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神秘的侍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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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穿过繁华的路中央，将我放在西餐厅的门口。望眼之处，尽是霓虹闪烁的各式招牌，不习惯如此绚烂灯光的我，不由感到一阵眼花，只怪我平时不喜热闹，也不常出入这种上流社会的场所，不适是难免的。何况，我总觉得这般繁华锦市的背后定藏着涌涌暗流。如此想着，眼前的景象竟显得有点光怪陆离，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喉咙。
奥韦拉西餐厅，这个大上海最著名的交际场所，借着经常举办租界宴会的名号，进进出出的人更加络绎不绝。娇艳抚媚的女子个个露着长颈，身着漂亮的洋装，踏着细细的高跟与西装革领的男子谈笑风生，倒是一身制服的我，站在这些衣衫靓丽的男男女女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机械性地向前迈着步子，门口的侍者见我的制服是圣玛利亚女中的，也不敢怠慢，殷勤又礼貌地帮我开了门。
我顺着金碧辉煌的门厅走了进去，穿过落地窗旁的走廊，里面的餐厅装饰是英式的田园风格，我的脚步微微一滞，挑了一个可以看见窗外的位置坐下，放下书包。
那个替我拉开凳子的侍者，动作有序地帮我的膝头铺上绸布。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摆设在桌上的奢华餐具，不禁对这个初次到来的地方心存不适。我捏了捏放在底下的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张，只是吃顿饭而已，更何况对面又没有坐人不怕出什么丑，只要等到大哥就可以回去了。想到这，我略略松了一口气。
“Excuse me, may I take your order now? ”那个侍者讲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见我点点头便客气地把手中的菜单递给我。一双干净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我愣愣地抬头看向这双手的主人，不想却与对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深褐的眼眸有着一种霸气让我不禁暗暗吃惊，不愧是大上海首屈一指的餐厅，连个侍者都让人不容忽视。
我低下头，假装去看手中的菜单，“鱼子酱，鸡尾杯，奶油鸡酥盒……”才翻开到第一页，就跳出了许多我闻所未闻的菜名。我向来不喜西餐，第一次吃牛排就吐了大哥一身，大哥见我一本正经地说要拿去热热，便咧嘴笑道：“傻丫头，这西餐就是这么吃的。”我一惊，歪着脑袋愣声道：“这么吃下去，还不坏了肚子？”大哥一愣，便张嘴开始笑，我红了红脸，心想自己不会又说了什么傻话吧。不料大哥边笑边冲厨房的师傅扬手道：“老徐，以后我们家就只烧中菜了。”我心里一暖，大哥见我看他，突然很孩子气地在我耳边嘀咕了句：“其实大哥第一次吃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想到这，我不禁莞尔。外头的灯红酒绿依旧，却仍不见大哥的身影，我在心中又是一阵担心。
“哼哼”几声轻笑让我没由来得一哆嗦，那个侍者也不避讳，仍旧抿着好看的嘴唇，乐呵呵地盯着我。我收起回忆，加快了翻看菜单的速度，正踌躇着到底该点些什么，手上的菜单却被侍者拿回了去。我微微皱眉，满脸疑惑地看向他，他也毫不回避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倒更浓了几分：“小姐，与其这么举棋不定的，倒不如来份套餐，既省力又省事，你说呢？”
我思忖地点点头，套餐本就是配好了的，也就无须我再继续地茫然选择了。虽然从刚刚开始他便一直不明所以地笑我，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对他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那个侍者的动作顿了顿，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收了收原本的嬉皮笑脸，欲转身离去。
“那……那个……”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地对着侍者的背影唤了声，见他回过那张白皙的脸，一脸亵玩的笑意，我不禁诧异了下，竟然有人可以用如此乖张的表情把一份俊美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暗暗鼓了鼓勇气，“那个，你们这的电话是置在哪的？”
他敛了敛眉，伸出修长的胳膊，侧着身子指了指出口方向的一个里弯道，欧式桌台上的金色漆边电话掩在几大株盆栽下，若隐若现的。顺着他的手，我思量着，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回去问问二哥，毕竟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哧哧……若我们这儿有‘木鸡’，一定很和你的口味——”那个侍者没由来冒出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语调间还卖了卖关子，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这菜名嘛，就叫‘呆若木鸡’了，反正你这么喜欢发呆。”
