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陌上杨柳

30、完结篇（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房间，曲光雅睁开了双眼。

　　手边的床铺还是热的，段柏文刚起来不久，正在洗手间洗漱。

　　“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曲光雅看卫生间的门开着，有刷牙的声音，便走了进去，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昨天睡得太多了，今天醒得比较早。”

　　昨天他左肩受伤，失血过多就晕了过去。后来做完手术又睡了许久，所以睡眠非常充足。

　　刷好牙，段柏文用右手打湿了毛巾，刚要拧干，曲光雅拿了过去。

　　“我来吧，你的手不方便。”

　　段柏文点点头。

　　的确，他左肩受伤，左手使不上劲。他的左手一动，就会让肩膀有些疼痛。

　　洗漱完，段柏文看屋外的阳光正好，提议出去走走。

　　刚走出门口，两人与曲凝打了个照面。

　　“你们要出去？”曲凝手里拿着保温盒。

　　见小姨手里拿着保温盒，兄妹俩又走回了房中。

　　“打算出去走走。”段柏文坐在床上。

　　曲凝放下保温盒，脸上有些不赞同，她指了指他的左肩:“你都受伤了，还是躺着吧。”

　　段柏文笑了声:“小姨，我没事。”

　　曲光雅早先也想阻止哥哥出门，但她看到哥哥的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便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听着小姨口中的话，深觉有理，说道:“小姨说得有道理，哥哥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段柏文无奈，掀开被子回到了床上。

　　曲凝将汤倒入碗中，递给段柏文:“这是补身体的汤，不能断了，趁热喝。”

　　“谢谢小姨。”

　　“别客气了，赶紧喝了，”曲凝朝段柏文说完，又对身边的曲光雅说，“还没吃早饭吧？我们去吃点早饭。”

　　曲凝的早饭从来都是买个三明治加牛奶，没怎么正经吃过。她随便对付点就行，但孩子们还是要吃的，医院旁边有早餐店，她想带着曲光雅过去吃点。

　　曲光雅看了着段柏文，转过头对曲凝说:“那哥哥？”

　　她觉得段柏文不吃早饭光喝汤不行。

　　曲凝知道她想什么，说道:“等会儿会有护士开给柏文送早餐，你不用担心他。”

　　曲光雅没在国外的医院过过夜，自然是不知道国外的医院是会提供餐点的。昨晚因为段柏文做手术耽搁很久，错过了晚饭时间，所以曲凝才回家做饭送了过来。事实上，她之前流产住院的时候，一日三餐不是段柏文做的就是家里的保姆做的，她根本就没操心过吃饭问题，自然不知道。

　　听了曲凝的话，曲光雅点点头，跟她去了医院旁边的餐厅。

　　清晨的餐厅人并不多，曲凝和曲光雅吃着早餐。餐厅放着舒缓的音乐，曲光雅正喝着牛奶。

　　考虑到两人还在上学，昨天的意外发生得太突然，曲凝放下三明治，对曲光雅说道：“光雅，你向学校请假了吗？”

　　曲光雅放下杯子：“还没有，我今天正好没有课，等下打电话吧。

　　曲凝点点头。

　　“哥哥这学期没什么课，听他说他已经完成了一篇论文，他应该不用请假。”想到段柏文的情况，曲光雅又补充道。

　　早餐吃得东西不多，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回到了医院。刚好，碰到医生来病房询问段柏文的情况。

　　医生检查了他的身体情况，对他说饮食清淡些，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吗？”曲光雅觉得哥哥左肩中枪，怎么也得留在医院好好观察一下。

　　医生看她年纪小，又是一副担心的神情，微笑着说道：“你哥哥的身体很好，而且他昨天的手术很成功，并不需要待在医院。”

　　“我没什么大碍。”段柏文也接着医生的话说道。

　　他不喜欢医院，巴不得早点离开。

　　“那好吧。”

　　曲凝又问一些相关事宜，跟着医生出门。

　　不一会儿，护士送来了早餐。她是端着放置在床上的小桌子进来的，段柏文依旧坐在床上，吃起了早餐。

　　曲光雅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哥哥吃东西。

　　曲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段柏文在吃东西，曲光雅看着段柏文吃东西，这画面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曲凝在沙发上坐下：“柏文，光雅，我跟公司请了假，刚好可以陪陪你们。”

　　曲凝说完，段柏文和曲光雅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答话，房间里静悄悄地。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他们就没什么话讲，昨天曲凝来到医院，三人说话也没超过十句。如今，曲凝说请假在家要陪他们，让段柏文和曲光雅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他们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病房内得气氛有些古怪。

