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同人)七夜十三天》萧茵

5、第一夜

　　第一夜

　　0

　　韦祺祥醒来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
　　睡到神清气爽，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唇边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自己的魅力果然是男女通杀啊，连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拒绝自己。
　　他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D不同寻常的冷漠，还有微些的紧张。他也可以感受到D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闪烁还有迷惑。
　　韦祺祥得意洋洋的咧了咧嘴巴，一跃而起。
　　最让他得意的，是让D自己主动提出来下一次的约会。

　　他还记得D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细腻的杯口徘徊，凄然美丽如若幽灵。淡绿的茶水荡着微微的波纹，好像D起伏不定的心情。
　　你想知道，有关吸血鬼的故事？D唇边的笑容淡淡的，仿佛隔着雾气。我这里的确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说完，他垂下头，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茶杯。
　　韦祺祥没有搭言，仍然是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沉稳的猎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容易受惊的猎物一般。
　　终于，D下定了决心，抬眼定定地望着祺祥。
　　我们，明天晚上，我讲给你听。

　　韦祺祥自然不会拒绝。
　　在床上打了滚，韦祺祥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D的脸。
　　他还记得他有着苍白的容颜，子夜般墨黑的发，不知是肤色衬得长发愈黑，还是长发衬的肤色凄然惨白。昨夜，他穿着松垮的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中隐约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韦祺祥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一时间，他也搞不清楚，是自己被D诱惑了，还是他被自己吸引。

　　下午六点，天色将暗。
　　川陀的冬天说不上寒冷，却更与温暖相距遥远。
　　韦祺祥踏着悠悠的步子，走过萧条狭窄的小巷，走过落日余晖下脉脉的光影纵横。
　　然后，停在D的门前，轻叩大门。

　　D满脸倦意的看着眼前的人，无奈地说：“你早来了一个小时。”
　　韦祺祥轻轻的笑，答道：“只是一个小时。我还以为我迫不及待到会早早跑来这里。”他认真地看着D，目光温和无害，小动物一般。
　　D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勾了勾嘴角，转身。
　　韦祺祥咧开嘴巴无声的笑，大摇大摆地跟在D的身后。

　　这是一栋很古老的房子，不是大众惯为使用的新式公寓。
　　韦祺祥来时已经注意到，这片区域的房子大都古旧。在这寸土寸金的川陀，这样的地域实在是奇怪，难道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重建一下这里？
　　古老的房子中的装潢同样古老，地毯的花纹古典唯美，壁灯的样式也是旧时样式。韦祺祥一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世纪。
　　“很漂亮的房子，”他由衷地称赞，“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心情该会怎样。”
　　“都是房子，能有什么区别。”D淡淡的说，“只不过我恰好是个怀旧的人。”
　　此时韦祺祥已经跟着D来到了客厅。
　　“坐。”D轻轻抬了抬下巴，向韦祺祥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韦祺祥却也难得乖巧的坐下，默默地看着他，神情无辜纯洁好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怜的小狗。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你要听？”D再三询问。
　　“当然。”韦祺祥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他说，“我们可不可以坐得近一些？”
　　D沉默，权当回答。

　　1
　　段宇桥此时此刻躺在医院的床上，奄奄一息，全然不知身外的世界已经因为自己而天下大乱。
　　段家，医院，警局，三位一体，一片混乱，皆因为医院中那生死未卜之人。
　　段家的医院已经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记者们团团围住，任何一个从医院里面出来的人都被强硬的扯住连加盘问。
　　与兴奋到了极点的媒体相比，段家的气氛却是悲愤莫名。
　　段朵儿守着自己的三哥泪流满面，明明吃饭前还好好的人，只不过出去转了一圈，便变成这个样子。
　　人生的无常，是否就是这样？
　　一切都决定于瞬间的阴错阳差。
　　如果段宇桥只是出去散散步，而不是想出去兜兜风；
　　如果段宇桥只是慢慢的在街边开车，而不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
　　如果……那个机车的主人能及时踩下哪怕是早一秒的刹车！

　　“这是谋杀！”警察局长面对段家大少爷冷若寒霜的面孔，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
　　“不用你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谋杀，你也知道段家来找你的意图绝不仅在要你为此案定性。”段研浩飞快地说道，“你也知道段家三少爷对于段家的意义，如果不能及早破案……”
　　“这个我们知道，”又是一滴情不自禁的冷汗，局长喋喋的解释道，“我们勘察过了现场，机车已经坠入道旁，要想……”
　　段研浩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我对这些没兴趣，只要你抓得到凶手……”
　　手机铃声偏在这样的时刻忙上添乱。
　　段研浩带着三分火气打开了手机，却听到段英崎疲惫不堪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
　　“……研浩，你说他那个样子，能跑到哪里去呢？”英崎哑着嗓子说道。
　　“到处都找不到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病房外面，洗手间，甚至是花园……外面那么多的记者，都没有看到人。”
　　“你说……他能去哪里呢？”英崎轻声念着，“他伤得那么重，快要死了，却突然不见……”
　　段研浩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问道：“记者们知道了么？”
　　“不知道……爸被医生强拉去打了安定，我对外界封锁了一切消息……”英崎有气无力地说，好像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悲伤的增加而消减。
　　“嗯……”
　　“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这么宣布他……”
　　“不，再找找……”段研浩颤声说道，“再找找……我们，我们再找一天，如果找不到再那样做，好不好？”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段英崎的苦笑零零落落，“……48小时了，按照他的伤势，早就……也罢，我们就当会有奇迹。”
　　奇迹，如果可以，段研浩也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在急速飞驰的车上，段英崎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
　　他多希望这是一场玩笑，那个任性的孩子和所有人开的一场玩笑。他多希望当自己回到段家的时候，会看到那个总是优雅任性到让人想打他的孩子笑嘻嘻地对自己说——
　　“英崎，圣诞节快乐，很有趣的圣诞节礼物吧。”

　　旋风的中心总是一片安静，如同段宇桥身边的众人手忙脚乱，段宇桥本人却安静异样。
　　他沉沉地睡着，安静无辜的孩童一般，全然不知有人站在床边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瘦削的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中，苍白而又脆弱。
　　林尔奇默默地注视他，看着他单薄的胸膛微弱的起伏，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犹豫再三，他终于慢慢俯下身，贴近段宇桥的脸庞。颤抖的指尖动作凌乱的扯开他的衣领，林尔奇开口，轻声问道：“段宇桥，你还能听得到么？”
　　他的手隔着薄薄的睡衣贴在段宇桥的胸口上。林尔奇可以感受到从这具垂死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求生的渴望，透过残破的身体，挣扎着涌动。
　　一丝温柔的笑意在林尔奇冷峻的面孔上蔓延。
　　然后，他低下头，尖锐的牙齿没入纤细的脖颈。

