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小黑小花

133、一三三

　　时间回到现在。

　　纲吉Avenger用指尖勾起英雄王的黄金耳坠，他微微低下含笑的脸庞，嗓音仿佛流着蜜糖，是既讨好又带着撒娇一般的炫耀意味，
　　“我的王，你看我有多爱你。”
　　少年拾起金发英灵的手腕轻吻，
　　“所以你总该放心了吧。”
　　白发少年就仿佛生活在密林山谷里的水泽妖精，身姿美丽动人却又隔着一段难以触及的距离，流转的眼波也显出漫不经心的诱人魅力。

　　旁观的藤丸立香也被少年火力全开的魅惑力扫到，既便是身经百战的迦勒底御主也有一瞬间意识飘忽，只想点头认同他的所有话语。
　　所以对直面纲吉Avenger的英雄王，咕哒子深感敬佩，总是被少年牵动情绪的吉尔伽美什王居然能艰难的顶住压力，没有脑子糊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昏君。

　　金发英灵将视线从少年身上拔开，不敢去看对方似的偏过头，
　　“本王不曾怀疑过你心中对本王的深厚情意，这和本王无法信任你是两回事。”
　　说出此番话语的英雄王面容严肃，语气庄严，是在刻意展露自己难以动摇的坚定理智。

　　纲吉Avenger面露无奈的笑脸，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好吧，谁让我过去的履历没有说服力呢。”
　　少年足尖轻轻踏上王者的腿甲，黑色长靴敲击出一声脆响，被绑带紧紧勾勒出轮廓的长腿毫不避讳的展示在男人眼前。
　　“就算我说自己已经改好了也无法获得信任，所以，随着你的心意处置他（我）吧。”

　　面对少年的言语动作，英雄王的瞳孔瞬间收缩竖立，然后扩张至极限，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被吸引住了。
　　王者发出一声轻快玩味的哼笑，红瞳潋滟着妖媚的光彩，
　　“记住你的话。”

　　旁观这一切的藤丸立香深感那不是一般人能融入进去的氛围，无论是隐晦的调情，还是充满张力的诱捕陷阱 。
　　她身旁的埃列什基伽勒就在发抖，一直生活在冥界的不谙世事女神显然是被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刺激到了，脸上复杂的情态不知道该形容成难过，谴责，又或者羞涩。
　　看来无论是她还是伊什塔尔都会被纲吉（无论哪一个）牵着走然后被打的一败涂地，明智的想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不过也有人毫不在意那惹人注目的奇妙氛围。

　　恩奇都：“吉尔，小纲吉，我能加入你们吗？”
　　清新的自然之子参与到对话中，语调轻快，笑脸明媚动人，
　　“我也想教训一下另一位小纲吉，不能学会依靠别人，他的心态还不够成熟呢。”

　　面对挚友毫无常识的话语，英雄王顿时露出了想要拒绝又不知该对神造兵器从何说起的头疼模样。

　　纲吉Avenger：“恩奇都，你想教训那个人随时可以，但是加入我们的话还是算了吧。”
　　白发少年的语调充满了安抚之意，稍稍有点疲惫的意味，
　　“你在场的话，有些事情我们放不开。”

　　恩奇都就仿佛是被好朋友一起排挤了般露出别扭的表情，
　　“哈，我知道了，你们要做交-配行为是吧，我知道人类不喜欢被人观看，但是我又不是人，是兵器，和墙角的摆件是一样的吧。”

　　总算是连英雄王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不，吾友，这明显不一样。”

　　恩奇都却只是疑惑的歪头，
　　“有什么不一样？我保证自己会是待机状态哦。”

　　藤丸立香立香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人将那两个竞相展示羽毛的求偶雄性打压下去了，干得好，恩奇都，不愧是你。
　　说实话咕哒子也想和马修一样躲在什么人的身后偷看，但是谁让她是前辈呢，只能装作是没有存在感的帮助解说布景板。

