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笙》山谷夭

5、苏百墨

　　第二日，终于到了蓬莱岛。
　　不愧被称为仙境之所，因为蓬莱岛是一座凌空而起的岛屿。从高山上流下的仙水冒着白烟。林漫漫全程都很激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因为这届人数太少，便只分了两个班级。像凌笙这类实力不上不下的被分配到了乙班，姜弥那般天资绝佳的毫无悬念被分到了甲班。
　　每位新生都会被自己班的导师叫去一个一个的进行心理辅导，用以疏通杂念，潜心修行。“阿笙，我们先去先生那里。”
　　凌笙点了点头。
　　教他们乙班的是一个糟老头。林漫漫进入了之后，凌笙在门外等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林漫漫终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走了出来。
　　凌笙看了她一眼，大抵是猜到了她的情绪为何如此，便没说话。林漫漫上前来，调整好了情绪，但还是有轻轻的抽泣声。“先生叫我和家里人断了关系，今后要潜心修行，把念想和欲望断了干净……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这对我们来说太难了……但踏上了这条路就不可再回头了，我懂的。”
　　她看了看凌笙，“阿笙，你进去吧，没关系的，我们在这里也有个照应。”
　　照应？凌笙皱了皱眉。人类都有这样的生存法则么？只不过是与家人断了念想罢了，在她的眼里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成群结队的行走于世间，对她来说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比群居生活自在许多，甚至还少了一个拖油瓶。她没有像自己父亲那般普渡天下苍生慈悲为怀的心态，她一向是利己主义的，能走捷径就走捷径，就算牺牲身边的人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毕竟这就是她所理解的世间法则，也是残酷无情的真实的世间法则。
　　凌笙进了门内。
　　门内的风光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也能够理解。普通人绝对无法想象到这么小的一扇门后面竟然别有洞天。远处是白鹤成对的栖息在仙湖内低头饮水，往上看去是望不见顶端的瀑布，向下喷发的流水还冒着白烟。凌笙注意到了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桃林，她一路上所见之处皆是桃树，也不知是栽了多少棵桃树。淡粉色的树叶往下掉，铺成了一张樱色的巨大地毯。林漫漫也感叹，蓬莱岛的主人真懂得打扮自己的岛屿，一定是某位爱美的上仙上神吧。
　　小溪旁一位老人在盘膝而坐，膝下的蒲团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凌笙走上前，撩起了衣服的下摆，盘膝而坐。老人从她进门前就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动作，她一向是这样不紧不慢的，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让她的眼皮抬一下。凌笙正视他的眼睛，心如止水。
　　老人先开口了。“你可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或是想要完成的事，或者是某些想不通的疑难之处，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可以解答。”
　　凌笙垂眸，摇摇头。“没有。”
　　那老头倒是惊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真没有？”
　　“没有。”凌笙淡淡的说。“就算真的有，我认为依靠自己完全有能力解决。”
　　老人挑眉，“老朽的岁数可是你这小姑娘的好几十倍，你说违心的话来骗老朽是没有用的。”
　　凌笙摇头。“我没有理由骗您。”
　　老人看着她的双眼，凌笙也毫不躲闪，就这么与他对视。半晌后，那老头终于败下阵来。
　　“好罢。那老朽再问你几个问题便可，这些问题只是例行问每位入学的新生的，你如实回答即可。”
　　凌笙点点头。
　　“你可有还未完成的执念？”
　　凌笙回答：“没有。”
　　“可有未放下的人？”
　　“没有。”