　　2
　　寻人，终是无果。
　　段研浩段英崎两人落得满身疲倦，连整个川陀都翻个遍，却硬是连段宇桥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早已经五天过去，有些嗅觉敏锐的媒体已经透过各方关系向医生打听——

　　——段宇桥是否已经死了？
　　——这是意外还是蓄意的谋杀？
　　——这和段家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真假少爷是否相关？

　　众矢之的，无外乎是与段宇桥积怨已久的段研浩，还有莫名其妙平步登天的段英崎。段家的天之骄子段宇桥，不具有段家的血脉，却拥有段家财产的继承权，这是否使他成为这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致现在被人拔除？
　　川陀的媒记大都唯恐天下不乱，遇到这样活生生的豪门纠葛自然更不会轻易放过，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猜想天花乱坠，声泪俱下。
　　一片流言蜚语之际，段氏集团许久未曾出现的董事长却突然通知各路记者，召开记者会。

　　“作为一个父亲，宇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伤心。”段元博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止十岁，“但是，失去了宇桥，我却也不能让我另外两个儿子受伤。”
　　“我用段家的名誉保证，他们两个是清白的，凶手另有其人。”
　　“此外……”他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水，哽咽着无法言语，“宇桥……”
　　他无需多说，面对这样一位悲伤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此，段宇桥在人世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毫不留情的抹去。只有段家的人知道，骨灰盒，是空的。
　　段宇桥，还活着。

　　段宇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已经忘记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噩梦，但是心有余悸的感觉却仍然残留在冰冷的指尖上。
　　床铺很柔软，房间的装饰很漂亮，却明显不是自己的房间，更不是医院的病房。段宇桥一时间不禁诧异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他应该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而不是在这个昏暗莫名的房间里面。
　　没错，昏暗莫名。
　　窗帘是出人意料的黑色，拉得密不透风，昼夜莫辨。
　　房间里面高高吊着几盏灯，大概是年头太久，灯光幽幽的，像墓地里面鬼火。
　　段宇桥打了个寒颤，摇摇晃晃的走下床，想拉开窗帘看看外面。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抓住。

　　“不要试图拉开窗帘，你会受伤。”

　　林尔奇握着段宇桥的手腕，眉眼低垂处有着一抹不经意的温柔。段宇桥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对上的却是他若有若无的笑容。
　　“什么意思？”段宇桥仰头看着林尔奇，眼神无辜困惑。
　　皱起了英气的眉头，林尔奇细细思忖究竟该怎样向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男子解释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说他已经变成了某种永世不得接触阳光的生物？

　　还是说他的生命已经在此和自己结下了不解之缘？

　　“其实……”他缓缓地开口，看着段宇桥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玩味，“……你已是吸血鬼。”
　　果然，林尔奇看到段宇桥睁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吸血鬼？”不知是因为刚刚苏醒使得他敏锐的头脑迟钝，还是眼前这个事实真的太不可思议，总之段宇桥愣愣地看着轻松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命运的人，大脑当机。
　　“是，”林尔奇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你不能接触阳光，因为哪怕与阳光接触一秒钟对于一个新生的吸血鬼来说都是灾难，你不能告诉人类和我们有关的事情，因为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他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段宇桥惊异非常的表情，不禁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其实……你不用害怕。”他的话语温柔，“并不会与人类有太大的区别……”
　　“真是天方夜谭。”不料，段宇桥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吸血鬼这种生物根本就只有童话中才会出现。”他顿了顿，又充满敌意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尔奇。”简短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林尔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脸挑衅的人，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不是天方夜谭，如果你把这一切都当成笑话，那么受伤的是你自己。”
　　“那我倒要问问，伟大的吸血鬼先生为什么要救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段宇桥挑起了眉毛，冷冷地看着林尔奇，眉眼中的骄傲清晰可见。
　　林尔奇看着他，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沉默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你果然一点都不记得……协志……”

　　3
　　段宇桥听着林尔奇娓娓叙述如何痛苦地从自己十五岁开始注视着自己，如何在自己车祸之后尾随至医院，如何避过众人的耳目将自己带到这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做孙协志的男人，因为自己和他有着同一张脸。
　　林尔奇语气平淡，声音中却有着微些的波澜。他动情，却只看见段宇桥一脸鄙夷。
　　“很动听的故事。”段宇桥声音冷若冰霜，“不过我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尔奇迟疑了一下，抓起放在一旁的水杯。
　　“如果你不信，就仔细看。”他轻声说道，手上一用力，捏碎了那杯子。
　　看着他疯子一样的举动，段宇桥心中冷哼了一声。
　　疯子，眼前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
　　即使这样想，他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尔奇手上的伤口。
　　外翻的血肉，竟然以显而易见的速度愈合，转眼间就只剩下一道浅白的伤痕。
　　“这样，你还不信么？”林尔奇抬眼看他，眼神冷清淡漠，唇边的笑容竟也带上了几分讽刺，也不只是讽刺段宇桥不知世事，还是讽刺他自己。
　　出乎林尔奇的意料，段宇桥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片，细细地看。然后狠狠地在他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很痛，非常痛。
　　段宇桥皱起了眉头，凝神看着自己手上的伤。
　　又一次奇迹出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一次你相信了吧？”林尔奇在他面前蹲下来，眉眼温柔，“你……”
　　“你到底是谁！”段宇桥强压着怒火低声吼道，“编造出来那样一个故事，现在又耍这种障眼法！你想得到什么！”
　　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不知所措，林尔奇只抓到了一个重点：“我没有骗你，你确实是孙协志的转世。”
　　段宇桥挑眉，毫不留情的说：“孙协志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段宇桥，不是孙协志。不要把你那些见不得天日的感情放到我身上来！”
　　他说完，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的林尔奇，眼中的挑衅显而易见。
　　然后他看到，林尔奇眼中的失望层层加深，沉淀在眼眸深处。
　　“大概真的是我错了。”他冷淡的说，站了起来，“你和他真的很不一样。”
　　他语气悠然，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下一秒却一把抓住了段宇桥的肩膀，将他甩在了床上。
　　“既然你坚持自己不是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木已成舟，你想变回去也没有办法，现在你只有靠我。”
　　段宇桥冷冷地看着他，笑得轻蔑又讽刺。
　　轻易被他挑起了怒火，林尔奇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他说，“你不要因为我喜欢你这张脸就不敢对你动手。”
　　“你能怎样？”段宇桥反问道，“杀了我？”
　　林尔奇狠狠地看着他，右手握成拳又缓缓放开。
　　最后，他一把推开了段宇桥，转身就走。