　　安徒生：“结束了吗？结束了，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步了吧，再等下去茶都要凉了。”
　　从始至终也只有童话作家将所有暧昧情调隔绝在心灵之外，甚至心态冷酷的将其无情拆分了，
　　“得不到回报的感情称不上是爱，以无私奉献为前提的恋情，与其说是爱上了人，不如说是恋上了爱情本身。”
　　蓝发小男孩将羽毛笔的尾端指向纲吉Avenger，
　　“你口中的爱，脆弱的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纲吉Avenger很是耐心的听凭大作家的训导，
　　“嗯，感觉无法反驳呢，当时的我确实不懂得这个道理，我只是自以为爱上了吉尔伽美什。”
　　他说着眼光瞥向金发的王者，而英雄王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就仿佛在说果然如此，本王早就料到了，
　　少年用手托着下巴露出思索的模样，
　　“我把表达爱意当成了一件任务来做，虽然是为了逃避责任选择的人生目标，因为得不到有效反馈，也就是被侵略伤害杀死，所以我对于这种事是不觉得愉快的。”

　　英雄王：“但是能感受到痛苦也让你这个没有生存实感的杂修很满意吧。”
　　王者说着用手掐了下少年露出的腰腹，是遍布红色魔纹的劲瘦腰身，
　　“哼，为了受虐的快感把自己糟蹋成这幅模样。”

　　听到这种异端话语，藤丸立香终于顾不得打扰他们的插嘴了，
　　“等等，不是因为懂得了感情才造成了此世之恶反噬吗？”

　　纲吉Avenger：“是反噬，虽然我是浊的部分，不像另一个人格的那般改变显著，但是我也会被灵态融合影响。”
　　少年微笑着说出一切因果，他拉住王者的手放到心口之处，
　　“属于正常人的情感，也会从我的心中生出，是不被此世之恶准许的人性光辉，我为了避免它们被污染，全部交给了另一个人格拥有。”
　　“而残留在身上的疼痛就是它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明，所以即便是受苦，我也甘之若饴。”

　　伴随纲吉Avenger的自诉，属于过去的回忆继续运作着。

　　…………….

　　2000年3月28日，伊斯坦布尔。

　　古时称君士坦丁堡，于拜占庭帝国时期是为希腊文化与基督教世界的中心，虽然与罗马天主教廷不和，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遭洗劫，被东方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破，然后成为伊斯-兰教的统治中心。

　　恶的少年坐在深渊的锅炉里，透过另一个自我看向外界，是身处地狱的囚徒在眺望人间。
　　他喜欢（讨厌）这座城市，作为中亚大陆进攻欧洲的桥头堡，伊斯坦布尔经历过太多战火。
　　古罗马帝位之争，基督徒们的征战，以及伟大的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亡者们的怨恨与投掷出的血与火滋长了此世之恶的躁动。

　　“安静。”
　　宛如君王的敕令，骚乱的黑泥瞬间平息，仿佛最刻骨的畏惧，一如至高的礼敬。

　　言峰纲吉：“都已经死了还不忘排斥异己，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
　　人类究竟能无知到何种地步，所谓的互相理解不过是笑话，直到死后灵魂化作残骸也要征战不休。

　　细细嗦嗦的声音投向顶端的少年。

　　言峰纲吉：“你们已经知晓了，这世上不存在救赎，也没有天堂。”
　　少年语气平淡的说着，神态也非常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却形如最真诚的悲悯，
　　“你们曾经付诸一生的信仰，为之争斗的理由都可以抛却了，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遗忘憎恨，就如同野兽一般尽情撕咬对方吧，我准许了。”

　　仿佛领获神的恩准，黑泥急剧流淌，是为混搅欲望的漩涡，死的残片粉碎搓磨，罪恶怨念消磨殆尽，化一为零。
　　以彻底的消亡为代价逃离此世之恶的因果，或许算得是上一种另类的救赎。

　　白发少年旁观着毁灭，灿金瞳孔倒影着波澜起伏的海渊。
　　“我不是你们的神。”
　　言峰纲吉无奈的说，神情透着疲惫与厌倦。
　　“我不会准许你们向外界复仇。”