　　老头紧盯着她的双眼，见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但她的回答实在是前所未有，甚至不真实得令人不敢相信。老人叹了一口气，“那老朽再给你一个忠告罢，既然进了这里修行那就要时刻小心谨慎的行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凌笙点头。“明白。”
　　“你出去吧。”
　　凌笙走了出去，林漫漫见她出来了，赶紧上前去问她：“如何？想知道的事情都明了了吧？那个老头说的话可能有点重，但还是挺在理的。”
　　凌笙嗯了一声，“是挺在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问什么，也没有想不通的事情想要立即去知道答案，所以对她来说这个环节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但说得太多林漫漫便会喋喋不休的问起内容，比起应付她还不如顺从她，也好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处理完这些琐碎事情以后，终于开始上了来到蓬莱仙岛的第一堂课。因为是第一堂课所以并没有讲什么高深难懂的内容，差不多算是导师给新生介绍蓬莱仙岛的规矩。“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理论课先生洛思唯，你们随意叫我都可以，洛先生或者思唯先生都是可以的。”
　　甲班和乙班的授课先生都是一致的，洛思唯同时也在教甲班，但他对乙班也是一视同仁。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润儒雅，透露出一股温和的书生气息，非常平易近人。“他好迷人呀，感觉我要变成他的粉丝了。”林漫漫捧着双颊说。
　　凌笙不置可否。
　　“蓬莱仙岛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的，我便介绍几点你们绝对不能冒犯和逾越的规矩好了。”
　　洛思唯笑了笑，清了清嗓。“第一点，不可私斗。”
　　“还有，千万不要去两位仙君的住所打扰到他们。虽然他们的脾气和教养都很好，但是我认为在座的各位也不想被当成没礼貌的人赶出去吧。”
　　底下有人举手提问，“那么思唯先生，这两位仙君分别是哪两位呢？他们的住所又在哪里呢，您说出来让我们避避嫌吧。”
　　洛思唯笑了笑，“你先别急，说是肯定要说的。这两位仙君分别是仙琴君苏百墨和画扇尊江仙。仙琴君精通乐理知识，画扇尊精通棋艺书画。”
　　“那他们会教我们吗？”这是一位女孩子的声音。洛思唯摇了摇头，“他们平日要处理很多蓬莱仙岛的大小事务，对了，画扇尊还是仙琴君的弟子呢。仙琴君现在是代理岛主，平日里是没有时间管我们这些闲杂人士的。”
　　“代理岛主？那岛主呢？”
　　凌笙听到这句话后，终于第一次在本堂课内抬了头。
　　洛思唯说：“我也不知道，不如说大家都不知道。有人相传是去闭关修行了，但修行的地点所有人都并不知晓，甚至就连代理岛主仙琴君都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一堂课结束了，凌笙和林漫漫走了出去。林漫漫问她：“下一堂课是什么？”
　　“御剑术。”
　　林漫漫似懂非懂，“就是那个什么所谓的能踩在剑上飞行的法术吗？我还没有体验过飞行的感觉呢！一定非常刺激吧。”
　　凌笙想了想，刺激倒是不至于，在她看来，飞行就和走路还有吃饭一样都是很平常的事，并没有什么觉得惊奇的。凌笙想到这里，含糊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教他们御剑术的是一位女老师，名字叫做温眉泪。虽然她的名字听起来温柔柔的，但本人其实并不怎么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脾气火爆。林漫漫挺喜欢这位老师的，因为她为人正义，看起来就是正派人士。但经过凌笙的提醒，蓬莱仙岛本来就逗全是正派修仙者。
　　“御剑术，虽然名字上听起来大家都会觉得是法术类的，但其实是把灵力注入自己的剑内，让剑带着自己飞行。很简单的，大家可以先看我的示范。”
　　说完，温眉泪用脚把一把木剑踢起来飞到半空中，双脚一蹬便跳了上去。她一边御剑飞行一边讲解要点和技巧。“踏上木剑的时候先不要慌张，调好自己的呼吸，把灵力集中在自己的脚底上，然后……”
　　温眉泪稳稳当当的站在木剑上，学员们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叹声。温眉泪从木剑上下来，“大家根据我刚才所说的要点，都尽量试一试，不要害怕。”
