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番外·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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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文还记得，父母过世的那一年，正好是他中考过后得知自己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天一中学的暑假。
盛夏的阳光被窗帘挡在了屋外，房子里开着空调，气候舒适，让人感受不到盛夏的燥热。
爸爸接到了通知，说段柏文考了第一名，非常开心，说今年要全家出国旅游。
“柏文真是太棒了！”
彼时，爸爸正拿着他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查看。
爸爸正是出差刚归来，昨日才回家。
妈妈还在英国没有回来。
段柏文那时还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被自己崇拜的父亲如此夸赞，耳朵也红了红，面上带了些羞涩之意。
“还好啦……”段柏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爸爸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看得出来年轻时俊朗的容貌。他是企业的高管，身上有一种成熟男人干练果断的气质，一双眼睛锐利有神，寻常训斥下属的时候也是非常严厉。
可是面对儿女，他是个慈父，从来不会对兄妹俩发火。他总是最大限度的满足他们的需求，只要不出格。因为平常工作忙没有时间陪他们，所以他对孩子们有些愧疚。
他从来不会因为儿女做错什么而责怪他们。当然，兄妹俩也非常让父母省心，从来也没有做过烦心的事。
那时的曲光雅那时候离十一岁的生日还有半年多，只是个小学生，但是已经懂得了第一名是多么厉害的存在。有一次她考了班上第一名，回家就抱着哥哥要礼物。
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跨国公司的高管，平时不是出差就是在公司，回来的时候兄妹俩早就已经睡下了。
所以从小到大，曲光雅都是和段柏文在一起。兄妹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远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多。父母给他们安排了照顾生活的保姆，给他们做饭和打扫家里的卫生。
段柏文已经十四岁是个初中生了，不用接送上学放学。父母本来想让保姆接送曲光雅上下学，但是段柏文主动说她接送。父母看他这么爱护妹妹，也就同意了。
“哥哥最厉害了，考了全市第一名！哥哥最棒！”
十岁的曲光雅眼里闪闪发光，全是对哥哥的崇拜。
她走到爸爸跟前，拿过录取通知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长大了也要考天一中学！也要和哥哥一样考第一名！”
“好好好，我们光雅也要跟哥哥一样考进天一中学，爸爸等着光雅考上的那一天。”
爸爸笑呵呵地看着可爱的女儿。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的曲光雅的确是考上了天一中学，并且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绩。然而，他却看不到了。
“你们妈妈今天从英国回来，”爸爸看了看手表，“我半小时后要出发去机场接她，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好！”曲光雅听到妈妈要回来了非常开心。
段柏文也很开心。但是他生性比较内敛，已经十四岁了，又是哥哥，只是笑了笑。没有像曲光雅那么情绪外露。
爸爸看过录取通知书后，将它递给了段柏文，段柏文拿着它走进了房间。
曲光雅眼睛转了转，跟了上去。
“哥，刚才爸爸说暑假出国玩，你想去哪里啊？”
曲光雅想去加拿大，她喜欢地理，父母给她买了很多地理方面的书籍。几乎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那个有白雪有枫叶的国度。
“我知道你想去加拿大，可是我想去别的国家，这可怎么办呢？”
段柏文把通知书放进抽屉，笑着打趣她。
“啊？”曲光雅面上有些苦恼。
哥哥不想去加拿大？那可怎么办呢？但是想起爸爸刚才说的话，曲光雅还是很高兴地对段柏文说道:“今年是为了庆祝你考上了天一中学，当然是以你的愿望为主了！我不去加拿大没关系的。”
“这么懂事？”段柏文挑挑眉，有些不敢相信。
曲光雅看哥哥这个表情，有些不服气:“我都十岁了！怎么不能懂事了？”
曲光雅气呼呼的，脸鼓得像个小包子。
段柏文看着妹妹的包子脸，忍不住捏了捏，“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想去加拿大。”
“真的吗？”
“真的！”
曲光雅高兴地蹦了两下，“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去加拿大了！”
段柏文其实想去欧洲。
他从小学画画，特别想去欧洲看教堂的壁画，去看各大美术馆博物馆里藏有的大师们的作品。如今欧盟建立，去欧盟成员国只需要一个签证，非常方便。可是当他看到妹妹因为去不了加拿大而变得有些低落的神情，忽然改变了主意。