听到他冷嘲热讽的语气，我就是再笨，也知道他这是在拐着弯儿说我是个呆瓜。我咬了咬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因为直觉告诉我说，这英气的相貌，与生俱来的不俗气质，以及那种自信到游刃有余的说话口气下面，定是个不凡的身份背景。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种身份出现，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暗暗地握了握拳头，心想还是先打电话要紧，便“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彼时，一阵“乒零乓啷”的声音刺耳地回响在整间餐厅。但凡餐厅里头的人，全把目光汇聚在了我的身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餐具，我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刚刚过大的起身动作，让我似乎忘记了膝上的绸巾本是被压在餐盘底下的。四周响起了低低的议论。
“你这演的又是哪出啊？”那个侍者看我的目光似乎觉得我天生就是一笑话。几个冲着我的方向走来的侍者听到他的身音也均是一愣，既而又面不改色，不慌不乱地替我整理起桌上的陶瓷碎片。
我忿忿地看向那个侍者，几个字像是硬从牙缝里塞出来的：“你好眼光，正是贵妃醉酒。”话一出口，我便顿生悔意，这“贵妃醉酒”与我刚刚的行径可是完全对不上号啊。与其这样，我倒是真希望自己醉了酒，还可以借机发发酒疯。许是被这侍者给气厥了，我正懊恼着这下要丢人现眼了，却不料那侍者的话更是让我瞠目结舌：“照我说，那个杨肥婆子有什么可扮的，还不如你的这出精彩。哈哈哈……”一脸坏笑溢于言表。
此话一出，四下的私笑声肆起。
“没有你的捧场，这戏还没那么精彩呢。”我抖了抖肩，直视着他。
“这位小姐，真是抱歉，他……”一个经理扮相的人不失风度地对我欠了欠身，偷偷把目光瞟向了身旁的那个侍者，却瞧见对方满脸的戏谑，稍稍一顿道，“不如我带您去贵宾休息室，稍等片刻？”我微微颔首：“好，有劳了。”
挂下电话，我便往贵宾室的方向走去。方才二哥的担心我不是没有感觉，就连我自己也开始置疑起来这的缘由。“大哥是没回来，总而言之你先在那等着，我这就来。”二哥急匆匆的声音似乎仍回荡在我的耳边，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我说我的好哥哥诶，你到底有没有帮我去整她啊，你倒是说话啊！”另间贵宾室的门半隐着，传出一声熟悉的娇嗔。我的脚步一滞。
“她就是一呆瓜，哪还需要我整。”依旧挑衅的口气，令我不由愣住，是他……
“啊，不是吧，她呆？才刚来呢，整个一天就没少抢馨宁的风头，为的还不是引人注意。这不，馨宁才来电话说要我帮帮她，也就这样我才来麻烦哥哥你啊。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呆呢！”毛骨悚然的娇声让我心头一颤。这么说，那个斯文的传讯人，还有那个神秘的侍者都是傅馨宁的主意……那大哥现在还没回家，人又是在哪呢……
我只觉着心跳莫名地加快起伏，像是要跳出自己的胸腔般。不行，我一定要和二哥快点找到大哥才行。正欲离去，里头响起的带有一如既往戏谑的男声让我不禁一个踉跄，“哦，是嘛？如果她是想引人注意，那还真是成功了。”
“哥，难道你……”声音没有继续，只是传出了男子低低的浅笑。
我吃了惊，脚一个不稳地踩向身旁富贵竹的底盘，“咚——”那株名贵的盆栽便应声倒了下去。我晃晃悠悠地正要一起倒下，门在这时便开了，一个黑影一把拉住我，我抬头对上那双熠熠地闪着狡诘的眸子，猛地发觉从进门到现在，他的笑意就一直没有停过。
“有什么好笑的？”我挣扎着想把手从他那只有力的掌心里拽出来，不料，他却握得愈紧了：“你本来就很好笑啊。”
我张了张瞳孔，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更是朗声一笑，对着身边的人道：“我都说她呆了，你还不信。”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萧奕朵正满脸诧异地盯着我，我也一怔，竟然是她……
“钦？”拐角处传来清朗的一声，二哥挺拔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他的脸很白很有光泽，细细的汗珠贴着好看的轮廓，只是微微喘着气。他温文尔雅地从那个冒牌侍者手中拉过我的手，对我舒心一笑，两颊深嵌的酒窝拉长了脸部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更瘦了。
他侧目，看向那个冒牌侍者，眼神微愠地抿了抿嘴角，喃喃道出了对方的名字：“萧，奕，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神秘的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