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记》却被多情笑

4、名节

　　连环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参合进朝政大事里。
　　她成了齐王讨伐宁王党羽的一颗棋子，宁王随侍陈绍生当街调戏民女，若非齐王随侍宋蕙之出手相救更要将其掳入府中辱其名节将其降级为奴。
　　私自将人身份没为贱籍乃是大罪，奈何陈绍生此事做的实在不少，实属熟练。齐王列出他十数项罪名具是件件有条桩桩有理，宁王一边却不肯示弱，非要将此事认为是齐王的小题大做。
　　于是处处桩桩都在说连环行止不端举止无理，甚至是故意勾引陈绍生。

　　连环一直不曾知晓，她母亲爱她如掌中珠宝，这等事情怎么好告诉她？
　　不是不知道女子名节重要，可到底商户人家，比不得人家官宦要脸，被人碰了手就要砍手砍脚以死明志的，家里就这一颗掌珠，怎舍得那样糟贱？
　　她母亲活到望四十的人了，总共就这一点骨血，爱的痛彻心扉，抱住她，只迭声道，“我的儿，不就是被人碰了手指散了头发，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情，那些背多了什么女则女训的傻女子多的是，偏偏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可以，留宿青楼也罢，偏偏就是说不出为何女子被人动了一个指头就是失了名节，咱们到底是贱籍，不比他们心高气傲，寡妇再嫁都可以，我家阿环不过是被人动了动手脚，更何况现下又有陛下做主，就算是多大的委屈都能得报，”她咬咬牙再接再厉，“大不了父亲母亲养你一世也就罢了！你从小就被我们捧在手心里磕不得碰不得的，母亲也舍不得将你送到别家受苦，我儿，只要你好好的，父亲母亲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又心酸起来，“若非我连累我儿出身，又怎会有今日这般……”
　　连环懵懂中只伸手抱住她，“母亲，阿环什么事也没有，”但到底懵懂，“萧萧呢？”
　　“她为你断了条腿，”她母亲说，“她待你忠心耿耿，母亲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现在已请了最好的大夫回来诊治，大夫说她无忧，只要静养三月，便将她月例提高，已是二两银子一月，同管家一样，正每日备了好饭食养着她呢，等她骨头长好了，再叫她来陪你，只是你记住，人家待你一片赤诚，你往后不许亏待了她！”
　　“阿环知道了。”连环说着，伸手抱住自己的母亲，“阿环只觉得这几日心静不下来。”
　　她母亲环抱着她，心里只想着自家女儿这般天真，怕是真的被自己娇养坏了，怎好送出去做当家主母？同是商家女儿，卖绸缎的易家女儿今年才十四岁，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上次去易家做客，小姑娘年纪轻轻已能管家，理事的婆子回话时被她听出漏洞，当即从头上拔下银钗，将手中一寸见方的算盘戒指拨动起来，末了硬邦邦的扔回一句，“不对！这等小事都要出错，怕是你们见我年幼想要欺主！差钱从你月例里扣，既然帐都算不清楚，便叫你底下的人坐了你的位子罢！”

　　易家女儿多好的风仪，叫她都自愧弗如的，她同自家丈夫从小店做起，有了这个女儿后更是顺风顺水，都说是她的福气，但偏偏也是因为自家女儿这份福气，自己与丈夫向来半点都舍不得委屈她，她爱刺绣爱读书爱抚琴俱都由着她去，便养成了这般软绵绵的性子，生的却又美貌，人人都说娶妻娶贤，娶妾方才娶色，易家女儿那一手管家的好本事连她都乍舌，看上她的太太们多的要命，时时刻刻都在等她年满十五岁好为自家儿子求娶，易家夫妻自满的很。

　　自家女儿这份美貌实在出名，偏偏那些太太看来看去，都觉得儿媳最不需要的便是美貌。
　　本朝商户人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家中管事的都是儿媳，儿子一娶正妻，做婆婆的就得放权，外面生意归男人，家中百事归女人，甚至有强悍如易家女儿的，十几岁开始就替自己的父亲看帐算数。那样的女儿，才是商户人家拿的出手的长女。
　　偏生自家女儿不是那块料，算盘教是教了，会也会了，但是打起来就是磕磕巴巴不甚利落，讲话又绵软，拿捏不住人。
　　那些太太们都夸她生的好，说谁娶了她就是有福，偏偏不肯开口为自己儿子打探一下生辰八字。她也不是那么不精明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大家觉得自家女儿就是一个花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虽说现在有陛下和齐王做主，但是难保宁王一派日后不会心存芥蒂，官员们想要捏死一家商户容易的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于是自家女儿的这份美貌更是可悲了起来，她越美越没有人敢娶她。

　　这样子送到哪里都是吃苦，她有时想着，就算是自家养一辈子也好，这唯一的一个女儿，怎舍得送到别人手上搓磨？

　　可话正说着，那边又有人来，说是连家常有往来的常大人托人捎了口信，老爷叫夫人同去前厅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