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冒犯圣颜死不了 ...
-
“陛下，夜深了。”李福安微微附了附身，视线朝地上看去，并不敢抬头。
少年天子将头撑在细腻漂亮的手上，眼睛眯着似是睡着了。想来这个姿势不怎么舒服，眉心微蹙着。
久到李福安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正准备去为他找一条毯子时，李贞却开口了。
“蔺非言来了么？”
李福安忙停下手中动作低头试探道：“回陛下，这么晚了蔺将军估计不会来了。”
李贞眼帘微抬，懒懒地看他一眼，却是将年轻的监侍看得背后一凉。
“李福安啊，你可知道上几个‘李福安’都是怎么没的吗？”
“奴婢，奴婢不知，请陛下示下。”
李贞有点想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想说了，只是道：“有些东西希望你们这些人懂，有时候却不想告诉你们。”
“奴婢只是想让陛下舒心一点。”李福安有些委屈地嗫嚅道，声音很轻却像巨雷砸在大殿里。这个新提上来的监侍看起来还过分年轻，像是宫城外不谙世事的孩子。
天真，单纯，意料中的好控制。像是一条幼犬，呜咽着向不甚了解的主人献上自己忠诚和脆弱的脖颈。
李贞有些失神，记忆中好像有谁也这么对他说过。
“怀玉只是想让陛下开心一点，也错了吗？”少年诚挚的带着不解疑惑的懊恼神色。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是了，和现在一样的。
“朕不需要，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把所有的委屈难受伪装在凉薄之下，固执地拒绝一切的好意。
少年怀玉和眼前监侍的脸似乎重合在了一起，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李贞微微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一声通报打断了思绪。
“启禀皇上，西北军统帅蔺将军到。”
“让他进来。”
外头的禁军侍卫将命令传达下去，殿内奇怪的气氛也随之一清。
李福安惴惴地抬头看了眼李贞，见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方敢起身站到他身侧。
李贞还是保持着之前斜靠在龙椅上的姿势，半盏茶时间过后，蔺非言带着人进来了。
晋垣由蔺非言押解着五花大绑蒙着双眼带进来，大概是想着面圣不好一身破破烂烂地来，将之前沾满了黑蛇粘液和灰尘的衣服换成了一身简单的浅杏色的长衫，看上去人模狗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也不是之前嘴角带笑，似乎不是别人押着，而是在后花园里看风景一样。
“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晋垣猜到是来见皇上，但是现在“见”到了还蒙着他的眼，这除了不想被他看见还有几个意思。
李贞点点头示意蔺非言起身，这才抬起眼帘仔细打量堂下站着的晋垣。
青年身量修长挺拔，站在蔺非言身边也没有逊色多少。黑布遮眼，显得长久在地下不见天光的肤色越发莹润苍白，殿内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眼睛被遮住看不见，看到他微翘的嘴角好像就能猜到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
李贞指指砚台让李福安磨墨，提笔写了几句话让他念。
好在李福安进宫后大监侍让他们这批近侍都学了字，平常皇帝不召见时也要花时间练习，这会儿才没丢李贞的脸。
“陛下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士？可有婚配？”李福安看着李贞写的“名姓、年纪、来处、婚配”几个字乖巧地一个个问道。
前头听着都好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倒是把晋垣噎了一下，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着，白玉色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笑道：“怎么，莫不是皇上看在下样貌好看，动了芳心了？”
说完就遭了蔺非言背后一拐，吃痛地“嘶”了一声，引得李贞在上头轻笑了一下。
晋垣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是灵得很，听这一声笑，上面这位很年轻啊。虽说特意压低了声音但难免带着少年的清亮。
都说如今朝堂上坐的是傀儡天子，朝政全权由摄政王前朝最小的一位王爷寿王李焘，同丞相齐维民主持，寿王掌武，丞相管文，一文一武把持朝政，等到李贞成年之后才能接管政务。
现在看来，这皇帝怕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料。
“回答。”蔺非言看着身前被绑的动不了还皮的不行的人，想想还是不能得罪顶头上司，见李贞在笑自己却越发正经。
“好好好，怕了你在背后偷偷摸摸的。在下名叫晋垣，秦晋之好的晋，雨井烟垣的垣。再有三月便及弱冠，未有家室。”
“既无家室牵挂，陛下要你去关外取一样东西。取回来后和蔺将军一同护送回来，交呈陛下。若此事成功便可以免去你偷盗皇陵的罪，否则就发配边疆充军，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师父和师兄弟等都一并论罪。”
晋垣被布巾遮住的眉毛挑了挑，虽然很想坡口大骂，但想到上头这人手里还握着他和师父师兄弟的性命还是忍住了，强忍着气问了一句：“不知在下和师父，师兄弟什么时候盗了陛下哪里的皇陵？”
李贞轻笑一声，旁边站着打的李福安见他没继续写话，也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的天子将头撑在形状优美的手上，嘴角含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朕说你有，谁敢说是朕错了？”
在出宫之后，眼上蒙着的布巾取下来之后，晋垣还在回味李贞最后那句话，然后颇有意味地念了一遍：“朕说你有，谁敢说是……”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上好像架了什么凉凉的，沉沉的东西，似乎还带了点杀气。
晋垣若有所思地看向蔺非言，恶意满满地笑道：“看不出来啊，蔺将军你还是这么一个忠君爱国的人？我可是记得蔺家上下不知多少人都是死于当年那场政变啊。怎么？这才多少年，你身上属于蔺家的血都流尽了吗？”
蔺非言脸色一沉，手下的刀锋又离晋垣白皙修长的脖颈近了几分，他冷冷道：“我没必要听你说教，不过是不想落人口舌而已。”
“看来皇帝对你也不怎么放心啊。”
“怎么也要做个样子。”
晋垣微微挑眉，不着声色地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眼下他们已经在出宫的路上，除了引路的宫人一个劲在前头走着生怕被两人灭口似的，城墙上也站着不少守卫的士兵视线朝着他们看来。
晋垣抬手使了个巧劲，把脖子上的刀挪开。蔺非言也收刀入鞘，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走出宫门。
前脚刚踏出门，晋垣就好像身边站的是个聋子一样大声道：“你说，陛下让我找的阴兵虎符到底在哪儿啊？也没给我个地图什么的，这可怎么找啊，蔺大将军？”
宫门口虽说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人的，经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听了一耳朵。
“没聋，闭嘴。”蔺非言感觉和这个人在一起真的是呆不住一盏茶的时间，头顶都要冒青筋了好吗！
晋垣笑眯眯地闭了嘴，因为他看到蔺非言的手已经放在刀柄上了，再不顺他的心意怕是要有生命危险了。
“走。”蔺非言把晋垣推上马车，晋垣要冒头出来被他一手推了回去。
“哎等等，去哪儿啊？”
“将军府。”
将军府？晋垣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打算……
“蔺将军，这可算是强抢民男了呀，当心我哪天到顺天府告你去啊。”
蔺非言瞥了他一眼，坐上车辕，一手驽马一边道：“谁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冒犯圣颜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