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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争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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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在宿舍和我们一起写作业,忙碌中我偶然一抬头,晓萤正盯着墙上一张照片看,眼神迷离。我问她看什么这么入迷,她答:“男神啊……”
“谁?”
晓萤含羞带嗔地一指。
我循着方向望过去,笑出声来:“晓萤,你看清楚你指的是谁。”
百草一看,也笑了——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大合照,是数年前松柏道馆夺冠后的一张集体留念,当时馆长的一个朋友牵了自家狗狗来一块儿拍照,晓萤刚刚指的地方,恰好是它。
“不是那只狗啦!”晓萤双颊通红地解释,“我喜欢的是若白师兄!”
“那倒说得通了。”我笑笑,正欲继续下笔,晓萤却没打算放过我。她满面堆笑地凑过来,“其羽,每回我想表白,若白师兄都不给我机会,还老是罚我做蛙跳,你给我支支招呗?”
我想了想,“这一届道馆挑战赛的开幕式,我们有三分半钟的表演时间,前两分钟我决定安排爵士舞,晓萤,你是啦啦队长,兼做领舞,两周的时间,我希望你找齐队员、编好舞,排练成熟,到时给我看效果。”
“哦哦,其羽,你是说,我好好排练,到时候若白师兄看到我的亮眼表现,会对我心生好感对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的想法也不是没可能。”我顺势说道,“好好去准备吧,明天请你喝奶茶。”晓萤蹦蹦跳跳地去了。百草随即问我:“其羽,这一届开幕式,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演唱会,进场难道还要买票吗?”我笑着拿过茶杯呷了一口。
百草朝我微笑,我却从她的笑容中觉出不对:“你不是全胜道馆的弟子么,怎么不跟你的师兄弟们一起去?到那时,全胜道馆也有节目的,你不参加吗?”
她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他们……都不太喜欢我。他们都说,我是败类的徒弟……”
我知道她指的什么。当年一场世青赛,令她的师父曲向南声名大噪。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选手,成为打败韩国昌海道馆金一山大师的风云人物。谁知赛后竟被查出服用兴奋剂,属于严重作弊,当即被取消参赛资格,逐出赛场。之后人们再提起曲向南,也多是鄙夷与不耻。
曲向南退出元武道,亦淡出了众人视线。百草坚信他师父没有作弊取胜,但众口铄金,他们师徒一直是旁人眼中的异类。
我不知道曲向南当年有否服用禁药,对于似是而非的事情,最好的做法便是不置评论。我于是只是安慰了百草几句,让她和我们结伴同去就是了。
得知初原回来,弟子们都很高兴。晓萤组织了个“欢迎仪式”,带大家埋伏在大门四周,待初原现身,便一拥齐上,将他高高抛起来。初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道:“别闹了……”
欢闹过后,我问初原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回归赛?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回归赛吗?”
“嗯,等傍晚大家下了课,你和若白比一场怎么样?”
“其羽,我刚下飞机,有点累。不如过几天再说吧。”言罢他拉着行李箱往小屋去了,若白想去追他,我忙拦着,“别去。”
若白面泛怒色,“他是不是……”
“不管他怎样,总得先打一架才知道。”我说。
晚上我来到初原的小屋,他打开门见是我,有些意外,“其羽?”
“街角那家蛋糕工作室出了新品,我给你带了份抹茶蜜豆。”我将盒子放到茶几上。“谢谢。”他微笑着接过,在我对面坐下。
“早上的时候,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我先开了口,初原慢慢卸掉包装,将叉子拿在手中,“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担心,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
我笑笑,不置可否,“两年多没见,你不去看看你的花儿们吗?”
“看到了,”初原也笑起来,“还没谢谢你替我照顾它们,好像比我走的时候还健康呢。”
“不止我。”我说,“我的同学很喜欢这个花园,这些莳弄花草的事情,她倒比我更周到。我也就只会浇浇水,剪剪叶子了。”
“是吗?那什么时候她再来,我好好谢谢她。”初原说,我答了声“好啊”,沉默片刻,方才点入正题:“初原,许久之前廷皓来找我,我就把你留学的事告诉他了。他不怪你了。”
初原有些意外,随即苦笑道:“廷皓他……还是怪我的。毕竟,我没知会他就走是真的,曾经想退出元武道也是真的。其羽,如果不是当初你劝我,我连道服和腰带都不一定会留下。”
我摇摇头,“初原,出走两年,你欠他一场比赛。”
“我知道了。”他答,眼神飘向窗外,我也没再多言,满室静寂一片。
两周后的挑战赛开幕式,晓萤领着十名弟子在台上跳爵士,余下的我们在台下候场。开场舞后,便是踢松板。此刻,手捧松板的弟子鱼贯登台,我们紧随其后,各自就位。
“准备好。”若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朝我一点头,手臂伸至我的面前。我拽稳了,翻身上空,沿途将三片松板一一击碎。落地,站稳。
亦枫的身体与我交错而过,打了数个旋子去到舞台右侧,连续两次出腿,被踢裂的松板飞了出去。亦枫旋即让到后头,若白缓步来到中央,捧松板的弟子将他合围。
一声清叱始,接踵而来的便是箭矢般的五次出腿,犹如乱石穿空,所过处,松板应声而碎。我与亦枫相视一眼,四只手接在一块儿,捆绑成锁,成为若白的登云梯,他窜身高空,扬髋下劈,上方一只浑圆空心球立时被击破,彩花从中散开,簌簌而下。一挂竖幅随之落下,上书“预祝第二十三届道馆挑战赛圆满成功”。
我带头鼓掌,晓萤狂奔上来抱住若白:“若白师兄好棒哦!”后者一时不防被抱了满怀,皱起了眉头。晓萤拿了一束花要献给若白,垂下手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条金毛,唰一下把花夺走了。
我认出那只狗狗,哭笑不得。晓萤拔腿去追狗,亦枫不解地问我:“这花痴跑那么快干嘛去呀?”
