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松柏风云录》李昀熹

11、8 如期归来

　　“敬礼——准备——比赛开始！”

　　裁判员的号令落下，两人清叱一声，同时拔腿向对方奔去，身影刹那间交织在一起，宛如点燃的柴垛，炽烈地燎烧起来。

　　赛场上的廷皓如一支锋利的梭镖，旋转的身形卷起一阵狂风侵袭而来。招式绚烂，快如闪电，势如雷鸣，一时难以辨清他的动作。

　　忽见廷皓左足一点，腾身跃起化作一个双连踢，紧接着侧踢，勾踢，飞踢接踵而来，正是冯珂先前使过的那套腿法。

　　我一凛，冯珂突然使出这么精密的一套连环腿法，果然是他教的！而在他使来，又是意料之外的迅疾与狠烈，只是不知道这一回，若白会怎么反击呢？

　　场上的若白目光如剑，径直穿透了廷皓闪烁的腿影，不管他递出什么招式，若白皆视之如无物，哪怕廷皓的双连踢重重打落在他的肩头，若白亦丝毫不停，横踢如箭，离弦般射向廷皓，一脚直捣黄龙，正中廷皓胸口。

　　计分器上分数跳动，两人各得了2分。

　　我心中震撼，一直以来都感觉若白在进步，但没想到，他的进步会如此神速，再不是当日那个和初原对练时，只知循规蹈矩、步步为营的少年。

　　他竟能从廷皓的迷魂阵中穿云而过，一击中的。

　　不可谓不高明。

　　若白的双腿如弦上的短箭，追着廷皓连连射出，招式之间密不透风，身形似风雨不摧的松柏，稳扎稳打，步步前进。廷皓则造势迅疾，出腿的速度仍比若白快了不少，仿佛怒海奔流，难以抵挡。

　　腿影翻飞之间，廷皓渐渐占了上风，迫得若白转攻为守。蓦地廷皓腾身跃起，一个双飞踢闪电般地砸下，若白抬臂一挡，廷皓踏着他的手臂反跃得更高，扬髋下劈，袭向若白胸口。

　　若白身形一偏，廷皓那一脚击在他左肩，只听一声闷响，若白受痛，力度之大直将他逼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廷皓当即追袭而去，若白连打了数次旋子沿途闪避，回身之时，恰躲过廷皓扫来的一踢，顷刻之间又是一记横踢袭来，若白再避，不料廷皓那一腿仍留有余地，猛地收回，再度蓄力，唆地袭向若白，正中小腹。若白受力，下盘骤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我呼吸一紧，站了起来。

　　加油……

　　我在心中默念，视线紧紧锁在两人身上。
　　若白扶着地面，双掌一撑，站了起来。堪堪站稳，便被廷皓闪电般的一脚击中下颔，力道之大，伤处陡然见红。

　　廷皓未肯放过，出腿再取若白胸口——

　　拦住他！我忍不住在心中喊。

　　若白抬臂格下了廷皓的正踢，谁料紧随而来的竟是一招双连踢！廷皓势如破竹，一击打在肩头，另一击则在小腹。

　　砰、砰。

　　若白应声倒地。这一次，比前次更沉。我看着他双手撑起，又再度跌了回去。

　　那一刻场中一静，松柏的拉拉队员们停下了呐喊声。

　　“若白师兄！”

　　晓萤突然冲上前，我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拦住，不经意间重了力道，竟把她摁了回去，视线却不舍得从场上离开。

　　“亦枫，让他们继续喊加油，不要停。”我吩咐，亦枫却没动，转过头来，问我：“师姐，若白还有胜的机会吗？”

　　“晓萤，去组织好拉拉队。”我无视亦枫的发问，晓萤盯着赛垫上动也不动的若白，犹豫不决：“可是若白师兄，他……”

　　“快去！”我猛地提高了音量。晓萤总算清醒过来，跑回座位上拿彩带的时候，还跌了一跤。见她缓慢下来，我容不得迟疑，迅速加入到拉拉队伍当中，率先喊道：“加油——”