　　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窒息。
　　林尔奇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喜悦和悲伤，愤怒和懊恼。
　　喜悦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回到自己身边。
　　悲伤过了这么年，往事竟然已经真的如烟。
　　愤怒段宇桥竟然那样无视自己的过去，他怎么可以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评述协志。
　　林尔奇心中暗藏着狂暴的漩涡，几乎要将他自己吞没。

　　王仁甫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不断闪动的屏幕，手上飞快地敲着键盘。聚精会神到连许孟哲走进来都没留意。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许孟哲一脸自暴自弃，徒劳地想扯回王仁甫在网络游戏上迷走的神思，“林尔奇带回来了一个人。”
　　“他带回来人和我有关系么？”王仁甫红着眼睛锤了一下键盘。Wow打到一定程度总会遇到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弄得人心烦意乱。
　　“只要不是人类……”
　　“恰是人类。”许孟哲打断了他的话，“而且和我们的关系很大。”
　　王仁甫挑起了秀气的眉毛，好奇地看着许孟哲：“何以见得？”
　　拍了拍手上的资料，许孟哲摊开双手，无奈中却带着淡淡的欣喜。
　　“段宇桥，段家三少，与孙协志十分中有九分半相像。”
　　“段家？那个川陀的名门望族？”王仁甫颇有兴趣的挑起了眉毛，“掌握着全国五分之一经济命脉的家族，居然连自家的三少爷都看不住？”
　　许孟哲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掐着王仁甫的脖子让他回神。
　　“重点是他与孙协志……”
　　“那又怎样？”王仁甫冷哼了一声，“我向来不相信什么转世之说，哪怕相像非常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巧合。再说就算真的是转世，没有前世的回忆经历，也不算是和前世有任何瓜葛。”
　　许孟哲被他一席话说得垂头丧气，像个失了宠的宠物。
　　“……那，我们不能去看他？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王仁甫眉头紧锁，转眼间却又绽开灿烂飞扬美若春光的笑容。他站起来，狠狠地拍了拍许孟哲的肩膀。
　　“何必我们去看他？”他笑得胸有成竹，“林尔奇一定会带着他来，来看我们。”
　　许孟哲喜上眉梢，脱口而出：“那我们……”
　　王仁甫含笑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窗外。窗外，灯光灿烂，灿若漫天星光。
　　“让我惊奇的是，他居然会同意成为吸血鬼？”他轻声说道，目光闪烁。

　　段宇桥蜷缩在柔软的大床，微微颤抖。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觉得如此无助。深深的陷在黑暗的泥淖之中，无法自拔。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无论是谁都无法相信吧？
　　莫名其妙的车祸，莫名其妙的吸血鬼。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给自己讲的莫名其妙的故事。
　　这一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想哭，可是又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哭？因为自己死了，还是因为自己离开家了？
　　不论是哪个理由，都那么幼稚可笑。可悲的却只是面对这样的变故，他连一个哭泣的理由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还在梦游，一定是在梦游，才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发生。
　　虽然这个梦很真实，但是一定是梦！
　　如果是梦……那么，总会有一个出口……

　　林尔奇最终还是不放心，迟疑了半天又转了回来。他靠在门边，沉默地望着段宇桥，许久之后终于吐出来一句话：“你相信了？”
　　茫然的抬起头，段宇桥瞟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刚刚很抱歉。”他乖巧地说，“我想我是没办法习惯这一切。”
　　林尔奇如释重负的走到他身边，微笑。
　　“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眼底闪动着点点光芒，似乎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你会慢慢习惯，慢慢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段宇桥皱起了眉头，诧异的看着林尔奇。
　　“你的过去，身为孙协志的过去。”林尔奇眼中的笑意慢慢扩大，“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回到了这个地方。”
　　段宇桥咬了咬下唇，瞪着眼前的人。
　　林尔奇却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仍是近乎迷恋的注视着他精致的面孔。
　　“真的是你回来了。”他竟已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情不自禁的抚摸着段宇桥的眼角眉梢，“协志……”
　　他幽幽叹息，望着段宇桥的眼神朦胧如雾。
　　林尔奇本是个漂亮的男人，刀削般的轮廓，狭长的眉眼中流转着熠熠星光。低头垂眉间，光华流溢。段宇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被他吸引还是怎样，竟然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唇上有温柔的触感轻轻掠过。段宇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正待发作，抬眼间却看到林尔奇眼中抹化不去的悲伤。尚未理解这种悲伤的含义，斥责的话语已经脱口。
　　“我不是孙协志！”他推开林尔奇怒气冲冲的吼道，“如果你将我变成吸血鬼只是为了这样侮辱我，那你干脆杀了我。”

　　林尔奇后退了几步，神色黯然。
　　段宇桥理直气壮的瞪着他，毫不示弱。
　　就算是他真的在做梦，也不可以被人这样对待。

　　“我今天要带你去个地方。”他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冰冰冷冷，好像刚刚情难自禁的人不是他一般，“你的衣服放在衣柜里面，自己去找。”
　　他的背影，竟有落寞的痕迹。
　　段宇桥一愣，心中有一块柔软的角落被轻易打动。
　　原来这也是个爱上一个爱不能恨不得的人的失意浪子。
　　这一瞬间，他竟觉得惺惺相惜。
　　只是，如果不是对着自己，他们也许能成为朋友。现在，却只能当一对天生的敌人。

　　3.5
　　D突然沉默，看着韦祺祥欲言又止。
　　“怎么？”韦祺祥眼中盛的是毫不做作的关心，“不舒服？还是……”
　　D抿了抿嘴，叹气道：“我是不是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赋？”
　　“不，不会。”韦祺祥连忙说道，“我对段宇桥和林尔奇的故事十分好奇。不过吸血鬼也会有转世轮回么？”
　　一丝笑容春风一般抚过D消瘦的脸庞，一瞬间春暖雪融，温和动人。他本来冷漠，却因为这个笑容温润了许多，清如冰，润如玉。
　　“当然有，”他说，“无法进入地狱，也无法升入天堂，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生生世世为人，带着生生世世的结。”
　　“……生生世世的结……？”韦祺祥喃喃的重复道。