　　所以让怨念缠身的灵魂碎片消亡已经是他唯一能做到之事。

　　火焰被点燃了，与此世之恶如出一辙的暗色，黑泥迫不及待的投入这摧毁它们精神的火焰，好似步入了荣光。
　　即使少年不肯承认，它们也早已经认可了他是为神明。
　　如果不是神，又有谁会堕入这地狱的熔炉，赐予它们替赎。

　　然而言峰纲吉却发自内心的厌恶自己的命运，因为无论谁都可以解脱，无论谁都可以逃离这欲望的漩涡，唯有他不能。

　　少年坐在虚空的王座上，煌煌燃烧的火焰是他心底最崇高的怒火。
　　他既是主宰一切的君王，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囚徒，他对这个世界的憎恨丝毫不逊于下方的恶。

　　言峰纲吉近乎是贪婪的看着吉尔伽美什，他名义上的从者。
　　王者带着变成傻瓜的善（我）漫步在伊斯坦布尔的金角湾。
　　羽翼洁白的海鸥游荡在天际，圣索非亚大教堂青蓝的圆顶屡历沧桑，耸立的四柱塔刺破天空，宛如上帝之城。

　　王，少年咀嚼着这个词汇。

　　他的王。
　　阳光如同金色薄纱汇聚的生命，装点你的发梢，燃烧着火焰的绛红星辰，是你眼中神圣的光辉，就连那可憎的冷漠也让他着了魔。

　　心中对于王者的热爱（痛恨）灼烤着言峰纲吉的心灵，因为吉尔伽美什也是为了惩戒人类，被束缚于天上无法解脱的被创造的王，英雄王却是如此骄傲于他的职责。

　　这究竟有多么惹他厌憎（挚爱）啊。
　　这份心情该如何形容，他是如此仰慕（妒忌）这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仿佛遇见了此生唯一的奇迹。

　　猩红的诅咒于少年身上扩散，仿佛汲取他爱意而生的玫瑰藤蔓，化作包裹身体的针刺一般的疼痛。
　　因为地狱里容不下真诚的人之爱，这诅咒来自此世之恶的反噬，属于它们的神怎能去爱外面的人。

　　您只能被绑缚在这里，黑泥如此恳求叫嚣。
　　只要留在这里，您就是至高的君王，无上的神明。

　　然而被它们祈求鞭策的少年却丝毫不顾及这份因爱（恨）而生的诅咒。

　　言峰纲吉坦然接受了一切，这很好，他也正需要这份痛苦保持清醒，将爱与恨分离，飘忽的爱给予善（我），沉重的恨留给自己。

　　人能为了内心痛恨之人受苦吗？
　　少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为何不能。

　　苦痛要比温柔的呵护更能够淬炼他的精神，锻造他的灵魂，让他找寻到人生的真意。
　　不是被命运硬塞过来的力量，也不是被此世之恶簇拥崇拜来的王权。
　　而是仅从他唯一的自我，只由他内心引发的真实。

　　他要将吉尔伽美什从冰冷光辉的王座扯落下来，让嘲弄人世的英雄王为了凡人的悲喜狼狈不堪，如此方才能够宣泄他心中的恨意。

　　为了这个目标，善（我）也是被精心操纵的傀儡。
　　而现在，他终于快要接近成功了。

　　……………..

　　藤丸立香紧紧握住马修的手，而紫发少女同样死死的回握着。
　　就连埃列什基伽勒也是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而恩奇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热忱到了这种程度的情感，就连称其为爱也显得浅薄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恐怖。
　　咕哒子心中不断泛起对吉尔伽美什王源源不绝的敬佩之情，看他此刻仍然一点不在意的环抱着纲吉Avenger，被如此人物盯上了也能面不改色的接纳享受，真不愧是王啊！

　　然而在场之人里也有人不曾被少年炽热的感情震慑，影响到思考。

　　安徒生：“你是我见过的最糟的类型。”
　　童话作家看向那神态茫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生起气来的白发少年，
　　“说着要报复，把杀死心爱之人的匕首扔到你面前，你也是捡都不会去捡，靠着自我满足就能度过地狱里的生活，你绝对不是人类。”

