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千年》燕瑟

1、第一章 蓦然回首

　　第一章 蓦然回首
　　文蓦关上了院门，看了眼已经掉漆严重的两扇黑色木门，轻轻叹了口气，阿娘的药钱又要不够了，看来这个月要多跟陈叔要几本书抄才是。
　　阿父给自己起这个名字，本是为了纪念和阿娘的相遇的，他说，那天晚上他正在夜里独行，准备抓紧时间进京参加春闱的，却不经意间就被一双斜喇里窜出来的窈窕身影所拥有的慌乱眼眸迷住了，那双眸子，在回首时，像小兔一样的仓皇无助，里面水光莹莹，美好无限，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和不屈。
　　所以当后来有了她的时候，阿父就起了这个蓦字，他也深爱着自己的阿娘，尽自己的所能，在短短一生中，给了阿娘无尽的宠爱，甚至为了阿娘和自己，去做了最不愿做的教书先生。
　　文蓦又叹了口气，她连忙止住自己，左右瞧了瞧，起的太早，左邻右舍都还没有多少动静，只有隔院正端着面盆的乔婶子在门口对她笑了一笑，文蓦还了一笑，吐了吐舌头。乔婶子怜惜的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男装，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却终究没有说什么，泼了水进去了。
　　文蓦知道乔婶子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大了，不该再这么走街串巷的抛头露面。但是，不这样，她又拿什么给阿娘买药呢？抄书固然收入好，但是速度慢，往往几天才能抄一本书。点灯熬油的，阿娘又一直担心自己的眼睛。绣品虽然拿得出手，却不算自己擅长的，赚不了几个钱。所以，这小生意还得做下去。药钱断不能停，要改赚钱的路子，也要等阿娘的病稍微好一些才行。
　　但是，阿娘的病，自己虽然看了几本医书，也知道主要是心疾所致，是郁结于心，加上早年随外祖父流放时很吃了些苦。阿父已经去了，纾解不了病因，阿娘终究只能靠药补着。文蓦边走边想到这里，略带烦恼的蹙起了眉。
　　不想这些没用的了，端午要到了，得抓出空来多做几个锦囊才是，五彩线也要提前进好，多琢磨几个花样编织，至于香草倒是可以抽空去城外采些艾蒿嗮干磨成粉末，香料铺子里的东西虽然好，还是太贵了，稍微买一些薄荷的放上等锦囊里卖就好。节日可向来是赚钱的好时机，万万不能错过了。
　　文蓦轻轻挑起了嘴角，端午这个节要是能弄好，阿娘的药钱可是半个月都不用担心了。
　　右拐走出小巷，她走进了附近的祥泰居，这是一个绸缎铺子，专进各种时新料子，扯剩下的布头又大又好，她和铺子里的伙计早已做过几次买卖，凡是边角料，一律百文一篓收购，每月来一次，每次这伙计都会给她特意留些最好的布头。
　　这次也不例外，文蓦刚刚走进去，李刚就在招呼了，悄悄把她拽到了一边不打眼的地方，给她倒了一杯给客人喝的茶，安置她坐下，自己拿过篓子转身到后面去给她取布头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给她优待，文蓦心里感激，也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也只是垂下了眼帘，安静等待。
　　几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刚就出来了，手里的篓子塞的满满的，顶上蒙上了一块最差的大块红色绸料。急急塞给她，一边示意她往外走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白绸绣花钱袋。这也算是文蓦感激的一种表达，每次都会给李刚做好一个钱袋，让他自用或者送人。
　　文蓦会意，快步走出了铺子，直到快拐弯的地方了，才站住，对还站在铺子门口的李刚远远的福了一福。看见李刚一笑，才转身走了。
　　时辰还是很早，巷子里并没有几个人。但文蓦还是走到了一户人家隐蔽的门檐下，才放下篓子揭开布料看了看里面。李刚果然很厚道，一直翻到底，都是上好的锦缎绸绫料子，各色俱全，虽是边角，却都足有半尺到一尺的样子，不要说做锦囊，就是做鞋子做姑娘家的小衣，也足够了。
　　文蓦抿了抿嘴，又盖上了篓子，重新背起，向自己家走去。
　　阿娘的药应该快好了，将布料分出来，自己就该去书铺找陈叔交前几天拿来抄的书了。然后去城外一趟，采些艾草回来，她望了望天，这几日晴好，正是嗮香料末的好时候。
　　夏日的微风轻起，早晨的阳光清凉的照着世界，安静的小巷里，一个柳枝一样娇柔的身影，无声的前行，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