　　4
　　林尔奇回头，恰看到段宇桥一身黑衣从房间里面出来。
　　段宇桥并不适合黑色，他太清瘦，黑色只显得他纤细非常。可是林尔奇看着他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欣赏，倒似不在乎他这一身沉闷的颜色。
　　“这衣服是孙协志的。”林尔奇手中的背包早已经装好，只等着段宇桥出来，“分毫不差。”
　　段宇桥心中咒骂了一声，却装着一幅乖巧柔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在哪里？”
　　话音未落，段宇桥便看到林尔奇的神色再次黯然，显露出方才见过的悲伤。
　　“抱，抱歉……”段宇桥连忙说道。
　　“他……不在了……”林尔奇似乎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转过身不再面对段宇桥，生怕面对着那双熟悉的眸子会让自己情绪失控。

　　段宇桥却没有他那么忧伤的情绪，一时间只觉得胃口乱翻，差点开口骂出来。
　　你……你居然给我穿死人的衣服！

　　对着天花板狂翻了几个白眼，段宇桥终于心平气和的开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林尔奇的重型机车很是帅气，开在高速公路上，身后落下一连串的流光溢彩，段宇桥稍长的发脚飞扬在凛冽的风中，无力的挣扎。
　　段宇桥向来不是乖巧的人，遇到这种天地不应的状况更是不会乖乖的坐以待毙。他抱紧了林尔奇的腰，心中想的却是怎样逃跑。

　　机车终于停下，段宇桥下车，细细打量身边的景致，骇然发现这里……
　　……川陀最繁华的地段！
　　他正东张西望，震惊不已，却被林尔奇一把抓住了手，生拉硬拽的向前。
　　“为什么要来这里？”段宇桥惊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善心大发要送我回家……”
　　“因为，我在这里工作。”林尔奇简洁的说着，在人群中左拐右拐，段宇桥这才发现他是在很小心的选择灯光的死角行走，“也因为，我要带你见的人，在这里。”
　　好奇在某种程度占了上风，段宇桥不再说个不停，而是保持着令人怀疑的沉默。

　　他突然觉得很忧伤。
　　身边走过的人，也许在不久以前才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但是此时此刻，竟然已经是两相隔阂。一个是暗夜中的贵族，一个是尘世间的凡人。一个生生世世与阳光永隔，一个平平凡凡享受最普通的幸福。
　　在这之前，段宇桥从未觉得自己真真是个吸血鬼，可是此时此刻，吸血鬼与人类的不同，竟然像潮水一般喷涌而来。人类温热的呼吸，从皮肤深层散发出来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吸血鬼的种种感觉都变得敏锐异常，整个世界中仿佛都充斥着鲜血的诱惑。他觉得喉咙里面传递出来的干渴的讯号，毒瘾一般驱使他将手伸向身边的人们。
　　“不……不……不要……不要……”他喃喃地说，身体冰冷，眼前昏暗。
　　林尔奇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又将他的手握紧了几分。
　　“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他柔声说道，揽过段宇桥瘦削的肩膀，怀中的温度是令人心安的温暖。
　　段宇桥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脚步行走。

　　繁华喧闹突然散尽，尽归平静。
　　林尔奇带着段宇桥走进一间装饰奢华的发廊，好像走进自己家一样直奔里间，完全顾不上身边向自己打招呼的人。
　　将段宇桥安置在沙发上，林尔奇看着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才恍然大悟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宇桥无力的靠着沙发，微微喘息，虚弱得不堪一击。
　　“拿着，喝下去。”林尔奇遥远的声音自头上传来。
　　一切都在下意识之间，段宇桥感觉到有甘甜的液体流入口中，精神也为之振奋了起来。
　　“这是……？”拿着杯子，段宇桥不由得好奇问道。
　　“血，人类的血。”林尔奇也不含糊，直白简洁的答案噎得段宇桥一时间胃中翻滚，泪花乱闪。
　　“你不要太娇气。”他一把抓住到处寻找洗手间的人的胳膊，淡淡地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喝就会死，咽下去。”林尔奇语气清淡，眼中却落满威胁。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段宇桥心中默默地重复了无数次。

　　这时有人走进里间，见到段宇桥不禁诧异。
　　“尔奇，这家伙……”
　　“刚刚新生的小孩子。”林尔奇撇了撇嘴角，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他长得和协志相像就救了他，谁知道这家伙比起协志不知道差了多远。”他语气不屑，看着段宇桥的目光中却流溢着满满的温柔，“亚斯，我今天要请假。”
　　杜亚斯一愣，继而笑道：“请假？也对，你要把他带给王仁甫看看。”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脸愤怒的段宇桥，又加上一句，“你觉得你这样带着他安全么？长得和孙协志相像，却什么都不会，根本无法自保，你也应该知道，孙协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光复的靶子。”
　　“所以才要带他去找王仁甫。”林尔奇叹道，“不然，我会希望协志和他永远没有交集。”

　　王仁甫？杜亚斯？
　　段宇桥冷眼旁观着两人的对话，心中默记下这两个名字。
　　“你大可以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杜亚斯一出门，段宇桥便冷哼着说，“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是个累赘，带着我，你不好受，我心里也不舒服。”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林尔奇轻声说道，却没有斥责的意味，反而带着宠腻的温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危险？我看和你在一起才真的叫做危险吧。段宇桥默默想着。
　　“你在这里等我，”林尔奇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我回来带你出去。”

　　段宇桥感觉得到，穿插在自己长发间的手指有微些颤抖。

　　是不是他一直想对孙协志做这样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还是他曾经习惯了这样的举动，重新拾得熟悉的感觉，心中的激动无可掩饰。

　　即使指尖颤抖，林尔奇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他好像就应该是这样一幅表情。清清淡淡，压抑着七情六欲。
　　他出门，给段宇桥留下了一个不经意的回眸。
　　一个回眸，流泻了多少无法出口的言语。
　　段宇桥抿紧了嘴巴，看着缓缓关上的门。

　　5
　　段英崎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现在是严冬，寒入骨髓。
　　圣诞，新年，短短几天，竟已经恍若隔世。

　　身边已经永远少了一个人，一个耀眼夺目的存在。

　　段宇桥，段宇桥，你可知你对于我们所有人的意义。少了你，为什么觉得段家再没有了笑声，没有了光彩，连星光似乎都消减了颜色。
　　英崎的金发垂头丧气，和主人一个样子。
　　无奈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英崎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英崎啊英崎，你别忘记，你要买爸最喜欢的东西回去，让爸开心，让爸忘记不开心的事情……让段家的人开心起来……”他口中念着，喃喃自语，却说得自己愈加鼻酸。
　　“可是，连我自己都开心不起来，又怎么让别人开心呢……”
　　他仰头看着漆黑一团的天空，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从眼中流出。
　　“奇怪，川陀居然在下雪……”他苦笑道，摇了摇头。