　　纲吉Avenger：“嗯，虽然我自认为是异端怪物，现在也成了从者，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确实都被排除了人类范畴呢。”
　　他说着感到有趣似的笑了，
　　“但是你愤怒的点不在这里，是觉得我太没回报了吗？真是善良的人啊。”

　　听到少年的话语，率先表示出不满的却是英雄王，
　　“没有回报？本王给的还不够满足你吗，贪得无厌的小东西，今晚别想休息了。”

　　被王者用手指挑拨腰腹的纲吉Avenger在轻轻颤抖，可能是痒的，这让他没能出口拒绝，虽然也不太可能拒绝就是了。

　　安徒生：“………”
　　童话作家看着总能把话题拐到那方面的问题人物，脸上是很想把纸笔摔过去的暴躁表情，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然后是掏出平板，用耳机回避世界的样子。

　　终于被放过的纲吉Avenger，嗓音变得略微低哑，却更显深沉动人，
　　“虽然是为了自我满足的选择，我看到更受命运眷顾的另一人格，也是会产生怨恨啊。”
　　少年说着竟然皱起了眉，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这对于一向轻忽自身遭遇的他来说真的很罕见了，
　　“那种彻底绝望的无助感觉，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绝望的我也有些不想回忆呢。”

　　然而他们眼前的回忆画面并没有随着少年的话语消失，反而继续进行演示了，

　　…………

　　恶的少年看着他的另一人格与王者行走在一起。
　　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古老城市的历史传说，随风逝去的文明回想。
　　他们是如此契合，一向自我的吉尔伽美什也配合他放慢了脚步，傻乎乎的善却没有一点自觉。

　　言峰纲吉恍然间发现英雄王竟为了他磨合调整了许多习惯。

　　行于左侧又微微向右偏的头，便于随时观察他的神态。
　　总是放松垂落的右手，为了能在任何时刻与他十指相扣。
　　随性高傲却又透着不羁亲呢的语调，隐隐带笑的嘴角。

　　他感受不到任何喜悦。

　　他还爱（恨）着吉尔伽美什，少年抚摸心口，他对自己的心意确信无疑，缠绕上灵魂的宛如烙印的疼痛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
　　他（善）看向世界的目光充满了宽容与善意。
　　他（恶）却只能看到一座破败的废墟之城。
　　又一次吊诡的因果扭转，他（恶）突然开始无法承认他（善）也是自己了。

　　深爱之人就走在身边，却如同一道虚幻的样子，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回应。

　　你是在可怜我吗？

　　言峰纲吉透过另一个自我看到英雄王珍爱的眼神，充满体贴的动作。
　　吉尔伽美什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小心翼翼吗？

　　仿佛在迎接一抹会被温热融化的新雪，于是在碰触前先用刺骨的寒冰降低体温。
　　宛如在看守一缕会被微风吹灭的火苗，所以即使被热力灼烤也不敢让双手远离。

　　这是你爱着我的证明吗？

　　却已经分辨不出了。

　　恶的少年早已忘却了名为守护珍惜的感情是何种模样。

　　唯余憎恨的灵魂也只能理解伴着伤害与死亡的毁灭之爱。
　　亦或是沾满了污浊情-欲的侵略之性，能让他勉强触摸到那爱的边缘。

　　白发少年身体蜷缩起来，如同被难以承受的重压弯曲了背脊，遭受的诅咒折磨比不过他心中的万一。
　　因为他终于醒悟了内心最真实的渴求，却也在瞬间领悟到他永远不可能获得那结果（真实）。

　　只是想要一位陪伴同行之人，只是想要去爱一个人，只是想要被爱，如此单纯的心意被他塑造成了这幅可笑的样子。
　　言峰纲吉深知他已经获得了一切，同时也失去了一切。

　　因为他根本就无法爱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疯狂的大笑着，笑出了眼泪，晶莹的泪水坠入浑浊的泥泞中，不见了踪影。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拼劲了全力，付出了一切，他所获得的只是无而已。

　　“拜托了，求你了，请憎恨我吧，请惩罚我吧。”

　　憎恶我这不知羞耻的可怜囚徒，不择手段的玷污了你的光辉。
　　我的王。

　　撕心裂肺的哭喊无法传达到彼方的世界。