就去加拿大吧，那里也不是没有美术馆，虽然……可能没有欧洲多。
“柏文，光雅，爸爸去接妈妈了，等我们回来一起吃饭。”
爸爸手里拿着钥匙，他看着两兄妹说道。
“好的，爸爸再见！”曲光雅跟爸爸道别，段柏文朝爸爸笑了笑。
爸爸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房内，曲光雅还在跟段柏文讨论去加拿大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外原本明亮灼热的阳光忽然消失，接替而来的是一声闷雷和倾盆大雨。
曲光雅正坐在段柏文的床上，想着去加拿大能看到着什么，想得十分入神，冷不丁地被这闷雷吓了一跳。
段柏文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夏天的雷阵雨特别多，你别害怕。”
曲光雅点点头。
爸爸已经走了大概一小时，段柏文陪着曲光雅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经典动画片猫和老鼠。
曲光雅才十岁，仍是儿童的心性，非常喜欢看动画片，尤其看这部。
段柏文十四岁，也很喜欢。因为他喜欢画画，他对猫和老鼠的卡通形象十分感兴趣。他的卧室里有许多画册，都是买来研究各种人物动物景物的画法的。自然，有猫和老鼠。
电视机里，正演到杰瑞各种挑衅耍弄汤姆，汤姆被搞得很惨，却又很滑稽，十分容易让人发笑。曲光雅看得很开心，此时，段柏文的电话响了起来。
段柏文从初中开始就有手机了，父母考虑到联系方便，就给他买了手机。
“柏文，我接到你妈妈了，现在正赶回家。”
电话里是爸爸开心的声音，段柏文还没说话，妈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柏文，光雅，妈妈回来啦。”
段柏文开了外音，曲光雅也听到了妈妈说的话。
“妈妈，我好想你！”曲光雅冲着手机说道。
“妈妈给你们带了礼物哦，回家就给你们！柏文考了第一名，真棒！”
“我和妹妹在家等你们。”段柏文冲电话说道。
“好……”
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刺耳的车笛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各种碰撞的声音，过了几秒，他们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爸，妈，你们怎么了？”
段柏文急忙朝电话大声询问。
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只是“嘟嘟”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回答他们。
他立刻有往回拨了电话，手机里冰冷机械的女声说对方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了呢？刚才还好好的……
一串不祥的预感在段柏文的脑中升起。
“哥哥，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事了啊？”
曲光雅也听到那些声音，她莫名的觉得害怕。
此时，外面又响起一声闷雷，吓得曲光雅往段柏文怀里扑去。
“没事的，爸爸妈妈会没事的，你放心。”
段柏文摸着曲光雅的头，声音有些颤抖。说出来的那些话，在安慰曲光雅，也在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段柏文内心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曲光雅觉得哥哥的手在抖，拿着自己的小手握住了哥哥的手，似乎想传递些力量给他。
段柏文察觉到妹妹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紧紧地握着曲光雅的手，那力气大的，让曲光雅很痛。
可是她没有呼痛出声，而是默默忍了下来，因为她从没看见哥哥如此慌乱过。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特别重，叫人闻着觉得特别刺鼻。入眼都是白色蓝色之类的冷色调，也让人特别不舒服。然而此时的段柏文和曲光雅却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
他们的父母在手术室。
之前两兄妹听到的声音，是一辆货车与他们家的私家车相撞的声音。
今日大雨倾盆，雨水冲击下的视线本就模糊不清，最是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很不幸，在机场高速上，段家父母就出了事。
也是因为雨势太大的原因，救护车赶到的时间有所耽误，段爸爸早就已经没有了气息，曲妈妈则是奄奄一息，心脉非常微弱。
通过他们随身携带的证件，警方联系上了兄妹俩。但是这两个孩子明显还未成年，于是警方询问兄妹俩是否有别的亲人。
段柏文将小姨曲凝的电话给了警方，很快，曲凝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医院。
“没事的，你们的爸妈不会有事的。”
曲凝刚从公司赶过来。与她的姐姐和姐夫相同，她也是一家跨国公司的高管，平时非常忙碌，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与下属召开临时会议。
电话里说的事让曲凝脸色惨白，匆匆结束会议就赶来了医院，留下一群下属一头雾水。