　　英崎！

　　他突然身体一震。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段宇桥！
　　段英崎慌忙回头，带着绝望的狂喜，看到的却只是穿流的人群，刺眼的灯光。
　　可是，刚刚明明是段宇桥的声音……

　　段宇桥撬开了里间的后窗，身手灵活的跳了出去。他本是格斗好手，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十分得意的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段宇桥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转身消失在狭长的小巷之中。
　　他怎么会真的听林尔奇的话。就算是要他死了也好，他也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朋友，告诉他们自己仍然活着。
　　小巷漆黑漫长，段宇桥的心情却灿若月光，一片清明。他对这地方熟悉不过，就像自家后院一样。
　　家，此时此刻竟然近在咫尺。

　　意外的事情总应该在这时候出现。
　　脑后一阵冷风来袭。裹挟着利器破风的声音。
　　段宇桥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一柄银亮的长剑擦着自己的鼻尖过去。心下一惊，段宇桥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找错了人，我不是孙协志。”
　　伏击段宇桥的两人一愣，又冷笑：“你又知道我们是要找孙协志？你一个刚刚成型的吸血鬼，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段宇桥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总不能说他是听到杜亚斯和林尔奇的对话推断出了七七八八，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他正想着，几缕长发已经悠悠飘落，人也被逼到了死角。
　　眼看着两柄长剑交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网，自己就是网中垂死挣扎的鱼，段宇桥不由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刀剑的审判。

　　如果是梦，应该会有人突然出现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你们的胆子还真大啊。”果然，一个含笑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们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小心翼翼的睁眼，段宇桥惊讶的看到自己身前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竟轻轻巧巧的用四根手指夹住了两柄长剑。
　　令人诧异的是，看到这人，那两人居然真的立刻住手，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松了口气，段宇桥正想说谢谢，看到眼前的人的容貌，却睁大了眼睛。
　　“英……英崎！”双唇颤抖了半天才叫出了这个名字，段宇桥欣喜异常的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切果然只是一场梦境，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荒谬的事情不是么？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人却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将段宇桥上下打量的一下，然后悠悠说道：“……你，似乎认错人了……”段宇桥一愣，不由得诧异。
　　果然，不是英崎。
　　英崎金发灿烂，眼前的人的黑发却深邃如同黑夜。英崎笑容开朗，眼前的人的笑容却好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摸不明。
　　“抱歉。”段宇桥神色黯然，慢慢转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除去头发的颜色，竟然分毫不差。
　　他默默的想。
　　还有，都已经进行倒了这里，为何梦还是没有醒？

　　“你……是段宇桥？”那人试探着问道。
　　段宇桥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和林尔奇在一起，可是现在你却在这里。”那人眯起了明亮的眼睛，笑着说道，却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你要去做什么。”
　　听到林尔奇的名字，段宇桥颤抖了一下，继而冷漠地回头。
　　“我觉得，这似乎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说，“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却被身后的人轻易抓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是格斗天王，不过在我面前你也不过是个孩子。”那人轻声细语地说，“你现在最好乖乖的回到你该回的地方，不要想着回家去找你的亲人，就算……”他的微笑突然变得残忍，“……他与你只有一墙之隔。”
　　段宇桥的一身傲气被他轻易挑动。一把甩开他的手，段宇桥冷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歪了歪头，一脸无辜的样子。
　　“那我只好……”这四个字是贴着段宇桥鼻尖说的，那人居然不知何时来到了段宇桥身前，“……让不乖的小孩乖一点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段宇桥恰好完全软倒在他怀里，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

　　月光露出了半张脸，那人模糊的面容终于变得清晰。
　　王仁甫。
　　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手机，王仁甫拨通了一个号码，却掩饰不住唇边的笑意。

　　“许孟哲，过来扛个人。”

　　“还能是谁？你一直吵着要见的人啊。”

　　“我怎么搬得动他，你快过来。”

　　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王仁甫抱紧了怀中的身体，深深地吸了口气。
　　“完全没有他的味道。”他轻轻地说，“你果然不是孙协志。”
　　口中这样说着，他却仍然眷恋的凝视着段宇桥昏迷中带着微些痛苦的面庞，眼波朦胧。

　　那边的林尔奇却已近抓狂。
　　究竟应该怪他没有将这一切危机向段宇桥解释清楚，还是应该责怪段宇桥天生反骨，竟然如此不羁。
　　他只不过在外面剪了三颗人头，回来之后段宇桥就已经不见。
　　他能去哪里？
　　回家，当然是回家。可是这回家的路有多艰难，段宇桥根本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而吸血鬼的世界完全没有法律可言。唯一的戒律就是不能杀害人类，其余完全是强者至上，弱者即使被杀也无可怨言。
　　他那个样子，冒失莽撞，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却又高傲，自以为是，倘若遇上不该遇到的人……
　　林尔奇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欠王仁甫任何人情；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将协志的转世送到王仁甫身边。

　　可是，他自己的力量如此单薄，根本无法保护段宇桥，或者说是孙协志。
　　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还是去找王仁甫。

　　王仁甫没有在玩网游。夜深了，也到了他该工作的时候。身为亚洲区的督察，他每天的工作不可谓不多，虽然大部分工作都被丢给许孟哲解决，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亲自出马。
　　比如说……迫在眉睫的事情……
　　只是今天他的工作似乎不太顺利，因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足以扰乱他神经的人。
　　段宇桥。
　　他还没有醒，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英气的眉眼间挂着纨绔子弟的骄傲，却莫名的有着几分沧桑。骄傲和失落，自大和自卑，竟然协调的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此矛盾。
　　只是，即使这样矛盾，王仁甫却仍然看不出半点孙协志的影子。
　　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是容颜却如此相像。

