眼瞎。
走了一段路后,身边草木渐渐密集,脚下的小路也渐渐被荒草吞没。楼冶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只是等她抬头时,看到四周越发葱茏茂盛的植物,才感到哪里不太对。
怎么觉得好像走得更深了?
她停下脚步,开始犹豫继续走下去,还是说转身原路返回。
就在她犹豫时,一点异样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从前方不远处,树影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她仔细分辨,是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熟悉的嘶吼声。
她立刻决定转身原路返回。
只是在她刚刚撤回一只脚时,另一道声音远远传入耳中。
她的脚步一顿。
……
夜战单骑讨伐五振苦无,就算是现在,也是值得自豪的战绩。
但是——
“唔……”鹤丸国永一手握刀,一手捂着左眼,不由苦笑起来,“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在他的面前,身披绿焰的古怪生物于空中游走,它们有着蛇骨般的身躯,惨白的骨骼映着幽幽绿光,口中衔着菱形的利刃。
足足两振敌方苦无盘旋在他的身边,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绿色的火光,紧盯着他伺机而动。
在这之前,他已经经历了一场苦战,斩杀了三振苦无,只剩下眼前这两振。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残破的衣衫和溅落的血迹都在诉说战斗的激烈,身上的伤口很多,但最严重的还是左眼。被敌人临死前奋力的一击打中,已经完全无法视物了。
他抬起完好的右眼,眼中金色仿佛一簇跳跃的火焰。即使左手捂着左眼的伤口,鲜血不断自指缝间淌出,他还是露出了笑容。
并不温和的、含着侵略野性的笑容。
他举起刀,刀身折射着比月光更冰冷,也更加凛然的光芒。
“看到我这副遍染红白的模样……之后死了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楼冶看到的时候,就是那些缠绕绿色火焰的怪物被斩为两段,摔落在地面上,扭曲着挣扎嘶吼,最后化为一团黑气逸散的景象。
不久前还神采奕奕的人,这时候狼狈极了。
她还没来得及对被斩杀的怪物感到惊讶,就立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没有收起刀。
在楼冶靠近时,他向她投来了冰冷锐利的目光。这让她绷紧了神经,紧张的握紧了短刀。因为他好像立刻就要将刀刃对准她。
好在下一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轻。
“是你?”他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会是她。
但楼冶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贸然靠近。即使收起了杀意,他眼中的冰冷却没有一点改变。
“为什么还不离开?”就连声音也是一片冰冷,“继续在这里徘徊,会被杀掉的。”
事实上鲜血模糊了视野,此刻鹤丸国永眼中所见到的,只有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不到她这时的表情。
他话音落下,那身影却没有半点动静。鹤丸国永皱起眉头,抬起手振刀,甩去刀上沾染的黑气。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人类,快离开吧。”
他将视线转了过去,眼中只留下冷质的金色:“如果不想被杀掉的话。”
远处的身影动了动。
伴着踏过草地的细微声响,少女如他所愿转身离开。
等到确定她真的离开了,鹤丸国永绷着的冰冷神情陡然一松。
“真的走了啊……”
说不清到底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不过……也好。”
他慢慢的将刀收回了刀鞘。虽然就这么没有一点意外的离开了,但这是最好的结果。靠着树干缓缓滑下时,他这么想到。
果然是……太勉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