　　身后的队伍总算活了过来，摇旗的接着摇旗，舞手花的接着舞手花……这亦是我第一次站在喊加油的队伍中，第一次这么用力地呐喊，把所有的力气聚在喉间，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他可以输，但绝不能倒下！

　　若白，站起来！站起来！

　　裁判半蹲在若白身前数秒，如果十秒内他没有站起来，便算是廷皓K.O成功。已经数到了九。耳畔山呼加油的声音振聋发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就这样败了吗？

　　……

　　终于，若白缓缓起身站立，裁判宣布比赛继续。

　　我松了口气，又开始替他担忧。目前我方处于劣势，廷皓肯定不会放过继续打压对手的机会，若白虽然没败，但他依然置身于险境之中，不容行差踏错。

　　果然廷皓没打算留给他喘息的机会，再度化身为梭镖，急不可待地发动了新一轮猛攻。

　　侧踢——旋风踢——横踢——

　　连珠而发的数招，竟然……一一落空！

　　若白仿佛早就算准了廷皓的进攻路线那般，闪避的走位恰到好处，不罢休的廷皓持续进击，一腿破空袭来，若白格开廷皓，脚在空中划了个大圈，借着松开廷皓的力量，踅身后旋，力劲奇大的一踢反将廷皓逼退了数步。

　　廷皓稳住下盘，再次攻来，双飞踢，侧踢，勾踢，飞踢，又是一套连环腿法，只是这次更快，扬起的高度也更甚。横扫千军的一腿险险从若白身前擦过，若白一个侧翻避开，两人的身影再度交错在一起，惹得腿风四落，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却处处充斥着锋芒锐气。

　　两轮比赛过去，比分定格在4：9，廷皓遥遥领先。

　　经过风雨洗礼的若白愈发坚毅，没有再被打倒，两人一路鏖战，比赛接近尾声，但见廷皓流星飞电的一腿逼近若白头部，近在咫尺即将得手之时，裁判员伸手将他拦下：“比赛结束，蓝，胜！”

　　若白转身走下赛垫。

　　松柏弟子们喊加油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敬佩，却也带着遗憾。毕竟松柏今年，第一次败给了贤武。

　　晓萤迎上去唤了声“若白师兄”，若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却没打算开口，径自回到座位上，落座。

　　亦枫想去找他说话，我连忙拦下亦枫，“师弟，接下来就到你比赛了，去做准备吧。”

　　事与愿违。不管亦枫在赛前嚎了几遍“我不打赢申波我以后就不发朋友圈”，结果他还是输了。比分14：16，令人惋惜。

　　离场的时候，人群中有几名弟子嘟囔了几句闲话。有的说松柏再也打不过贤武，有的说如果初原师兄还在就好了。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他们的牙都撬了，可再一想想，事实就在眼前摆着，我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想法，他们不是若白，又怎会明白赢一场有多么不易。

　　若白练字时我在桌边看着他。比赛输了他心里肯定难受，我怕他没法从阴影里解脱出来，一时想不开写出些“镜里朱颜瘦”“阑干拍遍，无人会”“谙尽孤眠滋味”之类的句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意料中的“失意词人”没有出现。若白坐姿笔挺，运毫遒劲，写的是杜荀鹤的《小松》：“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我看罢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此时若白抬起头，与我的目光相遇，眼里的坚定一如往昔。我笑了笑，不无自豪。他虽不比廷皓厉害，但犹自施展出了全部实力，胸中又有凌云壮志，想必前景一定大好。

　　往事不可追，未来尚可期。

　　白驹过隙，一年后的盛夏，我在宿舍里闲坐时收到初原发来的消息，他就要回来了。我于是去把消息告诉若白，路上遇到廷皓，他正跟来做客的百草说着什么，对方彤红着脸，一副恼怒的模样。

　　我上前拽了他的衣袖往训练厅里拖。

　　“初原要回来了，下星期的飞机。”我开门见山地说，“若白，师父也会跟他一道回来。”

　　若白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廷皓则激烈得多：“他还知道回来！等他回来，立刻让他去贤武见我，我们之间那场比赛还没完呢！”

　　其实我的想法跟廷皓差不多。

　　初原，你终于知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