　　眼见着今天的工作无论如何都做不完了，王仁甫干脆关了电脑，闭上了眼睛，回想已经被自己回想过无数次的过去。

　　一时间竟然会觉得自己已然迷失。

　　“我很抱歉，”虽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王仁甫仍然耳目清明，敏锐地捕捉到了段宇桥苏醒的讯号，“我似乎下手太重了一点。”
　　然后他听到段宇桥无奈的苦笑，语气中带着悲伤。
　　“……果然不是做梦……”他幽幽地说，“……我一直想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在做梦，可是这场梦会不会太真实了……”
　　“……”王仁甫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注视着天花板的人，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样大的变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那个人都会希望是一场梦境。何况，眼前的人是段宇桥。王子和难民的区别。
　　“一天的时间，我就觉得自己完全不一样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王仁甫大倒苦水。
　　王仁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段宇桥此时此刻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不是梦境。不是自己四处冲闯就能挣脱的梦魇。
　　他突然感觉到绝望，这种感觉却是在他生命最黑暗的时刻都未出现过。
　　“会好起来的。”许久之后，王仁甫轻声说道，揉乱了段宇桥的长发，“你不用害怕。”

　　许孟哲带着林尔奇进来的时候，恰看到这一幅暧昧的画面。王仁甫抬眼看着他们，眉眼中含着狡猾的笑意。
　　林尔奇满身满心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段宇桥身上。看着段宇桥一动不动，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段宇桥。”
　　段宇桥缓缓地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敌意不减，令人心寒。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王仁甫站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林尔奇，美丽的眼睛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好久不见了。林尔奇。”他笑着说，“有多久没见？好像协志不在了之后，你就再也没出现过。”
　　林尔奇最怕他笑，他如果不笑，你还可以知道他在生气，他一笑，却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灿烂。
　　“是，”他硬着头皮回答，“事情很多，心情很差。”
　　许孟哲看着这两人，又看了看段宇桥，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你今天欠我一个人情哦。”王仁甫指了指段宇桥，“你家小孩不乖。”
　　林尔奇心中默默哀叹，却只有点头承认：“是，你要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倘若面对协志，他还可以说出点什么，面对这古灵精怪的王仁甫，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落荒而逃。如果可能，最好永不相见。
　　王仁甫皱了皱鼻子，笑道：“我还没想好，不如你随时听我调遣。”
　　这分明是签下卖身契约。林尔奇脾气再好，却也差一点按捺不住一拳乎过去的欲望。
　　“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你说，看在孙协志的面子上，我尽量办到。”王仁甫仍然在笑，笑得连许孟哲都为林尔奇担心了起来，“不过，还是有条件的。”
　　“我知道。”林尔奇狠狠地说，“如果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他愤怒的目光落在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段宇桥身上，又化成丝丝如水的温柔。

　　“看在孙协志的面子上，保护他。”

　　王仁甫的眼珠转了几圈，对段宇桥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刚来，还有很多事情不懂，我让许孟哲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许孟哲脸上自然是一脸兴奋，段宇桥也没有推辞。
　　看着那两人消失在门外，王仁甫的表情也冰冷起来。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他冷哼道，“人是你带来的，自然安全也由你负责。”
　　“很多人并不知道协志的事。”林尔奇轻轻地说，“看到宇桥，他们会以为是协志回来了。而现在段宇桥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王仁甫随意的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
　　“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心里清楚，那不是孙协志。”
　　“那你就打算看着他被人杀死！”林尔奇气急败坏地吼道。
　　“明知道无法保护他，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变成吸血鬼呢？”王仁甫声调并未提高，语气中的寒意却层层加重。
　　林尔奇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呆立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因为我不忍心……”
　　“可是我却没有这样的不忍心，”王仁甫打开游戏界面，冷冷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执着在转世轮回，放他们自由生活……”
　　“你有资格说我么？”林尔奇怒道，“你自己还不是陷在那女孩的转世中无法自拔！”
　　王仁甫缓缓地抬起头，电脑的冷光衬得他的俊美的面容狰狞恐怖。
　　“别忘了是你有求于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尔奇愤愤地看着他，却不再言语。

　　6

　　“……我们在这里虽然可以与人类接触，但是却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身份。”长廊狭长，许孟哲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之中，有着奇异的质感，“所以，你问你能不能回家，我的答案是，很抱歉。你的情况很特殊，其实在我们的世界中常年和家人保持联系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你的家人已经都确定了你的死亡，如果再回去，恐怕就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了。”
　　段宇桥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看着他的表情，许孟哲又连忙说道：“你不用难过，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你还是可以去看看他们的，”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许孟哲讪讪的补充道，“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去……”
　　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段宇桥说：“我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吸血鬼的存在。”
　　“其实一直都存在着，各种传说也都有。”许孟哲轻轻地说，“只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

　　“孙协志，是谁？”段宇桥踌躇半天，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许孟哲的表情凝滞了半晌，继而幽幽叹息。
　　“他……”他想说，面对着段宇桥的容颜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地方，是他一手建立的。”

　　“吸血鬼的历史分为三个阶段，高高在上，被人欺辱，直至现在的相安无事。”

　　“我们都是在第二个时期出生的，元老会那时候决定要改革以保护自我，可是很多人反对。于是就出现了两大阵营，改革与保守。”

　　“我们都是支持改革的。”

　　“战争很残酷，不过我们还是赢了。很多人因为强大被当成神一般景仰着，孙协志，王仁甫就是其中一员。”

　　“但是战争之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我们究竟该怎样做到与人类相安无事是最大的问题。于是孙协志便提议，以寄生于人类社会的形态生存。所以便有了今天这个吸血鬼集中生存的区域。这整栋大楼，包括酒吧，发廊，都是属于我们的产业。”
　　许孟哲简洁的解释道。
　　“很了不起的构想。”段宇桥说，“不过，他和林尔奇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为什么会死？”
　　许孟哲的神色突然变得哀伤。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他轻声叹道，“……很长。所以，我不能说。你只要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就是林尔奇就好。”
　　段宇桥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神色鄙夷。
　　“你别……”许孟哲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丝冷冷的笑容自他唇边浮现。
　　“光复一派的胆子似乎越发的大了。”他抬高了声调说道，“虽然你们有两个人，不过我也不会介意与你们比一比。”
　　他看到段宇桥诧异的眼神，轻轻一笑，揽过他的肩膀。
　　“不用管他们，我们说我们的。”
　　许孟哲几近强硬的将段宇桥带走，留下阴影中被他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的两人。

　　“……那，真的是孙协志么？”其中一人怀疑地问道。
　　“他的确弱得出人意料……”另一人沉吟道，“不过不排除他在装傻，或者……你说吸血鬼会有轮回转世么？”
　　“从来没听说过，假如有，那么转世的人会带着前世的力量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眼中不约而同的显出一丝恐惧。
　　与一个王仁甫为敌已经仍然心寒，若再加上一个孙协志！
　　“我们伏击他的时候，王仁甫的出现会不会太恰巧？”
　　“……不管怎么说，王仁甫的态度都是最重要的。”一人笃定地说道，“如果他在乎他，就说明这人一定非常重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铲除。”