“看不出么?”我答,“追男神啊。”
下了台,我说要去给大家买饮料,若白和我一块儿去,回来的路上听到人群里闲言纷纷,说全胜道馆丢人现眼,踢假松板。我们回到现场,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若白不喜欢往人堆里挤,我只得在后排使劲儿瞧,然而不过片刻,台上就已散了。主持人喊麦救场,宣布下一个道馆的表演。
“回去吧。”若白开口,将我的思绪从喧嚣中拉回来。我点点头,跟他回到松柏的阵营。
一直到晚上我才了解到情况。百草之前发觉全胜的师伯用胶水黏假松板,于是去质问,结果被八卦者录下视频,在开幕式时当众戳穿。百草不愿做伪证替师伯圆谎,全胜的人恼羞成怒,大下雨的竟将她连人带行李赶出了道馆。
晓萤问百草可不可以和我们一块儿住,左右不妨碍,我便答应了。
这几天秀达和百草闹不愉快,越闹越严重,许多弟子都无心训练,为此师父特地找到我说:“其羽,你那个同学怎么有家不回?这几天秀达几个闹得乱糟糟的,你们留着人家在这儿干活像什么样,还是让她回家吧。”
“师父,百草是曲向南的徒弟。”我将前因说了,师父沉吟一会儿,叫我保护好她,没事不要在训练厅闹起来。
过不久,韩国昌海道馆来访岸阳做交流。虽没见到恩秀,但我却见到了和廷皓同一级比赛落败的闵胜浩,及恩秀口中那个“腿力惊人”的小师妹金敏珠。
弟子们一对一挑战她,竟无一人得胜。我们险些派秀琴降格出赛,此时百草出言挑战,金敏珠竟败在了她的横踢之下。
众人本来因为曲向南作弊案而迁怒百草,在她打败金敏珠的一瞬间,全变成了崇拜。提到曲向南,晓萤曾和我说过:“曲师父好可怜的,自从被禁赛就一直很颓丧,他常年酗酒,身体早就不好了。好像还有什么瘀血还是血栓的毛病。”
那之后没多久曲向南便在道馆现身了。他跪地央求师父收百草为徒,连学费都准备好了。百草哭着不愿另外拜师,誓死要跟着曲向南。他们师徒僵持不下,眼见曲向南的脸色越来越白,再看师大致也有收徒的打算,我便附在师父耳边说了个主意。
师父听后,点点头,“这样也好。”便对百草说:“百草,我很佩服你的忠心。不如这样,你加入松柏,但不拜师,依旧还是曲向南的徒弟,你觉得怎样?”
两人终于不再僵持,曲向南的脸色缓和了些,由百草扶着起了身。收徒过后,我让百草送送他。
有关百草,我问起若白的看法,他说百草天资过人,即使师父放手,他也会用心栽培。他的话无可辩驳,但我说不清心中是赞同还是犹疑,提醒说:“教她是好事,只是选拔赛在即,最重要的还是顾好个人训练。”
“是谁昨天逃了一节课补作业,也好意思说我?”若白反将我一军,忿忿之下我反唇相讥:“那你呢?小小年纪就想着培养继承人了?”
他听了竟没有生气,一笑说道:“未尝不可。”
馆内选拔赛这几日若白时常指导百草,她不负所望令人惊喜地战到最后,甚至一记回旋踢打得秀琴当场休克。于是下一场比赛,百草和我打。
时间到,裁判就位,我们来到中央,百草站在对面,有些忐忑。
“……比赛开始!”