　　所有人得到自行训练的命令，便各自成群结队的作鸟兽散。也有像凌笙一般独来独往的。林漫漫邀请凌笙一起练习，被凌笙拒绝了。“我不习惯与其他人一起做事。”
　　林漫漫只当她不好意思，便没再强求。凌笙观察了一下周围，御剑飞行术是甲班和乙班一起学的，人数便多了起来。但好在场地大，活动空间也足，也不觉得拥挤。温眉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是让新人自己联系自行感悟吧。凌笙刚要走，忽然背后一阵杀气袭来。她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猛地一个转身挡下了向她刺来的木剑。
　　凌笙的脸冷了下来。木剑虽不致命，但按照这个力度让普通人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是没问题的。她低头看了看被她打成好几半的木剑，并未做声。林漫漫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情况，赶忙跑上来询问情况。“阿笙，怎么了？”
　　凌笙摇摇头。
　　她本不想刚入学便就闹事的，但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想把事情压下去是不行的，肇事者已经找上门来了。“哟，是乙班的人啊。抱歉啊，本小姐在和别人切磋，剑不知怎的就飞到你这边了，没伤到你吧？想要赔钱尽管开口，姜家向来大方。”
　　凌笙蹙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移开了眼，仿佛在看小孩儿戏一般。姜弥何尝受过这种冷漠又轻蔑的视线，凌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站在高处者看着蝼蚁跳脚一般。姜弥火从心生，举着剑指着她。“你什么意思？我说过，姜家不欠人东西，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小姐给的起。”
　　“没必要。”凌笙冷哼一声，“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根本不屑于跟姜弥这样的人争，还会徒增麻烦。但姜弥不是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人，她的本意就是想挑起事端。“你别想这么走了，假装什么清高？真恶心。”
　　林漫漫看不下去了。其他人其实也都不满林漫漫很久了，但碍于她的家室，也没人敢惹她。“阿笙都不计较了，而且是你先蓄意伤害阿笙的，你现在的态度怎么倒像是阿笙伤你了？”
　　“我和她的事，你插什么嘴？”姜弥一把推开她，林漫漫被推倒在地上。凌笙皱眉，“你想要我怎么样？”
　　姜弥一勾唇，“和我打一架。”
　　这时，温眉泪出来了。“你们干什么呢，禁止私斗！”
　　凌笙也不想太快暴露实力，太过招摇对她没什么好处。她不是打不过姜弥，但眼下若是和她打斗，自己决不能赢她。“我不私斗。”
　　“你是怕了吧？”姜弥嗤笑一声，她根本就没理睬温眉泪。温眉泪长得也不错，性格也是刚正不阿的火爆脾气，但与姜弥那样的招摇骄傲不同。同性相斥，所以姜弥也看不惯她，但碍于她是导师，才没给她摆脸色，只不过是忽视了她。她无视了温眉泪的警告，拿出自己的家族佩剑就要去攻击凌笙。“我才不管什么私斗不私斗，挨受处分了，我来负责就是了！”
　　凌笙是没打算赢她，她心底盘算着让她伤自己一下便可，就连要让她“不经意”的伤了哪个不是要害的地方都盘算好了。她不动声色，只等姜弥的剑向她刺来。
　　但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姜弥的剑到她眼前，姜弥的剑便被挑开了。她也没有意料到竟会出现这样的插曲，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弹到了地上。
　　凌笙视线所触及的地方是一片白色的衣角，她抬眼，墨色的长发没有被束起来，而是柔顺的垂在眼前之人的腰间。眼前之人的身形颀长，就连凌笙也仅仅只是到他的肩膀处。
　　“蓬莱仙岛禁止私斗。”
　　恍如仙人的空灵声音响起，明明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却让人不知不觉的沉沦在这个声音里。温眉泪脸色一变，怎么这点小事就惊动这位大人物了？
　　温眉泪几乎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上前去对那人行礼。
　　“仙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