　　王仁甫脸色铁青的玩着游戏，林尔奇却仍然沉默不语。
　　僵持许久，王仁甫终于熬不住林尔奇的灼灼目光，长叹道：“……你的耐心真好。”
　　“面对你，不得不好。”林尔奇缓缓开口，嗓音竟已经嘶哑。

　　“你要我保护段宇桥是不是？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么忙，根本没办法当他的保姆天天看着他。他出了什么事情，我的面子往哪里放？”王仁甫仍然试图逃脱。

　　“我知道。”林尔奇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三个字，然后低声下气地说，“……至少，让别人知道你在乎他，如果别人伤害他你会为他打抱不平，这样可以么？”

　　王仁甫看着他，表情近乎怜悯。

　　“孙协志对你很好。”他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

　　“……不是一个好字足以形容。”

　　“你感激他。”

　　“不仅仅是感激。”

　　望着他的眼睛，王仁甫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好吧。我同意。”
　　无视林尔奇欣喜的表情，王仁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链坠。银质的链子上缀着一个精致的小瓶，瓶中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那是王仁甫的血。
　　“你把这个给他戴上，大家就会知道我在保护他了。”王仁甫将手上的东西丢给林尔奇，“让他好好带着。”
　　林尔奇紧紧地攥着手上的东西，如获至宝。
　　“可是别忘了，”王仁甫的笑容愈发狡猾，“你欠了我很多人情。”
　　许孟哲恰好带着段宇桥走进来，只听到后半句，不由笑道：“又是哪个倒霉蛋欠了你的人情？”
　　笑嘻嘻地指了指林尔奇，王仁甫的笑容灿烂如若阳光。
　　满怀同情地看着林尔奇，许孟哲从心眼里发出了警告：“……小心被他剥掉一层皮。”
　　轻轻点了点头，林尔奇说道：“……那，我先带他走了。”

　　7
　　他们此刻盘盘旋旋的向下，竟然是向地下走去。
　　段宇桥看着走在前面的林尔奇，叹道：“许孟哲说，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我，那就是你。”
　　停下脚步，林尔奇回头望着他，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你相信么？”他问。
　　“你觉得我会相信么？”段宇桥反问道。
　　唇边勾起一丝精致的弧度，林尔奇轻声说道：“你不会。”
　　“可是，恰恰相反，我正努力说服自己相信。”段宇桥堂堂正视林尔奇的眼睛，“我很努力的去相信。”
　　颇有兴趣地看着他，林尔奇不禁问道：“怎么变得怎么快。”
　　“因为我仔细想过了，我唯一比较熟悉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在这个地方生活就太累了。”相当坦率地说道，段宇桥目光灼灼，似乎想看穿林尔奇的内心。
　　“你居然学会了展示自己的弱势，”林尔奇语带讽刺地说，“看来你那段经历对于你的性格改造还蛮大的。”
　　段宇桥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自知失言，林尔奇自嘲地说道：“看来我还是不太习惯协志的脸加上你这种嚣张不羁的性格……不过各退一步，我努力习惯你，你也努力习惯我，好不好？”
　　他退让，段宇桥只能说好。

　　段宇桥要习惯什么？
　　习惯被当成孙协志？
　　他没问，是因为大致可以猜到。

　　林尔奇竟然带着段宇桥来到了pub。
　　看着眼前随着音乐扭动的人群，段宇桥惊讶地看着林尔奇，问：“来这里干什么？”
　　“很多人都很期待见到你。”林尔奇回头，居然是难得的满脸笑容，“你跟我来。”
　　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抓紧，段宇桥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是他的错觉么？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面的男男女女在见到自己的脸之后，表情都凝滞了起来，狂热也瞬间冷清。有些人的脸上充满欣喜，有些人的脸上充满诧异，有些人的脸上充满愤恨，有些人的脸上充满茫然。
　　千奇百怪的表情，只因为段宇桥的出现。

　　他们两人步步走近吧台，却早有人冲上前，满脸狂喜。
　　“协志哥！你回来了！”瘦瘦高高的男生一个箭步跨到段宇桥面前，本想抓住他的肩膀，却在看到他被林尔奇紧握着的手之后，讪讪的收回了动作，“尔奇果然找到你了，真是……”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下去。
　　林尔奇微笑，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佳峰，帮我们找个座位，好么？”
　　“好，没问题。”佳峰满脸喜悦，“协志哥回来了，大家都会很兴奋的，我去找个大的包间。”
　　看着他的背影，段宇桥苦笑：“孙协志果然是个大人物，一出场就不同凡响，威慑力十足。”
　　林尔奇揉乱了他的长发，心情大好地说道：“他们都是协志最好的伙伴，尊敬他就好像尊敬神一样。”
　　段宇桥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尔奇身上的气味通过他的动作丝丝渗入段宇桥鼻中，如此冷清，带着寂寞的味道。即使在这样多熟悉的面孔之中，仍然寂寞。
　　段宇桥不禁诧异。如果他和孙协志相关，那这些人本应对他很好，那么，尔奇身上却带着这样疏离人群的萧条？

　　被一大群好奇的男男女女围绕，段宇桥苦笑着将前因后果说明，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大家脸上出现了失望的表情。
　　“是协志哥的转世么？”陈乔恩的表情暗淡了下来，她说出的话却恰恰是众人都不想承认的，“那岂不是意味着……”
　　她话未说完，女孩子们的眼圈已经泛红。
　　段宇桥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试图安慰她们：“但是，即使是转世，失去的也只是记忆而已啊，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
　　“不过回来就好，转世也无所谓。”陈乔恩变脸功力堪比王仁甫，一把抓住段宇桥的手真诚地说道，“宇桥，是仁甫哥找到你的么？你是不是住在这里。”
　　“不……”被这强悍的女生弄得一愣一愣的，段宇桥讪讪地说，“是林尔奇……”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气氛开始变得奇特了起来，竟然充斥着敌意。
　　这偌大的包间里面有十几个人，竟然有半数以上用敌视的眼光看着林尔奇，表情狰狞，似乎恨不得将他立斩刀下。
　　觉得惊讶的不只段宇桥，连佳峰都满脸茫然，他正想问，却被人拉到一边窃窃私语，语毕，佳峰脸上的愤怒竟然远超他人。