　　此时，门有人敲响，曲光雅走去开门。

　　是Daniel。

　　“光雅姐姐好！”Daniel穿着病服，脸上依旧挂着他天使般的微笑。

　　曲光雅让他进了来，她看到他穿着跟段柏文一样的衣服，问道：“Daniel，你生病了吗？”

　　“是啊，心脏病。”

　　这次，医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没多少时间了。五年前换的心脏已经没有用了，再换一次？不可能的，就算成功了，他还是要死，何必又要受这一刀？他讨厌自己身上有血腥味。

　　“心脏病？”曲光雅不知道Daniel的病情，略带疑惑。

　　Daniel站在段柏文的床前，平静地说道：“是的，活不过十岁。”

　　Daniel的话音刚落下，曲光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怎么会？”

　　“先天性心脏病，”Daniel摸摸自己的脸，自嘲一笑，“也许我上辈子做多了坏事遭报应的吧！”

　　曲光雅走到他身边，轻声斥道：“胡说什么？”

　　Daniel看了眼病床上的段柏文：“对了，我昨天看了新闻，维多利亚大学发生了枪击案。我在视频里发现了柏文哥哥中枪了，没事吧？”

　　段柏文此时已经吃完了早餐，他回答道：“左肩受伤，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曲光雅补充道。

　　“这位是？”曲凝看着兄妹俩跟Daniel聊天的样子，看来来像是认识很久。而且Daniel说的是中文，她有些好奇。

　　“漂亮阿姨你好，我叫Daniel，是哥哥姐姐的朋友。”Daniel笑着对曲凝回答。

　　曲凝被他如此直白地一夸，倒是被震惊了一下。

　　他长得像西方油画里的小天使，中文说得如此流利，夸她的话却如此自然，让曲凝觉得他不像个小孩子。

　　“漂亮阿姨是谁啊？”Daniel接着问道。

　　曲凝淡淡一笑：“我是他们的小姨。”

　　Daniel点点头，眼神闪过一丝玩味，没说什么。

　　曲光雅还沉浸在听到Daniel病情里的震惊，她蹲下身子，抓着他的手说道：“你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跑知道吗？”

　　好好休息？我就是躺在床上不动我还是要死，有什么用？

　　Daniel笑了笑：“姐姐说得对，我这就回去休息。”

　　“你在哪间病房？”曲光雅问他。

　　“2203。”Daniel回答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像一个快要死的人。

　　曲光雅摸摸他金色的头发：“姐姐以后去看你。”

　　Daniel点点头，朝他们告别后离开了病房。

　　Daniel带来的消息让病房内的担任心情都有些低落。

　　段柏文虽然对除了妹妹之外的人都不太在意，但是Daniel毕竟是个孩子，活不过十岁对他来说真的很残忍。

　　曲光雅不必说，一直认为Daniel是个小天使，今日骤然得知小天使原来就快要死了，心里觉得万分可惜。

　　曲凝虽然觉得Daniel不像个孩子，但是活不过十岁，对他来说真的很残忍了。他都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吧，可惜。

　　Daniel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说不定会嘲笑他们。这个世界，Daniel敢说自己比他们看到的东西多多了。

　　曲凝今年四十三岁，要说看世界，是看了不少，因为她需要去世界各地出差，但是看到了多少内容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是个工作狂，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个世界，凭良心讲，她是没怎么看过的。

　　至于段柏文和曲光雅，去过的地方其实不多，除了加拿大和新西兰，也只有在国内待过了。而且基本上他们只跟彼此待在一起，这个世界，他们也是没怎么看过的。

　　Daniel虽然生病，可是五岁时换过心脏，一度让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他的父母可惜这个孩子活不过十岁，不想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遗憾。所以在五岁到八岁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父母都是陪着他去世界各地看各种风土人情。沃斯家族很富裕，族中所有的人都会这个孩子十分怜爱，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也会跟他讲他们的各种见闻。加上Daniel天生智商超群，读书的速度非常快，三个小时就可以读完一本两百页的书。这几年下来，他的知识储备量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

　　读了太多的书，看了太多的人和事，加上从小就知道自己短命，Daniel觉得活着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意思。既然怎么做都活不过十岁，又何必再去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呢？

　　伤心于Daniel的病情，曲光雅握住段柏文的手不放，生怕她一放手哥哥就会离开她。段柏文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曲凝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睛望着窗外的阳光，沉默不语。

　　夜晚，医院很安静，曲光雅去看了Daniel后回到了段柏文身边，她抱着哥哥的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