计时器啪嗒一响,百草朝我奔来。
不同于秀琴的迂回战术,我并不打算以防守和百草周旋,在她袭来的一腿向我无限趋近时,我便抢入她腰际,连发两招,一脚落于左腰,第二脚往上,取她头部。
百草受挫,踉跄后退之际,我左足蹬地跃起,再取她胸口。
腿风落,轻松获得5分。
百草摔倒在地,她爬起来,猛叱一声,再度朝我奔来。
打败她不难。我喜欢强劲的对手,也更喜欢将输赢掌握于手的感觉,所以我并未刻意收敛,但出腿亦还是留了些余地。我们之间的分差在一点一点变大。
“哈——”
百草蓄力攻来,我迎上去,以后旋踢破她横踢,摆腿一扫,正中胸口。百草被逼后退,我追袭而去,一连数十下双飞踢将她逼至角落,提气,使一记旋风踢,击中头部。
百草摇晃着站稳,不服输地再次攻来,依旧是但攻不守,像一把张开的□□,不要命地疯狂进击。
她强攻,我也强攻。我感受到体内剧烈跳动的心脏,热血沸腾,此刻的挥舞,酣畅淋漓。百草是如此拼命、如此用力,我已许久没有在女选手身上看到这样吸引人的战力了。
痛快。
我们的腿在半空相交,交点涌动的力量,令我感受到对方腿力的强劲。我微弯嘴角,屈膝稍一回力,再提膝,长驱直入,取敌胸口,旋即下劈,将她压倒在地。
百草满头大汗,双掌撑在地上,她很费力地想要站起来,此时计时器啪嗒一响,比赛结束。
14:0。
裁判宣布我获胜。
百草朝我鞠一躬,便跑了出去。
“是不是我出手太重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感叹。
“比完赛后我会找她谈谈。”若白说,“你不必担心。”
压轴一战是若白和初原。选拔赛前夕我曾问初原:“你准备好了吗?”
“……大概吧。”他回答,脸上一下子爬满压力。
他这副模样让我不由得叹气,奈何又急不得,张开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初原看着我倒是笑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样,我请你喝咖啡吧。”
初原调的咖啡比别人的总要香醇几分,一口下去我便什么不快也没了,笑着说你也就会拿这个贿赂我。
赛前我问若白准备怎么打,他告诉我正式比赛怎么打,他便怎么打。
思绪回到场中,两人的比赛已经开始。
若白一记猛冲,蹬地跃起,下劈袭向初原,后者避开,若白的下劈实实踏在地上,借力一纵,以旋风踢追袭而去,初原再避,若白的招式转化为横踢,击落在初原左腰。
砰。
若白得分。
居然是一套连环腿法!我不由震惊,没想到只领教过一次,若白便学到了其中的精髓。而且,比起去年道馆挑战赛那一战,他的腿力又增进不少。
只是初原……
以他的身手,怎会让若白这么快得分?依从前初原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强攻相抗,绝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砰、砰。
接连两腿破空袭去,一一命中。裁判手里的记分牌连掀了两次,比赛至今3:0,初原落后。此种战况,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满座哗然。不止我,在座所有弟子,包括场上的若白,皆面露惊异。若白停在原地,怔然望着初原。
“对不起。”初原重新架起双拳,说,“我们继续。”
若白点头,他试探着趋前一步,横扫一踢袭向初原,初原后仰避过,趁着若白收腿的间隙,他本可以使用他最擅长的双连后旋踢击中若白连得两分,却刻意收了手,换了走位。
初原好像忘了怎么进攻似的,一位退让。
若白最后一招落下,比分定格在5:0,初原输了。
看来初原的心结根本没解开,先前那些承诺,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我的小情绪能用一杯咖啡化解,可他的呢?
休息时我回宿舍打水,走到半路,迎面遇上百草,她望见我一怔,忽然深鞠一躬:“其羽,请再给我一次和你比赛的机会吧!”
我沉默,她的腰弯得更低:“求求你了,这次比赛对我真的很重要!”
“先起来。”我扶她站直了,随即问,“百草,你是在求我故意输给你,还是求我把选手的身份让给你?”
“不……不是这样的,其羽,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紧张,我不是怪你。”我笑笑,“但我也不能因为你而破坏规矩是不是,大家会不服气的。这样吧,虽然你去不了正式比赛,但我可以带你去各个道馆交流,我在比赛中遇到的选手,你一样可以挑战。”
“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目前你最需要的不是比赛,而是潜心练习。”
“我知道了,谢谢其羽。”她擦干眼泪,对我破涕一笑。
“还是由我带百草去吧。”若白从路的另一头走过来,“其羽,比赛在即,你还要备战对付婷宜,不宜分心。”
“你不是也要和廷皓打?”我反问。
“若白师兄,其羽,我……我可以自己去的……”百草嗫嚅着插口。
“不行,”我说,“没有师兄师姐带,你独自去,礼节还顾不顾了?”
“我带你。”若白望向百草,语气毋庸置疑,“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