曲凝双手有些颤抖，嘴唇抿得紧紧地，梳好的头发也垂下了几缕，身上有些水渍，样子十分狼狈。
如果此时段柏文和曲光雅看到肯定会特别惊讶，因为他们见到小姨的时候，小姨都是雷厉风行十分干练的样子。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双眼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期望里面的人出来告诉他们父母是安全的。
过了一会，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从里面走出几个医生和护士。医生和护士的手术服上有许多血，看得让人有些心惊。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脸上有些颓败之色，他没有救活这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消失，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中更是不忍。可是再不忍，他也要告诉他们事实。
听了医生的话，曲光雅当即就哭了出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段柏文的双眼通红，脸上划下冰凉的泪水。
盛夏的气温很高，医生说的话却让他们觉得心头发冷。
曲凝看着哭泣的两个孩子，立刻过来抱住他们。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医生看着三人，欲言又止。曲凝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医生，她放开兄妹俩，走过去与医生谈话。
医生看着正伤心的俩兄妹，想着自己要说的话会对他们产生伤害，于是带着曲凝远离了兄妹一些距离，问道:“请问您跟两位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们的妹妹。”
曲凝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还在强迫自己接受姐姐姐夫去世的消息。
曲凝的妈妈在她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父亲也没有再娶，而是一个人将她和姐姐养大。前几年，父亲生病去世，姐姐一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但是曲凝自她的男朋友因为飞机失事而亡故后，就变成了工作狂。而且姐姐姐夫工作也忙，平常也没有多少时间与姐姐一家相聚。
尽管如此，那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他们的离世如此突然，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昨天她还跟远在英国的姐姐通过电话的，怎么突然今天姐姐就没了。
“两位死者的死亡证明书需要您签个字。”医生顿了顿，看了眼远处相拥而泣的两兄妹，眼里闪过同情。
“好。”
曲凝的声音布满压抑。
白天下过倾盆大雨，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被这场雨冲刷干净。黑暗的夜空中闪烁着繁星点点，市区的树枝上偶有几声蝉鸣，给夏日带来微微躁意。
曲凝是开车过来的。他们正在回去的路上，两兄妹坐在后座，曲光雅的头靠在段柏文的肩膀上，车内一片死寂。
回到家，早先被曲凝一个电话叫回来的保姆，已经做好了一些清粥小菜。曲凝跟两兄妹吃了点东西，交代好保姆好好照顾他们，自己去处理后续事情。
警方，医院，还有……丧事。
孩子们有时间来悲伤，作为成年人的曲凝却没有。
“哥……”
保姆给收拾完碗筷确定没有事便回家了。曲光雅自己洗好澡，穿着小熊睡衣，一个人睡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抱着枕头，来到了段柏文的房间。
段柏文房间的灯是关着的，黑漆漆一片。曲光雅打开房门，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单薄的身躯被走廊的夜灯照应着十分可怜，像是被抛弃的小兽。
段柏文从床上坐起，打开了床头的照明灯。那灯是昏黄色的，将房中的冷意驱散了一些。他牵着曲光雅的小手，问道:“怎么了？”
曲光雅觉得哥哥的嗓子有些哑。
“我想跟哥哥一起睡。”
曲光雅坐在段柏文的床上，低声说道。
段柏文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好，哥哥陪着你。”
床头的灯被关掉，房间重新黑暗下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曲光雅滚到了段柏文的怀里，她的眼睛有泪光，可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哭出来，因为哥哥也很伤心。她不想哥哥看到她哭，再来安慰她。
黑暗中，段柏文的双臂抱着曲光雅，似乎在传递力量给她，又似乎在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时间总是不理会人们的悲伤与痛苦，它滴滴答答一步一步地走着。
时光总是不等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