　　林尔奇却只是悠悠然的坐着，仿佛身处愤怒之中的人不是自己。
　　“宇桥，你要喝果汁么？”他笑容温润如玉，满心荡着脉脉温情。
　　“啊……不……不用……”有些心虚地看着众人，段宇桥清楚地感觉到身边暗潮涌动。
　　“……尔奇，很晚了，我们不走么？”觉得快被这种低气压压扁，段宇桥不由得开口。
　　林尔奇温柔的眼波落在他身上，看得段宇桥满身鸡皮疙瘩。
　　“好，我们走。”他柔声说道，全然不顾身后的众人。
　　“宇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gino突然开口。
　　林尔奇停住了脚步，面色不善地看着gino，后者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段宇桥的表情。
　　察觉到扣在肩膀上的手越来越大力，段宇桥局促不安地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以后再说，好不好。我们今晚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对于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林尔奇毫不客气地拉着段宇桥消失在门外。

　　看着被缓缓关上的门，陈乔恩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那个家伙，还嫌自己害协志哥害得不够惨么！从王绍伟，到林尔奇！只要和那张脸有一点关系，协志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Gino抿紧了嘴巴，瞪着大门，恨恨地说：“林尔奇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他，所以他才不敢留下来。”
　　小乔讽刺道：“如果他是协志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威胁他啊，我看他根本就是找了个冒牌货来气我们。”
　　“可是他也承认那是转世……”佳峰幽幽说，“不是协志哥。”
　　一直沉默的darren也冷哼道：“真不知他是怎样找到协志哥的转世，又是怎样把他带来的，也许是用了非常手段也不一定！说不定他是先……”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又停止，愣愣地看着门外。
　　段宇桥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讪讪地说：“我……回来拿东西……”
　　看着十几个人可以将自己刺穿的锐利目光中艰难前行，段宇桥将放在茶几上的，王仁甫给自己的项链抓在手中，对着所有人尴尬的笑笑。
　　“我走……”
　　“宇桥。”立杨突然开口，“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就来这里，大家都会帮你的。”
　　虽然诧异，段宇桥还是应到：“哦……好……”

　　门再次被关上。
　　赖薇如已经在哭。
　　“为什么我们不能把他留下来，要让他跟那个人在一起……”她抽噎着说道，“……我们……”
　　“怎么了这是，垂头丧气的。”王仁甫清亮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竟然是从里间传来。
　　看着那微笑着的人缓缓自里间走出来，众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仁甫哥，”陈乔恩顿足道，“你就在里面，为什么不把他留下。”
　　“他自己要走，我又怎么留？”王仁甫神情自若，毫不担忧，“你们不要操心太多。”
　　“……”立杨看着他的表情，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已经确定，那不是协志哥。”
　　“我不知道。”
　　小乔眨了眨眼睛，又问：“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协志哥才这么放心。”
　　王仁甫微笑：“如果孙协志还在，他的转世又怎么会出现。”
　　“那你还让林尔奇带他走！”佳峰愤怒地说道，“你明知道……”
　　相当无辜的耸了耸肩膀，王仁甫笑道：“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住上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怀疑地看着王仁甫，darren问道：“仁甫哥，你怎么这么有自信？”
　　“当然，”王仁甫回眸一笑，一双桃花眼中神采奕奕，清亮似水波流动，“相信我，最多三个月，段宇桥一定会回到这边。”
　　“那他究竟是不是协志哥？”有人仍然不甘心地问。
　　“这重要么？”王仁甫眯起了眼睛，“如果你们愿意，就当他是。随便你们怎么想。”
　　他转身，唇边的笑容中暗藏杀机。

　　段宇桥躺在床上，手腕被铐在床角。
　　“这是为了防止你再次逃走。”林尔奇说着话的时候神色阴沉，全不似之前的温柔。
　　“你是把我带去炫耀的，是么？”段宇桥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说道，“炫耀是你找到了我，而不是王仁甫。”
　　“你很聪明。”林尔奇将钥匙收入口袋，“不过用得不是地方。”
　　“你不如跟我讲讲孙协志，我了解得多了，也好和你和平相处。”段宇桥直视着林尔奇琥珀色的瞳仁，毫不畏惧。
　　“关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林尔奇弯腰看着他，眉眼模糊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你现在远比不上他。”
　　段宇桥眼珠转转，又笑道：“你爱他，对不对？”
　　瞪着眼前猫样聪慧狡猾的人，林尔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爱他，可惜他死了，多年之后你发现了我，而我又恰好生命垂危。你便顺水推舟救了我，让我感激你，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当替代品。你与王仁甫的感情不好，很明显他也在找孙协志的转世，先他一步找到我让你很有成就感，所以要拉我出去炫耀一番……”他轻轻微笑，娓娓道来，竟然让林尔奇哑口无言。
　　说罢，段宇桥添上一句：“猜测，不要当真。”
　　许久之后，林尔奇轻轻说道：“不要耍太多小聪明，没有任何意义的。”然后，离开。
　　留下段宇桥一个人面对着天花板。

　　段宇桥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尚未问出。
　　我的车祸，与你，是否有关？
　　你救我，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他早在门外将那几人的对话听得分明，倒也勾起了心中影影绰绰的印象。
　　撞向自己的，是一辆重型机车。
　　而林尔奇，有一辆相同的车。

　　7.5

　　D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也好，你该累了。”韦祺祥分寸得当，并未多加追问，“好好休息。”
　　他顿了顿，又笑道：“你看上去气色很不好，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
　　微微勾起嘴角，D没有说话。
　　韦祺祥又没话找话的问：“你是段宇桥么？我总觉得你讲故事的时候带着忧伤。”
　　“这只是一个故事，我是叙述者，自然带着感情，”D轻描淡写地说，“路上小心。”
　　听出了他言语中隐含的逐客令，韦祺祥也不再多语，潇洒出门。

　　“怎样？”门外早已经有车在候，那引着他来找D的男人自车窗探出头来，笑意盈盈，“可如你意？”
　　韦祺祥也在微笑，只不过更加肆意懒散。
　　“很美妙的故事，很美妙的人。”他说，“不错。”

　　“你居然答应他，让我十分诧异。”D的房间中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想见到他。”
　　“我有我的原则，”D淡淡地说，“该面对的时候，决不逃走。何况，”他转眼间笑得慵懒，“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我喜欢。”
　　“这样啊……”那人自黑暗中走出，一张脸竟然精致非常，一双杏眼美如流水，“答应我，以保护自己为前提。”
　　D微笑。
　　“自然，我答应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